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長的新生歡迎儀式終于結束。學生們三三兩兩地離開肅穆而略顯壓抑的大禮拜堂，空氣中殘留的熏香混合著年輕人們的低聲交談。

玻格丹沒有立刻離開，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樸素的衣袍，終于和一直以來都接引他的盧卡·澤列內學長道了別。

“盧卡學長，最后一個問題，請問校長先生的辦事處在哪？”

沒錯，玻格丹決心去找校長談話了，反正長痛不如短痛，有些事情還是盡快解決了為好——他那把康拉德送給他的珍貴簧輪槍，現在可還扣在衛兵的手里呢。

況且，他去找學識淵博的莫吉拉校長，也有一些其他的原因，比如——了解那位古斯拉夫的異教神祇，異夢中的惡魔大君，[切爾諾伯格]

——

.校長辦事處位于一座相對安靜的塔樓上層。房間不大，卻充滿了濃厚的學者和教士氣息。玻格丹視線掠過厚重的橡木書桌，一排排塞滿古老卷宗和書籍的、帶有復雜齒輪傳動裝置的書架。空氣中滿是舊紙張、皮革和炭塊的味道。

莫吉拉示意玻格丹坐下，自己則走到一個類似小型蒸汽鍋爐的裝置旁，撥弄了幾下閥門，一股熱流和輕微的嘶嘶聲響起，房間似乎更溫暖了些。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暖氣”了。玻格丹不清楚其中到底運行的原理，他說實話，暖氣并不如燒炭蒸汽朋克。

但是暖氣可比燒炭溫暖太多了！托那個襲擊自己的雪人的福，現在的玻格丹寧愿餓死也不想被凍死，哪怕暖氣需要高額的費用，但該開還得開。

“坐吧，孩子。你的父親現在還好嗎？他治理的那片領地，在北方邊境，壓力不小吧？”莫吉拉校長很和善的向他詢問道。

“父親身體尚可，謝謝教士您的關心。”玻格丹端正地坐著，“邊境……確實不太平靜，這也是他送我到這里來的原因之一，希望我能學到些有用的東西。”

他頓了頓，決定切入第一個正題，“校長先生，關于今天早上的事——那把簧輪槍，衛兵說需要特別的許可才能取回，而且是您簽發的許可才行。”

莫吉拉走到書桌后坐下，機械義眼的光芒穩定地亮著。“哦，那件事。”

“我去問過校門處的衛兵們了，他們說你的確不是故意的，今天早上的事故只是一個疏忽而已。這再好不過。”

他拉開一個抽屜，取出一份印有復雜紋章的文件，拿起一支金屬筆。

“既然盧卡·澤列內為你作保，程序上已經沒有問題。不過規矩就是規矩，特別許可還是要開的。”他一邊流暢地書寫著，一邊說，“你父親把你托付給我，結果開學第一天你就鬧這么一出，彼得羅知道了怕是要笑話我。”

話雖如此，語氣里并無太多責備，反而帶著一絲長輩的調侃。

玻格丹有些窘迫：“實在萬分抱歉，校長先生，我保證絕不會有下一次！”

“沒事的。”莫吉拉在紙張的角落迅速署上自己的名字——阿列克謝·莫吉拉。隨即，他便將這封文件遞給了玻格丹，說道：

“好了，之后你就帶著它去一趟衛兵室吧，他們會把簧輪槍還給你的。”

“謝謝您的寬恕，校長先生！”

“還是感謝力神吧。”莫吉拉不動聲色地回應道，“對了，玻格丹，你還有什么事嗎？”

“校長先生，還有一件事想請教您。”玻格丹斟酌著開口，試圖讓自己顯得像個勤奮好學的普通新生。

“我對……嗯，對歷史很感興趣，特別是關于我們這片土地更古老的歷史，還有那些傳說中的生物，比如食人魔之類的民俗記載。我想查閱一些相關的書籍資料。請問學校的藏書我該如何借閱呢？”

這一刻，莫吉拉校長的機械義眼似乎微微調整了一下焦距，紅光穩定地注視著玻格丹。“古斯拉夫歷史和……食人魔？”

他重復了一遍，語氣平靜無波，但玻格丹敏銳地感覺到一絲審視的意味。

莫吉拉教士最終沒對玻格丹的“興趣”說什么：“本校的藏書確實不少，包括一些珍本和抄本，尤其是關于教會歷史和古代羅斯人歷史的。畢竟我們魯塞尼亞教會是整個東歐最古老的正教會，這些資料還算是在本職范疇之內。”

然而，他很快話鋒一轉：

“不過，玻格丹，你要明白，在我們這個時代，知識并非唾手可得之物。尤其是你提到的那些，可能涉及異教傳說或非正統記載的書籍。”

他轉過身，紅光聚焦在玻格丹臉上，仿佛要穿透他的想法。

“首先，你需要獲得你導師的書面許可，說明你研究這些材料的正當學術理由。其次，大部分藏書都對新生是有限制的，更別提涉及到那些珍本和特殊文獻，都需要支付高額的借閱費。”

“高額的花費？”玻格丹一愣，他倒是還有些余錢，只是……連教會里深居多年的莫吉拉校長都說這是足夠“高額”的一筆錢，那他真的支付得起嗎？

“至于那些真正的珍本、孤本、或者涉及敏感內容的抄本。”莫吉拉仿佛沒看到玻格丹的臉色，繼續說道，“它們被保存在地下的動力圣所。那里的借閱，就不是錢的問題了——嚴格來說這些都是教會的資產，而非我校。想要查閱這些孤本，至少三位資深教士聯名推薦后，再由我本人或教務長親自審批。”

“然而，借閱者也只能在指定的、有神甫監督的閱讀室內翻閱，嚴禁帶離。”莫吉拉輕緩一口氣，“這里的價格我也不用說了，孩子，我想這不是一個你現在能接受的數字。”

“你還得生活呢，別為了知識餓死在街頭。”

“當然。”莫吉拉突然開了個玩笑道，“如果你有魯塞尼亞教會的都主教大人的許可，那么想要查閱任何教會資產自然都是可行的。”

玻格丹倒是沒想這么多——開什么玩笑，那些教會都只有孤本的珍貴書目怎么可能在他的考慮范圍內。

他只是想簡單打聽一下惡魔學的內容而已，實在不行和盧卡學長這位獵魔人學徒打好關系也能達成目的。

畢竟沒有比那些獵魔人更了解惡魔的了。他當時從西科爾斯基的身上就感受到了這種博物學家的氣質。剛好這里就有一個和高薩克關系較為和睦的原牛學派，玻格丹已經做好了要和原牛學派打交道的心理準備。

但是玻格丹還沒有徹底放棄查書的打算——畢竟凡事求人，真的不如求己。自己可可靠太多了。

“您多慮了莫吉拉閣下，我只不過還只是個青年，也沒有真正的進入學術界，怎么會去追求這么高深的問題呢？有沒有那些方便我這種初學者入門的書目？”

他連拉丁文都不算太懂呢，談什么學術！

莫吉拉聞言點了點頭，“好的，你可以去校園西翼那間藏書室看看——當然，也需要收費。”

“我明白了，謝謝校長的指點。”玻格丹迅速站起身，收好那份珍貴的火槍取回許可，他說，“我會付錢的，感謝寶貴知識的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