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毒蝎入網
- 吾即因果
- 作家TeRs9x
- 5365字
- 2025-07-11 17:33:29
清水鎮外,十里處,一處掩映在茂密竹林中的隱秘莊園。高墻深院,戒備森嚴,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不易察覺的異香。這里正是天蝎門在清水鎮一帶設立的重要分舵。
廳堂內,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幾盞牛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著,映照著幾張惶恐不安的臉。三角眼漢子和另外幾個僥幸未死的爪牙跪在地上,如同篩糠般顫抖,添油加醋、聲淚俱下地訴說著集市上的遭遇,極力渲染著對手的兇悍和己方的“英勇”。
“堂主!堂主您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那小子……那小子簡直不是人!太囂張了!完全不把我們天蝎門放在眼里!出手狠辣無情,兄弟們的手腳都被他廢了!疤臉哥他……他死得好慘啊!”三角眼漢子哭嚎著,涕淚橫流,試圖博取同情。
廳堂主位上,坐著一個女子。
她穿著一身剪裁極為合體、質料上乘的墨綠色勁裝,完美地勾勒出曼妙玲瓏、充滿力量感的腰身曲線。臉上未施粉黛,肌膚卻白皙勝雪,吹彈可破。容顏異常嬌媚動人,尤其是一雙水汪汪的杏眼,眼波流轉間,天然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柔弱感,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然而,這與她左肩肩頭用暗金色絲線繡著的、那猙獰盤踞、尾鉤高高揚起的毒蝎圖案,形成了極其強烈、令人心悸的反差。
她,正是天蝎門十二堂主之末,卻以心機深沉、手段狠辣聞名于門內的第十二堂主——柳如依。武功或許在十二堂主中墊底,但心思之縝密、手段之刁鉆狠毒,卻足以讓排名靠前的堂主都心生忌憚。
聽著手下人哭哭啼啼、漏洞百出的控訴,柳如依纖細如玉筍般的手指,正漫不經心地輕輕敲擊著紫檀木椅光滑冰涼的扶手,發出“篤、篤”的輕響。她臉上沒有任何怒意,反而帶著一絲慵懶的、近乎玩味的笑意,仿佛在聽一出蹩腳的滑稽戲。
“哦?”她紅唇微啟,聲音軟糯動聽,如同江南煙雨中的吳儂軟語,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一個人?赤手空拳?瞬間就放倒了你們幾個?”她微微歪頭,眼神無辜地看著跪地的幾人,“你們……可是我們天蝎門分舵的‘精銳’呢。”
“是…是的!堂主!那小子邪門得很!動作快得根本看不清!下手又黑又準!”疤臉漢子死后,三角眼漢子成了主要“證人”,連忙搶著回答,語氣夸張。
柳如依緩緩站起身,蓮步輕移,裊裊娜娜地走到三角眼漢子面前。一股淡淡的、帶著甜腥味的幽香隨之飄散。她伸出纖纖玉指,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涂著淡粉色的蔻丹,輕輕搭在三角眼漢子依舊腫脹刺痛、無法動彈的手腕上。一股陰柔冰冷、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氣息,順著她的指尖悄然探入傷口深處。
片刻,她收回手指,用一方素白的絲帕輕輕擦了擦指尖并不存在的灰塵。嬌媚動人的臉上,那絲慵懶的笑意陡然變得詭異起來,如同暗夜中悄然綻放的罌粟,美麗得令人窒息,卻散發著致命的誘惑與危險。
“呵呵……”她發出一陣銀鈴般的輕笑,聲音依舊軟糯動聽,卻讓地上跪著的幾人如同瞬間墜入冰窟,遍體生寒,“一群……廢物。”她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如同宣判。
“急什么?”柳如依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緩緩掃過地上瑟瑟發抖的幾人,那嬌媚的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冰冷殺意,“連對手的底細都摸不清,只知道像喪家之犬一樣跑回來哭嚎,讓本堂主給你們做主?”她語氣輕柔,卻字字如針。
她緩緩踱步,如同審視待宰的羔羊,走到疤臉漢子(已死)原本跪著的位置,仿佛那里還有他的存在。她微微俯下身,伸出那只涂著蔻丹的玉手,用指尖輕輕抬起旁邊一個嚇得面無人色的爪牙的下巴,語氣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情人低語般的溫柔:“你說,他出手狠辣?廢了你們的手腳?讓你們……生不如死?”
