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歐洲大陸上，存在著兩個偉大的帝國。

一個名為[神圣羅馬帝國]，既神圣又羅馬還帝國。另一個則是經(jīng)常和其對立的[鄂圖曼帝國]——或者說，鄂圖曼蘇丹國。

前者，歐洲人民常常就稱呼為“帝國”，至于后者，以示區(qū)分便說成是“鄂帝國”，或者就叫蘇丹國。

反正鄂帝國是由異教徒統(tǒng)治的國家，是力神之敵。歐洲人再怎么蠢也不至于把它和神羅弄混。

至于沙皇國——他們常被西方的老爺們叫做蠻族、文盲、韃靼、食人魔、異教徒、戀父癖……諸如此類。若說沙皇國也是歐洲大陸的帝國，是第三羅馬……

哈哈！不要再逗大家笑了。

——

玻格丹聽到盧卡學長的解釋，這才意識到：“原來鄂圖曼帝國內(nèi)一直都有正教徒嗎？”

對啊，他為什么會本能認為蘇丹國里沒有正教徒，為什么呢？

玻格丹打起精神來，他開始專心聽起了鄂帝國學長喬治奧斯的講話，他發(fā)現(xiàn)這個人和他意料中的有些不一樣——首先，他是數(shù)學力學系的，換而言之，非神學生。

喬治奧斯在講臺上勉勵新生，說的自然還是老生常談的那一套，非常標準的正教會說辭。玻格丹聽了一陣之后，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謝天謝地，他不用希臘語演講，也沒用法語或者別的語言。至少玻格丹聽得懂。

他逐漸將注意力轉向別的地方，比如這位帶著頭巾的學長的裝扮。從他勉勵大家的話來看，正教徒在鄂帝國的處境恐怕不算太好……

喬治奧斯說正教徒在鄂帝國基本是二等公民，不能新建教堂也不能穿太鮮艷的衣服，并且深受當?shù)氐慕y(tǒng)治者異教徒歧視。也對，成王敗寇，他們畢竟是當年的失敗者。

也因此，他能來到高薩克國讀大學，實在是感激涕零。他感謝力神也感謝赫梅元帥，更感謝這里的莫吉拉校長。說實話喬治奧斯說話完全沒有希臘人的架子，玻格丹聽他的勉勵還挺有感觸的。

“所以，親愛的學弟們，”他張開雙臂，像是在擁抱整個禮堂，“歡迎你們來到這座知識的殿堂，信仰的堡壘。愿圣靈指引你們的學習，愿你們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擁有開放的胸懷和明辨的智慧。愿力神保佑高薩克，保佑魯塞尼亞大學，保佑我們所有人。謝謝！”

喬治奧斯退場后，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看來莫吉拉教士來找這么一位鄂帝國優(yōu)秀學長勉勵新生的計劃十分成功。

玻格丹則仔細思考起了別的事……

“不對，為什么高薩克國愿意接納鄂圖曼的學生？喬治奧斯這種人出國學習不可能沒征求異教徒蘇丹的同意，蘇丹又是為了什么放行？”

矛盾之處在于，如果正教徒真的在鄂圖曼是二等公民……那蘇丹應該絕無理由把這些人放出去才對。

玻格丹覺得這其中大有細節(jié)可尋……鄂圖曼蘇丹和高薩克國首腦之間應該有過一些溝通。

說起來，這才來魯塞尼亞大學的第一天，這非本國大學生怎么這么多？！如果把這些外國人都冠以“留學生”的名號，那魯塞尼亞大學簡直是要被留學生擠滿了似的。

什么瓦拉幾亞人，什么鄂圖曼人。甚至還有盧卡·澤列內(nèi)這種后途改信正統(tǒng)教會的原波蘭獵魔人。幾乎整個東正教世界的國民都在這兒了，玻格丹毫不懷疑學校里一定還會有沙皇國人……

