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連反省都不懂”的孩子

“無法無天的孩子”的真實面目

正如前言介紹的，我自2009年起成為法務省矯正局①的職員，在醫療少年管教所工作6年之后，又在女子少年管教所工作了1年多，期間一直擔任法務專家的工作。現在，我仍是醫療少年管教所的外聘人員，所以在這里工作已經超過10年。醫療少年管教所收容的都是存在發育障礙和智力障礙的犯罪少年，相當于具有少年管教所性質的特殊支援學校。日本全國共有3所醫療少年管教所，從盜竊勒索、暴力傷害、強制猥褻、縱火乃至殺人，醫療少年管教所收容著幾乎所有犯罪類型的孩子。

我任職的醫療少年管教所收容的孩子們都存在發育障礙或智力障礙，他們也幾乎涉及所有種類的違法犯罪，都住在裝有鐵柵欄的房間里。起初，我覺得他們很可怕，但仔細端詳會發現孩子們的表情并沒有那么陰森可怖，或者不如說，很多人情緒都很穩定，看到我經過還會大聲地向我問好。

剛來到這里，我就受命接診了一個孩子，據說他是整個少年管教所里最讓人操心的。少年管教所里所說的“操心”與學校里的“操心”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概念。這個孩子因為在社會上引發暴力傷害事件被送到這里。進了少年管教所之后，他仍舊劣習不改，不服從教官指令，很多次被關進禁閉室里。他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怒不可遏，舉起桌子和椅子亂扔，曾經把強化玻璃都砸出了裂痕。每當他在房間里發飆，緊急警報就會鈴聲大作，之后近50名工作人員全員出動，一起跑過來把他按住，控制起來。然后他會被關進只有廁所的禁閉室，直到老實下來才被放出來。這個流程每個星期都要重復上演兩次左右。

我因為聽說過這些情況，所以在出診時內心充滿了忐忑。這到底是一個多么無法無天的孩子呢？可實際上走進診室的孩子又瘦又小，看上去十分老實，話也不多。面對我的提問，他大多只會回答“是的”或者“不是”，有時還會反問我“你說什么”。我看和他的對話沒什么進展，于是就拿出Rey復雜圖形讓他臨摹，過去在醫院給患者看病時，我經常會做這項常規測驗。我要求他仔細觀察類似下頁圖1-1的復雜圖形，在紙上把它臨摹出來。這是神經心理學的測驗項目之一，可以用來給認知癥患者做檢查，有時也可以用來確認兒童的視覺認知能力和臨摹過程中的規劃能力等。

他順從地臨摹起來，讓我頗感意外，而最后這件事給我帶來的震撼也讓我永生難忘。這個孩子默不作聲地臨摹了許久，畫出了與圖1-2類似的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