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格丹在走廊里摸黑前進，他要到二樓去，而樓梯在走廊的盡頭。

簧輪槍就捏在右手，雖然有不幸走火的風險，但萬一遇到意外他可以迅速應敵。

玻格丹細嗅著：“不行，公寓里也有臭味，雖然比外面清新太多了，但還是有那么一股若有若無的味道。”

“像是有什么東西腐爛了。”玻格丹比對了一下。但凡康斯坦丁先生是個正常的房東，此刻他肯定已經在哐哐哐地砸門了，要房東快些聯系人去處理！

但是現在，說實話，經過了和米爾恰·巴薩拉布的那次沖突后，他一點也不想去找康斯坦丁。

忍忍就忍忍吧，反正這棟公寓租戶這么多，總會有人投訴的。

突然，他腳下一絆，差點向前撲倒。不是地板的問題，而是黑暗中，一個巨大的、方方正正的障礙物橫亙在走廊中央，還正好擋在房東康斯坦丁那扇緊閉的房門前。

“什么鬼東西？！”玻格丹嚇得不輕。苦艾公寓的走廊本就擁擠，康斯坦丁還在一樓堆這么大一坨障礙物，還有沒有公德心了？

玻格丹穩住身形，借著那點可憐的光線仔細辨認，“這擺在走廊中間的東西到底是什么。”

那輪廓……那棱角……那材質……

一口棺材！

一口深色的，看起來沉重無比的木制棺材，就那樣堂而皇之地躺在走廊中央！那股甜膩的陳腐氣味似乎正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

玻格丹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他這一刻的身體比外頭結冰的窗戶還要冷，心臟簡直跳到了嗓子眼。

他本來就緊張，現在腦子里更是閃過一萬種可怕的念頭：

“康斯坦丁家里死人了？”

“不對，那就是他殺人了？！不可能，哪有殺了人還在門前擺放一口棺材的！”

“這是什么？！那個神秘學研究者今天獻祭給邪神的祭品嗎？！有病吧，有病吧，房東擺一口死人的棺材在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玻格丹痛苦地捂著胸口，他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身份的人會在公寓里扔一口棺材。那個老家伙是不是精神錯亂了？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康斯坦丁吃飽了沒事做想要嚇一嚇租戶們。

絕無可能！玻格丹趕忙止住自己的念頭，他好像聽到了一絲可怕的動靜。

“咔噠……”

一聲輕微的、滑槽摩擦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玻格丹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猛地抬起手中的簧輪槍，槍口死死對準那口棺材！

只見那棺材蓋……竟然在滑動！不是掀開，而是像某種精密的抽屜一樣，無聲地向前伸了出去，露出一道越來越大的縫隙！

縫隙里，是更深的黑暗。

然后，一張臉緩緩地從那黑暗的縫隙中升了起來。

蒼白，仿若人偶一樣的五官，在昏暗中像一塊反光的瓷器。這是個女人，她莫名其妙地躺在這口棺材里，然后堂而皇之的從里面掙扎著爬了起來。

這張臉居然帶著剛睡醒的迷茫和……一絲被打擾的不悅？她的五官精致得如同人偶，嘴唇呈現出毫無血色的淡粉色，身上穿著一件繁復的黑色蕾絲哥特式睡裙。

她滿臉迷茫，一抬眼就看見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她的腦袋。

“呃啊！”玻格丹被這視覺沖擊嚇得魂飛魄散，手指下意識就要扣緊扳機！

“——你，你你你……你是僵尸？還是邪祟？！”

“呀——！！！”

棺材里的女人反應更快！她那雙迷茫的眼睛在看清黑洞洞的槍口和玻格丹那張驚恐扭曲的臉的瞬間，猛地瞪圓。一聲比玻格丹高亢十倍的尖叫撕裂了走廊的寂靜。她像受驚的兔子一樣，雙手猛地抓住正在滑開的棺材蓋邊緣，用盡全身力氣——

“哐當！！！”

棺材蓋被她以驚人的速度和力量猛地推了回去！嚴絲合縫！仿佛剛才那驚鴻一瞥的哥特少女只是個幻覺。

玻格丹：？？？

走廊里只剩下玻格丹粗重的喘息聲，以及棺材里傳來的悶悶的，帶著哭腔的抱怨：

“先生，請不要開槍，你會殺掉我的！”

玻格丹腦袋里一片空白，他一句話都不想說了，但隔著棺材蓋他又槍斃不了這個邪物。

他恨他的簧輪槍，他恨達芬奇。為什么不能早早的發明能夠連射的火槍。如果這一發銀彈打出去沒有把這個不知道打哪來的棺材惡靈擊殺，他下一次想要開槍就又得裝填好長一段時間。

“女士，你是惡靈嗎？”玻格丹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冷靜，但是他的槍口沒有偏移哪怕一點。

露頭就秒！

“不是。”那個女人還躲在棺材里，不敢出來直面玻格丹的槍口。她也沒有別的掩體了，只得縮在里面苦巴巴的說道，“先生，我在這里睡覺。”

？

玻格丹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你在棺材里睡覺？”

“是的，先生。我很抱歉，但是這真的是個意外。”女人立馬回應他的話。

我要是信你我就不姓科瓦連科！且不說她在棺材里睡覺的問題，會有正常人睡覺在房門外睡的嗎？

“你不要告訴我你是夢游，把床——如果這能被稱之為你的床的話，把睡覺的地方也挪到房門外來了。”

“……”

里面的女人沒說話了，似乎連她也沒法解釋這種問題。玻格丹的心還在胸腔里懸著，他絲毫不敢放松：“你先證明你不是惡靈或者別的什么邪物，事先說明，我不信對上帝發誓那一套。”

“我能怎么證明？”里面的少女聞聲好像是真的急了。一尺之隔就站著一個槍口對著她的陌生男人，女人怎么能不慌亂，“聽，聽聽說亡靈不能說出自己的名字……我是伯納黛特·采佩什，是這里房東的女兒。”

“先生你不要槍斃我啊，我的父親就是這棟公寓的房東。你不要殺我，你殺了我我父親會報復你的，他……他在當地有一些關系。我已經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真的不是亡靈！”

“……康斯坦丁的女兒？”玻格丹思緒一滯。

他確實聲稱自己有個女兒，但是他也說過，自己今年已經五十四歲了。他女兒怎么還像個未婚少女似的？

也對，房東自己的外貌就很奇怪……完全不像個五十多歲的老人。玻格丹開始遐想這一家子是不是有什么延緩外貌衰老的黑魔法——畢竟他聲稱自己是個民間神秘學研究者。

“你真是康斯坦丁先生的女兒？”

“千真萬確，千真萬確。”里面的伯納黛特見外面的持槍男人久久未出聲，這回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先生您認識我的父親嗎？那太好了，饒我一命吧！我不是故意要到這里睡覺的，真的。”

“……真是個奇怪的女人。”玻格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樣，你把棺材打開吧。我有一些問題要問你。”

“另外，給我向公寓里被你的棺材擋了路的住戶們，誠摯的道歉！沒有公德心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