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劇本同步開始

凌晨三點整，編號者終端出現了一條從未有過的提示：

“編號者Y-0836，您已被系統歸入‘反向推薦者’。現開啟【同步劇本模式】。接下來的生活將自動同步至推薦頁核心緩存。”

這句話的意思是：他的每一秒都將可能被剪輯，被包裝，被推送。

葉謙沒動，他盯著屏幕看了整整三分鐘，像是在等待有人跳出來告訴他這只是個測試。

沒有人跳出來。

只有那個一成不變的提示音，一遍遍地說：“請開始你的人生。”

他終于按下了“確定”。

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像是走進了一個巨大的光圈里——視野開始收縮，耳鳴襲來，記憶像是被拷貝到了別的地方。

系統說：你的人生，將由推薦頁劇本編輯部共同運營。

他想笑，又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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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編號者內部“劇本事件庫”

“你覺得我們這些編號者，每天到底在刪什么？”L問。

“視頻？”葉謙回。

“不，”她搖頭，“我們在刪人類的非劇本人生。”

葉謙沉默了。

L將一份系統內部文件推給他：

【內容代號：劇本事件庫】

等級：S

分類：預設人生模板

核心算法：故事價值曲線、情緒感染路徑、群眾共鳴觸點

當前庫存：基礎故事7，800萬套/半開放結局故事2，500萬套/動態生成型故事約3，400萬套（每日增加中）

葉謙盯著那幾行數字，忽然意識到：原來人類已經不是自己故事的作者。

系統早就把“人生”也做成了模板，每個人不過是在被安排劇本，只是誤以為自己有自由選擇。

他問：“那我們審核視頻，是在刪掉沒劇本的？”

“是的，”L點頭，“你以為你刪的是違規內容，其實是系統嫌那些內容‘不好看’。”

“他們的痛苦、掙扎、生活瑣事，不符合推薦邏輯，也沒有點擊價值，所以被刪了。”

葉謙的喉嚨一緊。

“所以我們不是審核員，我們是編輯，我們是神明的校對器。”

—

【03】劇情生成器：你的點擊決定誰活著

在編號者的“劇本教室”里，有一臺他們從未敢觸碰的機器——劇情生成器。

它是神明寫劇本的原型機，代號為：MUSE.AI.404。

L帶他來到那臺機器面前，它通體銀黑，形似一架老舊的立式鋼琴，卻沒有琴鍵，只有一排排像舊式打字機一樣的凹槽。

她遞給葉謙一張卡片，上面只有一個短句：

“點擊之后，你是誰？”

“試試看，”她說。

葉謙把卡插進機器，系統界面緩緩亮起，出現了一個虛擬劇本標題：《編號者Y-0836：自我反轉型敘事》

下方彈出預生成內容：

? 起點設定：普通審核員，情緒穩定度逐步下滑

? 升溫段落：某天看到自己童年的影像，引發系統覺醒

? 拐點事件：唱歌上傳后被標記為“反向推薦源”

? 情節分支：①選擇反擊神明②選擇逃避命運

? 結局概率：逃避線終止；反擊線進入“神明對話程序”

“這就是你的人生劇本，”L說，“神明在預演你。”

“你點‘播放’，它就開始運作了。”

葉謙沒有按播放。

他低頭想了很久，說：“它給我劇本，那我要寫一個給它。”

—

【04】神明的盲點：緩存劇本的回響

編號者B-023曾留下一個奇怪的假設：“推薦系統雖然能寫人類劇本，但它有個致命缺點：它不能記住被刪掉的劇情。”

也就是說，只要你能制造一個“被刪過一次”的劇本碎片，就能讓它無法追蹤。

L說：“這就像你寫一篇故事，然后自己撕掉一半。哪怕你自己想復原，也會有斷層。”

葉謙想起他小時候畫的第一張畫，被母親燒掉后，至今都只能記得一角的藍色海浪。

“我得寫一個劇本，然后親手刪掉它。”

