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里無人關注的孩子

那么，這些孩子在學校里過得怎么樣呢？翻看他們的成長記錄，可以發現大多數孩子大概從小學二年級起學習就跟不上了，他們被朋友們取笑，遭到霸凌，被老師評價為不認真學習，或者在家里受到虐待。之后，他們便會陸續出現逃學曠課的情況，或者引發暴力斗毆或盜竊等各種問題。但小學一般只會把他們視為“難管的孩子”，即使存在輕度智力障礙或者智力處于邊緣狀態（即不屬于明顯的智力障礙，但在有些情況下需要他人幫助），也幾乎不會受到關注。上了初中以后，這些孩子就變得徹底不可救藥了。直到有一天，他們加害別人，觸犯了法律，逮捕后被送進少年鑒定所②，才會有人知道“原來他們是有智力障礙的”。

在醫療少年管教所，我會要求孩子們把自己迄今為止的人生畫成一張圖表，從中能看出“人生的起起落落”。縱軸的上方表示開心的事，下方代表不開心的事，橫軸表示時間。有一個孩子在小學二年級到四年級期間經常上學遲到，甚至還偷拿別人東西，但在五年級時，有一位老師對他特別好，于是他又開始覺得“學習很有意思”“上學挺開心的”。原本偷別人東西的孩子竟然覺得上學有意思了，對他小學五年級的班主任老師來說，教育這個孩子一定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然而升入初中之后，他的人生開始急轉直下。“上學遲到”“逃學”“做壞事兒被逮捕”，他最終被送進了少年管教所。

那么為什么這個孩子上初中之后情況會急劇惡化呢？我親自去問了他，他說：“上了初中之后，我在學校根本什么都不會，也沒有人教我。因為學習跟不上，我覺得上學太沒意思了，就開始逃學。做壞事也是從那之后開始的。”

也就是說，在這個孩子上初中時，如果老師發現他的障礙，能耐心地引導他學習，他也許不會走上犯罪道路，也就不會有人成為受害者了。這件事讓我認識到，從防止少年犯罪的角度來看，輔導孩子們跟上功課也具有重要意義。

每個孩子都不會突然走上犯罪道路。他們從出生到犯下罪行，這期間的一切都是緊密相連的。當然在很多案例中，也會有人在各種情況下向他們伸出援手。但如果這些幫助未能奏效，那么這些無論如何都管教不過來的孩子最終歸宿就只有少年管教所了。從某種意義上看，孩子被送進少年管教所也意味著“教育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