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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執棋者

  • 吾即因果
  • 作家TeRs9x
  • 7604字
  • 2025-07-11 17:39:05

懸崖之巔,罡風凜冽,如同無形的巨手撕扯著一切。柳如依孤身立于邊緣,墨綠色的勁裝衣袂被狂風卷起,獵獵作響,仿佛隨時可能被這狂暴的氣流撕碎。她低頭,俯瞰著下方深不見底、被濃霧籠罩的黑暗深淵——那里,正是昨夜楚無塵抱著她一同墜落的地方。嘴角,卻勾起一抹若有若無、冰冷而玩味的笑意,如同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

身后幾步遠,三名天蝎門弟子單膝跪地,頭顱深深低下,不敢直視那道仿佛與狂風融為一體的背影。他們的呼吸都刻意放輕,生怕驚擾了這位心思莫測的香主。

“香主,”其中一名弟子終于鼓起勇氣,聲音被風吹得有些破碎,帶著明顯的敬畏,“楚無塵……昨夜之后,疑慮已深。他看您的眼神……屬下覺得,他恐怕已經……”他斟酌著用詞,“……起疑了。”

柳如依仿佛沒有聽見,只是伸出纖纖玉指,指尖輕輕摩挲著掌心一枚小巧玲瓏、卻散發著森然寒意的暗金色蝎形令牌。令牌上的毒蝎栩栩如生,尾鉤高高揚起,正是她身份的象征。令牌冰冷的觸感,讓她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起疑?”她終于開口,聲音慵懶,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嘲弄,輕易穿透了風聲,“那又如何?”

弟子微微一怔,顯然沒料到她是這種反應,猶豫了一下,還是硬著頭皮道:“他若真的察覺……這一切的追殺、遇險、脫困……都是您一手布下的局,恐怕……恐怕會對您不利!此人劍法雖顯稚嫩,但那斷水劍意著實鋒銳,萬一他……”

“恐怕什么?”柳如依倏然側眸,眼波流轉,似笑非笑地瞥向那名弟子,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瞬間讓弟子后面的話卡在了喉嚨里,冷汗涔涔而下,“他會殺了我?”她輕飄飄地吐出這幾個字,仿佛在談論一個荒謬的笑話。

弟子噤若寒蟬,再不敢多言一個字。

柳如依收回目光,重新投向遠處連綿起伏、如同蟄伏巨獸般的蒼茫山巒。狂風吹拂著她的發絲,她的聲音也變得縹緲,輕得幾乎被風徹底吞噬,卻又清晰地傳入身后弟子的耳中:

“這世上最完美、最有趣的局,從來就不是追求那虛無縹緲的‘毫無破綻’。”她頓了頓,指尖的蝎形令牌在晨曦微光中折射出冰冷的光澤,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自信:

“而是——”

“讓他明明察覺處處透著詭異,嗅到了陰謀的氣息,心中疑云密布,卻偏偏找不到任何確鑿的證據來證實!更要讓他……在這份強烈的懷疑中,依舊不得不按照我為他鋪設好的道路,一步一步,心甘情愿(或身不由己)地走下去!讓他所有的掙扎,都成為推動棋局前進的動力。”

她微微揚起下巴,迎著凜冽的晨風,如同宣告:

“這才是真正的……執棋者。”

楚無塵陷入了一場光怪陸離、冰冷刺骨的噩夢。

意識如同沉船,墜入一片荒蕪死寂、望不到邊際的灰色荒原。腳下是龜裂的、毫無生機的土地,頭頂是鉛灰色的、低垂壓抑的天穹。只有呼嘯的、如同厲鬼哭嚎的狂風,卷起漫天的沙塵,抽打在臉上,帶來針刺般的痛感。孤獨與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涌來,將他徹底淹沒。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遠處的地平線上,一道纖細的身影緩緩浮現,由模糊逐漸清晰。一襲白衣,勝雪不染塵埃,在灰暗的背景下顯得如此突兀,如此……詭異。那人影向他走來,步伐輕盈得不似凡人,面容卻籠罩在一層流動的迷霧之后,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看清。

“你是誰?!”楚無塵在夢中嘶吼,聲音卻被狂風撕碎,連自己都聽不清。

那白衣身影沒有回答,也沒有停步。只是在距離他幾步之遙時,輕輕抬起了手。那只手白皙纖細,完美得不似人間之物,指向了他的身后。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強烈悸動讓楚無塵猛地回頭——

“轟隆隆——!!!”

