商鋪卷閘門緩緩升起時，王中波的目光先落在墻角那臺落灰的調音臺——旋鈕上還留著“風云傳媒”的刻痕，像在無聲提醒著這里曾被資本操控的過往。他彎腰撿起張被踩皺的宣傳單，上面林格的笑臉正對著“一夜成名”的大字，此刻卻被周明光剛搬進來的外賣箱壓著，箱角改造的支架上，還卡著半截印著陽光聯盟LOGO的宣傳頁。

“王中波，你看這個。”劉藝甜突然指著天花板，消防噴淋頭的位置剛好能改裝成追光燈，“以前查傳媒公司資料時見過，這種格局的商鋪，線路改造起來最方便。”她指尖劃過墻面斑駁的標語殘跡，“這里以前簽過不少主播吧？我們剛好可以在這里，把那些被扭曲的規則，重新掰直。”

王中波沒說話，只是從背包里掏出卷尺，開始丈量直播區的尺寸。卷尺拉出的長度，剛好夠小耳朵的手語臺、周明光的餐箱改造工作臺依次排開，像在為每個曾在黑暗中摸索的人，劃分出一塊屬于自己的光明角落。

王中波站在學校附近商鋪的卷閘門下，手里捏著房東剛簽的租賃合同，指腹反復摩挲著“月租金3000元，半年付可享八折”的條款。身后傳來劉藝甜的聲音：“真的要把兼職攢的錢全投進來？”他回頭時，正撞見她抱著一摞《傳播學概論》，書脊上“杭大圖書館”的印章在陽光下格外清——那是兩人曾一起熬夜查資料的見證，書頁間還夾著張泛黃的便簽，是王中波當年偷偷寫下的“擬態環境案例分析”，字跡旁畫著個小小的火箭，像在為今日的決定埋下伏筆。

“你看他們。”王中波朝街角抬了抬下巴。高涵涵正幫周明光擦拭騎手服上的油漬，牛仔裙縫著的半塊美團馬甲被風掀起，露出周明光熬夜縫補的歪扭針腳，線頭纏著的辣椒油漬，此刻像枚獨特的勛章。不遠處，小耳朵正踮腳往商鋪玻璃上貼手語海報，指尖劃過“陽光”時，沾著的金粉簌簌落下，在玻璃上暈開細小的光斑，像在為這個即將誕生的聯盟，提前勾勒出溫暖的輪廓。

“周明光為涵涵刷火箭時，手背上的燙傷還在流膿；小耳朵對著黑屏比劃手語時，沒人知道她練壞了多少副毛線手套（指腹磨出的繭子還在）；你為了母親醫藥費，在直播間擦掉口紅背課本的那晚，后臺數據顯示只有 7個觀眾，其中一個是我。”王中波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從背包里掏出個舊 U盤，金屬外殼上刻著的“ZB”縮寫已磨得發亮，“這是我整理的直播行業黑幕文檔，張風云的陰陽合同、林格的被迫應酬錄音，全在這里——以前只能在代碼里偷偷標注，現在終于能攤開在太陽底下了。”

他頓了頓，指向商鋪里堆著的舊設備：“這里以前是傳媒公司，調音臺、綠幕布都能用，省了大半添置費。我算過，我的兼職存款差不多可以支付三個月的租金。”話音未落，劉藝甜突然從包里面掏出來5000元，“這是我存的錢，一起給你。”

王中波在白板上寫下“陽光直播聯盟”，筆尖停頓在“陽光”二字上：“你知道為什么叫這個嗎？”王中波問道。

“因為我們都曾在陰溝里仰望過星光啊。”劉藝甜想了想說道，指腹蹭過屏幕上小耳朵的手語視頻，“小耳朵聽不見掌聲，卻總為別人鼓掌；周明光踩著泥濘送單，心里裝著的全是星光。”

“對，你和我想法一樣。還有你在流言里挺直腰桿時，活像株迎著風雨生長的白楊。”王中波轉身望向窗外，此刻夕陽正穿過商鋪的玻璃穹頂，在地板上投下無數光斑，像在為所有曾艱難跋涉的人，鋪就一條灑滿陽光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