那爪牙被她看得渾身發毛,牙齒咯咯打顫,只能拼命點頭,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音。
“那……”柳如依的指尖如同情人撫摸般,輕輕劃過他的咽喉,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一絲冰冷的觸感!“廢物就該有廢物的歸宿,免得……臟了我天蝎門的門楣,污了本堂主的眼。”
“噗嗤!”
一道極細的血線瞬間出現在那爪牙的喉嚨上,他甚至沒感覺到太多痛苦,只是驚愕地瞪大眼睛,嗬嗬兩聲,身體便軟軟地癱倒在地,鮮血迅速蔓延開來,氣絕身亡。
“堂主饒命!堂主饒命啊!”剩下的幾個爪牙包括三角眼漢子,嚇得魂飛魄散,亡魂皆冒,拼命磕頭,額頭撞在冰冷的地磚上砰砰作響。
柳如依看都沒看地上的尸體,仿佛只是隨手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蒼蠅。她再次踱步到三角眼漢子身邊,無視他篩糠般的顫抖,再次拿起他那條受傷的手腕,指尖凝聚起一絲更精純陰寒的內力,仔細地、反復地感受著傷口深處殘留的那一絲微弱卻極其獨特的鋒銳氣勁。她臉上那鬼魅般、令人膽寒的笑容越發濃郁,眼中閃爍著獵人終于發現了夢寐以求的珍稀獵物般的興奮光芒。
“好手段……真是好精妙的手段……”她低聲自語,聲音帶著一絲陶醉,“干凈利落,不留痕跡。勁力凝練如絲,鋒銳無匹,直透筋骨,斷而不散……這可不是尋常的拳腳功夫或者普通內功能留下的痕跡。這……是劍意!雖然微弱,卻純粹得可怕!”
“堂主!堂主饒命啊!我們……我們真的盡力了!那小子……”三角眼漢子涕淚橫流,褲襠處一片濕熱。
柳如依收回手,臉上瞬間恢復了那副嬌柔無害、我見猶憐的樣子,甚至帶著一絲悲天憫人的哀愁:“唉,看你們傷的……真是可憐。”她揮了揮素手,對旁邊如同泥塑木雕般站立、面無表情的黑衣侍衛道:“帶下去,好好‘照顧’,別讓他們……再受苦了。”她特意加重了“照顧”二字的語氣。
侍衛心領神會,眼中閃過一絲殘忍,面無表情地如同拖死狗般,將剩下幾個面如死灰、徹底絕望的爪牙拖了下去。等待他們的,顯然不是療傷圣藥,而是更痛苦的終結,以及尸體被仔細“檢查”的命運。
廳堂內只剩下柳如依一人,以及地上那兩具尚有余溫的尸體和刺鼻的血腥味。她走到窗邊,推開精致的雕花木窗,望著楚無塵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如同毒蝎鎖定獵物般的弧度。
“死人的尸體不會說謊……這殘留的劍意……”她伸出粉嫩的舌尖,如同品嘗美味般,輕輕舔了舔自己嫣紅的嘴唇,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貪婪、玩味,以及一種發現巨大寶藏的狂喜,“斷水劍法!雖然稚嫩,火候尚淺,但那股‘靜水流深’、凝練到極致的劍意雛形……不會錯的!任水流那個老鬼,果然還留了后手!這枚遺落的棋子……是我的了!”