腳下的大地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瞬間裂開無數道深不見底的巨大縫隙!緊接著,是令人頭皮發麻、如同潮水翻涌的“沙沙”聲!無數只漆黑油亮、閃爍著金屬般冷光的蝎子,如同噴發的黑色熔巖,從那些裂縫中瘋狂地涌出!它們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匯聚成一片蠕動的、散發著劇毒腥氣的黑色海洋,瞬間將他站立的地方徹底吞噬!冰冷的硬殼摩擦著他的皮膚,尖銳的尾鉤閃爍著致命的寒芒,毒刺刺破血肉的劇痛清晰地傳來!

“啊——!!!”

楚無塵發出一聲驚駭欲絕的慘叫,猛地從噩夢中掙脫出來!

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瞬間浸透了單薄的里衣,粘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他大口喘息著,如同離水的魚,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

篝火早已熄滅,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燼和幾縷若有若無的青煙。清晨濃重的霧氣彌漫在林中,將一切都籠罩在朦朧的灰白色里,寂靜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心跳聲和遠處幾聲不知名鳥雀的啼鳴。

柳如依不見了。

她休息的位置,只剩下被壓倒的草叢,空空如也。

一種極其強烈的不祥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楚無塵的心臟,狠狠勒緊!昨夜墜崖前她那瞬間凝固的笑容,夢中那指向他身后的白衣身影……無數畫面碎片在腦中瘋狂閃回!

“柳姑娘?!”他猛地站起身,聲音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嘶啞,警惕地環顧著濃霧籠罩的四周。無人應答。只有霧氣在枝葉間無聲地流淌。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就在這死寂幾乎要將人逼瘋的剎那——

“啊——!!楚公子!救我——!!!”

一聲凄厲絕望、仿佛能撕裂靈魂的尖叫,猛地從濃霧深處傳來!正是柳如依的聲音!那聲音中蘊含的恐懼和痛苦,真實得讓人心膽俱裂!

楚無塵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所有的疑慮、所有的謀劃,在這一聲充滿了極致恐懼的求救面前,瞬間被一股洶涌的本能沖動沖垮!他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身體已經如同離弦之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不顧一切地沖入濃霧之中!

濃密的白霧如同粘稠的液體,阻礙著視線,濕冷的空氣拍打在臉上。他憑借著驚人的方向感和對聲音來源的判斷,在嶙峋的怪石和虬結的古樹間急速穿行。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撞擊,每一次跳動都帶著冰冷的恐懼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焦灼。

穿過一片密集的灌木叢,眼前的景象讓楚無塵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仿佛連骨髓都結了冰!

一片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邊緣,柳如依被三名身著緊身黑衣、氣息陰冷的蒙面人死死地按在一棵粗壯的樹干上!她的雙手被反剪在身后,用堅韌的牛筋繩捆綁。其中一名黑衣人手中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匕,鋒利的刀刃正死死地抵在她雪白纖細的脖頸上!一道刺目的血線沿著刀刃緩緩滑落,在她白皙的肌膚上蜿蜒出一道凄厲的紅痕!她的發髻完全散亂,臉上沾滿淚水和污泥,那雙總是含著水光的美麗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極致的驚恐和絕望,如同被蛛網困住的蝴蝶,徒勞地顫抖著。

“放開她!”楚無塵目眥欲裂,厲聲暴喝!手中那柄普通的鐵劍瞬間出鞘,劍鋒帶著凌厲的殺意,直指挾持柳如依的黑衣人!冰冷的劍氣破開濃霧,鎖定目標。

為首的黑衣人發出一聲沙啞的冷笑,如同砂紙摩擦,手中的匕首又故意往下壓了一分。柳如依痛得悶哼一聲,淚水如同斷線的珍珠滾落,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

“楚無塵?來得正好!”黑衣人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鎖定楚無塵,“想要這小美人活命?簡單!交出‘斷水劍’的劍譜!立刻!馬上!”

斷水劍的劍譜?

楚無塵眼神猛地一沉,如同寒潭結冰。師父從未提及過什么劍譜!斷水劍的真意,只在那千萬次的揮劍之中,在那“靜水流深”的意境之內!他們怎么會知道斷水劍?又怎么會索要劍譜?這分明是……陷阱!一個赤裸裸的、利用柳如依性命為餌的陷阱!

“我沒有劍譜。”楚無塵的聲音冰冷刺骨,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握劍的手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克制而微微發抖。理智在瘋狂地尖叫:這是局!是柳如依或者天蝎門自導自演的戲碼!不能上當!絕對不能!