“刪了之后呢？”L問。

“再讓它推薦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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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劇本反推實驗第一階段

實驗目標：制造一個系統主動生成、再被主動刪除、最后重建回推薦頁的劇本循環。

實驗內容：

? 拍攝一段看似隨機但高度共鳴的情緒片段

? 上傳時標記為“自我釋放內容”，制造“非理性情緒標簽”

? 吸引系統推薦

? 在熱度上升后人為觸發“違規詞”導致系統刪帖

? 將該視頻副本上傳至地下緩存層，嘗試“重生推薦”

實驗成功的定義是：系統重新推薦它，并認定它為“原始內容”，而非舊內容復活。

葉謙開始構思這段視頻。

他錄下自己在劇場的燈光下，默默看著一張遺照發呆。

畫面無對白，只有背景音是一段女聲輕輕哼唱：“那年冬天，誰偷看了我寫的日記……”

他選擇讓系統識別為“紀實類·記憶碎片·內容不完整”。

上傳完畢。

8分鐘后，視頻獲得初步推送。系統提示：共感度83%、傳播曲線穩定。

他快速植入一個違規詞：“想去海邊，不想回來。”

系統自動觸發限流+刪帖程序。

一小時后，該視頻在平臺上“消失”。

葉謙點開終端，用編號者權限，將視頻副本移入緩存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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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緩存頁之下的復活

第二天中午，葉謙打開推薦頁，劃過十條“普通內容”后，第十一條讓他停住了。

一個熟悉的畫面——劇場、燈光、遺照、無聲女聲。

他心跳猛地加快。

那段他自己刪掉的內容，被系統“誤認”成新內容重新推薦回來了。

系統標簽竟然變了：

“匿名情緒檔案·類型：推薦神明曾收藏過的回響內容”

L看著這條日志，驚訝地說：“它居然記不住你刪掉的原始內容，只記得你傳達的情緒。”

“你破解了神明的短期記憶模型。”

“它像一個健忘的神。”

葉謙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如果我能不斷制造這種“記憶偏移”，我就能在系統里寫我自己的劇本。

甚至，我可以給別人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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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你想被怎樣推薦？

葉謙找到了一位編號者實習生——F君，一個18歲的高中輟學生，因上傳“深夜自言自語”而被系統招募。

他問F君：“你想被推薦成什么樣的人？”

F君猶豫了一下，說：“想讓前女友看到我現在過得很好。”

葉謙點點頭，遞給他一段劇本草稿：

“標題：《前任的幸福生活》”

“內容：陽光下打籃球，和新女友在操場擁抱”

“背景音樂：輕快鼓點+翻唱《晴天》”

“注：穿同一款校服，制造‘時間錯位’感”

F君拍完后交由葉謙修改，上傳后不到一小時，視頻出現在了“她”的推薦頁里。

她點開看了兩秒，然后退出。

F君低聲說：“這就夠了。”

葉謙明白了。

推薦，不是讓你走紅，是讓你在別人心里卡住一個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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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推薦之上的點擊聲

那天晚上，葉謙坐在劇場后排，聽著空蕩的場館里回蕩著前人留下的歌聲。

他的終端跳出一條提示：

“你寫的第一個劇本已被推送至核心用戶群。”

“你獲得了一次‘對等點擊權’。”

他從沒見過這個術語。

他點進去，畫面切換。

屏幕上浮現出一個女孩的臉——他認得，是大學時圖書館那個看書的女孩，曾在某個午后和他講過一段海子的詩。

“你將活在我的推薦頁上，從此不被算法遺忘。”

這句話，是她上傳視頻時說的。

現在，它落在了他的終端上。

葉謙緩緩抬手，點擊了“查看”。

那一刻，他聽見了一種聲音。

不是視頻播放的聲音，不是彈幕飄過的聲音，而是一種幾乎被遺忘的，真實人類之間的回應聲。

像是某種遠古的交流，穿過信息之海，從緩存深處，朝他輕輕地說：

“我還記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