可滑稽的是，魯塞尼亞大學包括全體師生，加起來不知道有沒有超過五百號。魯塞尼亞大學難道是什么國際學術交流中心嗎？

玻格丹絲毫不相信這種可能，因為以高薩克國的國力不可能養(yǎng)得起這類居于學術前沿的知識圣殿。

反而是本土的學生占比衡量起來才顯得有些可憐。不熱愛學習的主體高薩克人就無需多言了，本國非高薩克在這所大學里依舊不算是主流。

留學生未免也太多了……

留學生太多絕對不是什么好事，前世的經(jīng)驗明擺著告訴玻格丹，他需要提防這一點。誰又知道鄂圖曼人或者瓦拉幾亞人在校長眼里是不是更有價值呢？

“盧卡學長。”玻格丹已經(jīng)養(yǎng)成了有問題就問的良好習慣，“我校為什么有這么多的外國籍學生啊？”

盧卡·澤列內(nèi)本來就沒在聽喬治奧斯和莫吉拉的演講，至于喬治奧斯下臺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他就更沒心思去在意了。現(xiàn)在聽到玻格丹的詢問，他才好不容易抬起一點興致。

獵魔人真不愧是天生的博物學家，哪怕是正年輕的獵魔人學徒也一樣：

“你指哪一方面？”

“什么哪方面？”玻格丹一頭霧水。

“玻格丹同學，你難道就沒有發(fā)現(xiàn)嗎？我們學校的所有外國籍學子——都是東正教世界的啊。你可曾見到任何一個拉丁教會或者信仰異教的同學？”

“……”

玻格丹不免心中詬病道：“這不是句廢話嗎……？”

在信仰正教會的國家，在一所完全由正教會控制的大學，里面的學生全是正教徒是什么值得驚訝的事情嗎？這種學校要是出現(xiàn)了異端或者異教徒反而才奇怪！

“好吧，看來你還是沒聯(lián)想到那一方面。”盧卡無奈的聳聳肩，“其實很簡單。”

“我們學校之所以有這么多外籍同學的原因就是——1453年，羅馬帝國滅亡了。”

玻格丹：“？”

“羅馬滅亡和這件事有什么關系？”

”玻格丹，你還沒明白嗎？”

他真的不明白啊，他真的不明白！羅馬滅亡和他們高薩克國有什么關系，他們國家甚至是在東羅馬滅亡幾百年后才建國的。這也能扯上聯(lián)系的嗎？

這位盧卡學長，不會外表是個濃眉大眼的獵魔人，精神上卻是個精羅吧……？就像那種整天喊著“拜占庭萬歲！”，什么查士丁尼、貝利撒留的那種人。

歐洲精羅理應確實不少……

“不是，你理解錯了！”盧卡看著玻格丹胡思亂想，自己都被逗樂了，“東羅馬帝國本來是東正教世界最大的國家，可它滅亡之后呢，這個位置落到了誰的頭上？”

玻格丹一想：“……草，好像是沙皇國。”

“那就是了。你也看見喬治奧斯那樣子了，東羅馬滅亡之后他們正教徒在鄂帝國處境可是十分不妙，原本的全體正教徒領袖，普世大牧首閣下更是完全成了吉祥物。”

“那不就是衍圣公……”

“什么衍圣公？”盧卡沒理解玻格丹在說什么。

“沒事，盧卡學長，您繼續(xù)說。”玻格丹尷尬道。

“哦。”盧卡·澤列內(nèi)沒理會這突然的插曲，接著補充道，“所以，羅馬滅亡之后，正教會的話事權就事實上落入沙皇國那群蠻子手里了。然而……沙皇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都沒有任何能稱得上大學的高等學府。”

“原來如此。”玻格丹恍然大悟。

“對啊。所以說，咱們這所魯塞尼亞學院，居然成了正教世界唯一的火種了！整個歐洲都找不到第二所能讓正教徒獲得大學認證的地方，玻格丹你說，這荒誕不荒誕。”盧卡不由得苦笑。

玻格丹的心中也不由得一滯：這恐怕就是正教徒們所面臨的真實處境。不止是蘇丹國一個國家，是整個歐洲的正教世界都落魄的不成樣子了。大學這件事還只是管中窺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