“沒有?!”黑衣人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出一陣刺耳的獰笑,匕首的刀刃再次深入一分,鮮血頓時涌出更多,染紅了柳如依的衣襟,“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好,就讓這小美人替你的愚蠢陪葬吧!”他作勢就要用力割下!

“不要——!”柳如依發出絕望的悲鳴,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對楚無塵的……一絲難以置信的哀求。

看著那洶涌而出的鮮血,看著柳如依眼中那瞬間黯淡下去的、瀕死的絕望,楚無塵感覺自己的理智之弦在瞬間崩斷!昨夜抱著她墜入深潭時她冰冷的顫抖、微弱的心跳,此刻無比清晰地回放在眼前!無論她是誰,無論這是不是局,他無法眼睜睜看著她血濺當場!

“住手!”楚無塵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我……我給你們!”

“哦?”黑衣人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絲意料之中的得意,“這就對了嘛。識時務者為俊杰。把劍譜交出來!”

“劍譜……不在我身上!”楚無塵強迫自己冷靜,“你們放了她,我帶你們去取!”

“哼,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另一名黑衣人嗤笑一聲,“少耍花樣!先把你的劍扔過來!以示誠意!”他的目光貪婪地盯著楚無塵手中那柄看似普通卻隱含鋒銳之氣的鐵劍。

空氣仿佛凝固了。濃霧在周圍無聲地流淌。柳如依被匕首抵著,鮮血沿著脖頸滑落,染紅了鎖骨處的衣料,她的呼吸微弱,眼神渙散,仿佛隨時會昏厥過去。

楚無塵死死地盯著那把沾血的匕首,又看向柳如依蒼白絕望的臉。心中天人交戰!扔掉劍,等于自斷臂膀,任人宰割!可是……不扔,她立刻就會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如同鈍刀子割肉。

終于,楚無塵緊握劍柄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緩緩松開。那柄陪伴他無數次練劍、也沾染過敵人鮮血的鐵劍,帶著一聲沉重而絕望的哀鳴,從他手中滑落。

“鏗啷——!”

鐵劍墜落在冰冷的、布滿落葉和濕泥的地面上,發出一聲脆響,如同敲響了喪鐘。

三名黑衣人的眼中瞬間爆發出難以抑制的狂喜!為首者更是忍不住踏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著地上的劍,仿佛看到了無上至寶!

就在這狂喜沖昏他們頭腦的瞬間——

被按在樹干上、看似虛弱瀕死的柳如依,突然抬起了頭!

她臉上的驚恐、絕望、淚水……如同變戲法般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到極致、充滿了戲謔和殘忍的詭異笑容!那笑容在她染血的臉上綻放,如同地獄盛開的妖花,令人毛骨悚然!

她的目光越過黑衣人,直直地投向楚無塵,紅唇輕啟,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晚了。”

與此同時——

“轟隆——!!!”

楚無塵腳下站立的地面,毫無征兆地、猛然向下塌陷!一個巨大的、邊緣光滑得如同刀削斧劈的深坑瞬間出現!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體便隨著崩塌的泥土和碎石,直直地向著下方無盡的黑暗深淵墜落下去!

下墜的狂風灌滿雙耳,視線在瞬間被黑暗吞噬!在意識被失重感徹底淹沒的最后一刻,楚無塵拼盡全力向上看去——

他看到,柳如依輕輕一推,那柄抵在她脖子上的匕首如同玩具般被輕易蕩開。她優雅地、從容不迫地整理了一下被弄亂的衣袖,拂去衣襟上沾染的少許泥點。然后,她微微俯身,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墜落的他,那張絕美的臉上,再無半分柔弱,只剩下冰冷刺骨的戲謔和掌控一切的漠然。紅唇開合,清晰的口型傳來無聲的宣判:

“游戲結束了,楚公子。”

---

黑暗。

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身體重重砸落在堅硬冰冷的物體上,巨大的沖擊力讓楚無塵眼前金星亂冒,五臟六腑如同移位般劇痛,喉頭一甜,一股腥咸涌上,又被他強行咽下。全身的骨頭仿佛都發出了呻吟,尤其是作為緩沖的右肩和后背,傳來鉆心的疼痛。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塵土和腐朽的氣息。

過了許久,眩暈感和劇痛才稍稍退去。他艱難地撐起仿佛要散架的身體,依靠著同樣冰冷堅硬的墻壁,勉強坐起。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借著不知從何處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一絲光線(或許是高處某個極其狹窄的通風口),他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處深入地底、散發著濃重陰冷氣息的幽深地牢。空間不算太大,四壁皆是堅硬冰冷的巨大條石壘砌而成,石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扭曲詭異的蝎形浮雕!那些蝎子或盤踞、或昂首、或尾鉤刺天,在微弱的光線下投下猙獰蠕動的陰影,散發著令人不寒而栗的邪異氣息。空氣里彌漫著一股混合著鐵銹、濕土和陳年腐血的甜膩腥臭味,濃得化不開,令人作嘔。地面上散落著一些辨不清是什么的、已經腐朽的碎塊。這里是真正的絕地,是精心打造的囚籠。

“醒了?”