就在這時,一個陰惻惻、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聲音,突兀地在光線昏暗的廳堂角落響起:
“師妹,好利落的手段啊。剛回分舵,就忙著清理門戶,還發現了這么一條……有趣的大魚……怎么,看到心儀的獵物,就想獨吞了?”隨著聲音,一個穿著暗紅色繡金紋長袍的邪魅男子,如同從陰影中滲出的血水,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來。他面容英俊卻蒼白,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陰鷙之氣,狹長的眼眸中閃爍著毒蛇般的寒光,正是天蝎門十二堂主中排行第二、以速度詭異和心狠手辣著稱的頂尖高手——血影,厲千絕。
柳如依背對著他,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濃烈的厭惡和警惕,但當她轉過身時,臉上已瞬間堆起足以融化冰雪的嬌媚笑容,聲音更是甜得發膩:“哎呀,厲師兄說笑了。您什么時候到的?也不提前知會小妹一聲,好讓小妹準備香茶迎接呀。”她扭動腰肢,款款走近兩步,“小妹哪敢獨吞?不過是幾只不懂規矩、丟了天蝎門臉面的螻蟻,順手清理了,免得污了師兄您的眼。至于線索……”她故作隨意地晃了晃手腕,仿佛在展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玩意兒,“不過是些上不得臺面的小發現,正想著等師兄您來了再稟報呢。”
厲千絕的目光銳利如鷹隼,帶著審視和壓迫,先掃過地上疤臉漢子和另一具爪牙的尸體,那干凈利落的致命傷讓他瞳孔微縮;目光又落在柳如依看似天真無辜、實則滴水不漏的嬌媚笑臉上,陰惻惻地笑道:“師妹,在我面前就不必演戲了。死人的尸體不會說謊。他們身上的傷勢……尤其是那個三角眼手腕殘留的氣勁,瞞得過那些蠢貨,可瞞不過我厲千絕的眼睛。”他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三角眼尸體旁(已被拖走,但他仿佛能感知殘留氣息),指尖在虛空中一捻,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凝練如絲,鋒銳內斂,破甲穿骨……傷口邊緣平滑如鏡,勁力直透骨髓深處,凝而不散……這分明是‘斷水劍’的路子!雖然火候差得遠,但那核心的劍意做不得假!任水流那老鬼……果然還藏著傳人?”他最后一句,語氣陡然變得森然。
柳如依心中暗罵這厲千絕嗅覺果然敏銳,臉上笑容卻更加明媚,帶著恰到好處的“欽佩”:“師兄好眼力!洞察秋毫!小妹也正有此懷疑,只是不敢確定,還需師兄您慧眼明斷。不過……”她話鋒一轉,眼波流轉,流露出一種貓兒看到新奇線團般的、純粹的興趣,“師兄不覺得,一個會‘斷水劍法’的、活生生的、還懵懂無知、如同白紙般的小家伙,比一具冰冷僵硬、毫無價值的尸體,要有趣得多嗎?價值……也大得多嗎?”
厲千絕狹長的眼睛瞇了起來,如同毒蛇鎖定獵物:“哦?師妹的意思是……生擒?”
“玩弄的獵物,遠比死了的獵物有趣百倍。馴服的過程,更是無上的享受。”柳如依笑得花枝亂顫,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冰冷無情的算計,“師兄放心,這份天大的功勞,小妹豈敢獨占?功勞簿上,定將師兄您的大名列在首位。門主那里,也定是師兄首功。只是這‘驗貨’、‘逗弄’和‘馴服’的過程嘛……”她聲音放軟,帶著一絲撒嬌般的懇求,“師兄能否高抬貴手,讓小妹……先玩個盡興?我保證,最后把他完完整整地、馴服得服服帖帖地‘交’到師兄手上,由師兄您親自處置,獻給門主,如何?權當是……小妹的一點小小樂趣。”她眨著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滿是“真誠”。
厲千絕盯著柳如依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臉看了半晌,陰鷙的臉上露出一絲玩味而殘忍的笑容。他自然深知這個“師妹”的手段和惡趣味,也明白她想獨享這“馴服”過程的私心。不過,若能確保最終功勞大頭在自己這里,讓她去當馬前卒試探深淺、耗費精力,倒也無妨。
“呵呵,也罷。”他故作大度地聳聳肩,暗紅袍袖無風自動,“既然師妹有如此雅興,為兄自然不好奪人所愛。不過……”他語氣驟然轉冷,如同寒冰,“可別玩脫了手,讓煮熟的鴨子飛了。更別把自己搭進去,陰溝里翻了船!否則,門主震怒之下,你我都吃罪不起!到時候,休怪為兄……不講情面!”最后幾個字,帶著赤裸裸的威脅。