一個輕柔的、熟悉到刻骨銘心的女聲,如同鬼魅般從側前方的陰影中傳來。

楚無塵猛地抬頭,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

陰影緩緩蠕動,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幽靈般無聲地踱步而出。依舊是那身素雅的白衣,但此刻穿在她身上,卻再無半分柔弱可憐之態。纖塵不染,姿態優雅,如同巡視自己領地的女王。柳如依站在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如同看著一只掉入陷阱、奄奄一息的獵物。昏暗的光線勾勒出她完美的側臉輪廓,唇邊噙著一抹冰冷的、帶著勝利者嘲弄的笑意。

“你……”楚無塵的聲音嘶啞干澀,如同破舊的風箱,每吐出一個字都牽扯著胸腔的疼痛,但他依舊死死地盯著她,目光如同燃燒的火焰,要將她虛偽的面具徹底焚毀,“你……到底是誰?”

柳如依輕輕“呵”了一聲,那笑聲在封閉的地牢里顯得格外清晰,帶著毫不掩飾的愉悅。她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步走近,在他面前停下。冰冷的、帶著幽香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微微俯身,涂著蔻丹的纖纖玉指,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輕佻,緩緩撫過楚無塵沾滿泥土和冷汗的臉頰,指尖冰涼。

“我是誰?”她的聲音溫柔依舊,卻如同毒蛇在耳邊吐信,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重新認識一下,楚公子。”

她微微停頓,紅唇輕啟,清晰地吐出那個如同詛咒般的身份:

“天蝎門,第十二堂主——柳如依。”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宣告般的驕傲,隨即又化作玩味的殘忍:

“這一個月來,我們經歷的一切——每一次看似巧合的相遇,每一次精心策劃的‘追殺’,每一次驚心動魄的‘絕處逢生’……甚至包括昨夜那場浪漫的‘同生共死’……”她輕笑一聲,指尖劃過楚無塵干裂的嘴唇,“……都是我為你,精心編寫、傾情演繹的戲碼。怎么樣?這場大戲,楚公子看得還滿意嗎?”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鑿子,狠狠鑿在楚無塵的心上!將他最后一絲僥幸徹底粉碎!原來……原來如此!所有的柔弱、依賴、恐懼、淚水……那一次次將他從死亡邊緣拉回的“援手”……全是演技!全是精心設計的陷阱!他就像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被玩弄于股掌之間,一步步踏入這為他量身定做的地獄!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深入骨髓!比這地牢的陰冷更甚!那是被徹底欺騙、被肆意愚弄的憤怒,更是對自己愚蠢的痛恨!

柳如依似乎很滿意他眼中翻涌的絕望和憤怒,她俯身湊得更近,紅唇幾乎貼上了他的耳廓,溫熱的氣息噴吐在他冰冷的皮膚上,說出的話卻比萬年玄冰更冷:

“現在,戲演完了,該落幕了。”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慵懶和不容置疑:

“告訴我——斷水劍,任水流那個老鬼,究竟把它藏在哪里了?”

楚無塵猛地抬頭,眼中燃燒著不屈的火焰,正要開口——

“啪啪啪……”

一陣清脆而突兀的鼓掌聲,帶著一種戲謔的腔調,驟然在地牢入口處的陰影中響起!

柳如依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臉上的冰冷和掌控感瞬間凝固。她猛地直起身,循聲望去。

只見一道暗紅色的身影,如同從黑暗中析出的血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地牢入口的石階上。正是二堂主,厲千絕!他斜倚著冰冷的石壁,臉上掛著那標志性的、陰鷙而玩味的笑容,一邊鼓掌,一邊緩步走下臺階。

“精彩!實在是精彩絕倫!”厲千絕的聲音在封閉的地牢里回蕩,帶著一種令人不舒服的粘膩感,“師妹啊師妹,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不愧是我們十二堂主中最玲瓏剔透、最擅長玩弄人心的一個!”

他走到柳如依身邊,目光卻饒有興致地掃過地上狼狽不堪的楚無塵,如同欣賞一件有趣的戰利品。

“這‘以身入局’,將獵物玩弄于股掌之間,讓他明明心生疑慮卻不得不跟著你的節奏走……嘖嘖,這份心計,這份耐心,這份演技,當真是爐火純青,令人嘆為觀止!”厲千絕的語氣充滿了“贊賞”,隨即話鋒一轉,帶著一絲曖昧的殘忍,“現在,我終于明白你當初說的,‘死了的獵物遠沒有活著的獵物好玩’是什么意思了。看著他一步步走進你布好的陷阱,在懷疑與‘希望’中掙扎沉淪,最后墜入絕望深淵……這其中的樂趣,確實比直接殺了他要美妙千百倍啊!”

他俯視著楚無塵,如同看著一只籠中困獸,陰笑道:“還能順帶撬開他的嘴,追查出斷水劍譜的下落……嘖嘖,一石二鳥,師妹當真是好算計!”

柳如依臉上的冰冷面具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裂痕,她強壓下心中的不快和一絲被窺探的不安,勉強維持著平靜:“師兄過獎了。不過是完成門主的任務,不敢居功。”

“不敢居功?”厲千絕嗤笑一聲,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如刀,直刺柳如依,“師妹,功勞自然都是你的。不過……”他緩緩靠近,聲音壓低,帶著一種毒蛇般的親昵和毫不掩飾的警告,幾乎是貼著柳如依的耳朵說道:

“師兄有句話,不得不提醒你。玩火,固然刺激……但玩得太過,可是會引火燒身的。”

柳如依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

厲千絕的目光掃過楚無塵,又落回柳如依臉上,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憐憫:“你和這小子,這出‘亡命鴛鴦’的戲碼,演得太投入,太精彩了……精彩到,門內可不止我一個人在看著呢。”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如同毒蛇的嘶鳴:

“不是所有的堂主,都像師兄我一樣……‘愛護’你哦,我親愛的小師妹。有些人……對你的‘成功’,還有你手中的‘獵物’,可是眼熱得很呢。小心點,別成了別人眼中的……新獵物。”

“愛護”二字,被他咬得極重,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厲千絕說完,陰惻惻地笑了笑,不再看柳如依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的臉色,轉身,暗紅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沿著石階飄然而上,很快消失在入口處的黑暗中。只有他那令人脊背發寒的陰冷笑聲,似乎還在地牢中若有若無地回蕩。

地牢里重新恢復了死寂,只剩下楚無塵沉重的呼吸聲和石壁滲水的滴答聲。

柳如依站在原地,背對著楚無塵。她原本挺直的脊背,似乎有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僵硬。厲千絕最后那句“別成了別人眼中的新獵物”,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入了她剛剛因為成功捕獲獵物而升騰起的得意和掌控感之中!

她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那張絕美的容顏,此刻變得異常難看。不是憤怒,而是一種猝不及防的……驚疑和被窺破秘密的冰冷!

她以為自己是掌控一切的頂級獵殺者,是這盤棋局中唯一的執棋者。卻沒想到,在她精心編織羅網捕捉楚無塵的同時,自己似乎也早已落入了別人眼中,成為了……另一盤棋局中的棋子?或者說……新的獵物?

柳如依緩緩轉過身,目光重新投向地上的楚無塵。但此刻,她的眼神不再是純粹的掌控和戲謔,而是多了一種極其復雜的審視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凝重。厲千絕的話,像一顆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間攪亂了原本平靜的水面。她開始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飛速地復盤自己這一個月來精心布置的每一個環節,每一個看似天衣無縫的細節:從清水鎮的初遇,到每一次“恰到好處”的遇險和脫困,再到昨夜懸崖邊那場驚心動魄的墜落和今晨這場完美的收網……每一個步驟,每一個參與的人,每一處細微的安排……她都必須重新審視!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是誰在暗中窺視?是哪個堂主?還是……門主也在關注?厲千絕的“提醒”,是危言聳聽,還是……確有其事?

一股寒意,比這地牢更深沉、更不可捉摸的寒意,悄然爬上了柳如依的心頭。棋局……似乎才剛剛進入中盤。而她,真的還是那個唯一的執棋者嗎?

楚無塵雖然身受禁錮,狼狽不堪,但他清晰地看到了柳如依臉色的劇變和眼神中那一閃而逝的驚疑。他心中冷笑,原來……獵人也會被更強大的獵手盯上嗎?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他艱難地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滿是泥土和血污的、無聲的嘲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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