“師兄放心。”柳如依盈盈一禮,姿態優雅,眼中閃爍著志在必得的幽光,如同潛伏的毒蝎亮出了尾鉤,“一只羽翼未豐、剛離巢穴的懵懂雛鳥,還能飛出我這精心編織的‘天蝎’羅網不成?小妹自有分寸,定讓師兄……看一場好戲。”
厲千絕冷哼一聲,身形再次化作一道模糊的暗紅血影,如同融入空氣般,無聲無息地消失在廳堂的陰影之中,只留下那陰冷的氣息緩緩消散。
柳如依獨自站在彌漫著血腥味的廳堂中,臉上的嬌媚笑容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精心謀劃、冷靜到極致的肅殺。她走到一面打磨光亮的銅鏡前,看著鏡中那張足以讓任何男人神魂顛倒的絕色容顏。
“任水流的傳人……斷水劍意……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她低聲呢喃,指尖如同撫摸情人般,輕輕撫過自己光滑細膩的臉頰,眼神變得幽深而危險,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這場因果,看來是躲不掉了呢。師父啊師父,您老人家拼死送走的火種,最終還是落到了我手里……也好……”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至極的弧度,“就讓師姐我,好好教教你,這江湖……到底有多‘有趣’,人心……又有多‘險惡’。”
幾天后。
楚無塵棲身的破廟外,暮色四合,倦鳥歸林。
一個纖細的身影踉踉蹌蹌、跌跌撞撞地從廟后那片幽暗的樹林中沖出,如同被惡狼追趕的小鹿,重重地跌倒在廟前布滿碎石和雜草的空地上,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呼。
那是一個女子,一身素雅潔凈的白色衣裙此刻卻沾滿了泥污、草屑和刺目的斑斑血跡,多處被荊棘劃破撕裂,露出下面雪白肌膚上幾道新鮮的、仍在滲血的擦傷和淤痕。她發髻散亂,幾縷汗濕的青絲凌亂地貼在蒼白如紙的額角和臉頰,更顯得楚楚可憐,惹人憐惜。她的臉上帶著極致的驚恐、疲憊和無助,如同被獵人射中翅膀的鳥兒。
她掙扎著想爬起來,卻似乎耗盡了所有力氣,虛脫般伏在地上,只能無助地抬起淚眼朦朧的臉,望向破廟那黑洞洞、仿佛吞噬光線的門口,眼中滿是絕望中的最后一絲希冀。清冷的月光穿過樹梢,恰好灑在她蒼白卻依舊難掩絕色的臉上,那雙盈滿淚水、如同受驚小鹿般清澈動人的眼眸,瞬間撞入了聽到動靜、正走到廟門口查看的楚無塵眼中。
她看到了楚無塵,如同在無盡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光源,眼中猛地爆發出強烈的求生光芒,聲音虛弱而顫抖,帶著深入骨髓的恐懼和令人心碎的哭腔:
“救……救命……公子……救救我……求您……他們……他們要殺我……追……追來了……”
楚無塵站在門檻的陰影里,身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僵硬。他面無表情,眼神冰冷如霜,看著地上這個柔弱無助、傷痕累累、美得驚心動魄的女子。
師父的警告如同最響亮的警鐘,在他腦中瘋狂敲響,震耳欲聾:“遠離人群!遠離是非!遠離天蝎門!”眼前這個女人,就是這一切的集合體!是最大的麻煩!是致命的漩渦!
然而,女子那凄楚無助的眼神,那滿身的傷痕和泥濘,那瀕臨絕境的哀求和深入骨髓的恐懼……與集市上小丫父母的絕望,與村莊里被屠殺婦孺的慘狀,與枯井旁小丫那雙空洞的眼睛……無數畫面碎片再次洶涌地重疊、沖擊。
柳如依(此刻的她,名喚柳如依)敏銳地捕捉到楚無塵眼中那冰封般的掙扎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動搖,心中冷笑,臉上卻更加凄婉絕望,如同即將凋零的白蓮。她艱難地抬起沾滿泥污和血漬的手,顫抖著伸向楚無塵,如同溺水者伸向唯一的浮木,指尖都在微微痙攣:
“公子……求您……發發慈悲……我叫柳如依……他們……他們是天蝎門的惡徒……他們殺了我全家……燒了我的家……還要……還要把我抓去……獻給他們的頭領……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他們就在后面……求您……救救我……我……我愿做牛做馬報答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