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入學院的路上，玻格丹遇見了一位不同尋常的人。

這個男人看起來是位修士。他穿著深灰色的修士袍，頭發和修剪整齊的絡腮胡須已全然雪白，歲月在他的額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大概已有五、六十歲了。

男人的鼻梁很高，神色看起來很焦急，他正在往校門的方向趕去，懷中還抱著一本經書。

值得人注意的是——這位年長的修士雙眼全是義眼，正在閃爍著機械般通紅的光芒。這實際上并不稀奇，在兩大動力之神教會，神官們的改造率都奇高無比。

畢竟他們侍奉的是動力之神啊……

盧卡·澤列內一見到來人，立刻放緩了腳步，站得恭恭敬敬。他大聲道：“莫吉拉校長！”

“什么？”玻格丹跟著盧卡，“他就是魯塞尼亞大學的莫吉拉校長？那位正教會的老修士。”

那看校長這幅樣子，估計就是去處理他誤將簧輪槍帶入校園那件事了。但是——因為有學長盧卡·澤列內的公證，他已經從衛兵那兒放行了。

校長去晚了，要不要提醒他？

現實容不得玻格丹考慮太復雜的事，莫吉拉老校長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之后，也立刻停了下來。他循聲望去，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你啊，盧卡·澤列內。”

“你身邊這位是？”

玻格丹趕緊站出來自我介紹：“您好，莫吉拉校長，我叫玻格丹·彼得羅維奇·科瓦連科，是今年的一名新生。”

“新生？”莫吉拉的反應不算太遲緩，他也是聽到科瓦連科這個姓氏之后才回憶起來：“原來是你，彼得羅的兒子么？”

“哈哈，你的父親和我是老朋友了，他可是寫信托我好好照顧你呢。不過，真是抱歉，我現在很忙，你今天可以換個時間來好好和我談談。”

“不不。”玻格丹的臉色有些尷尬，“莫吉拉校長，您待會要去忙的事……大概本就是因我而起的，不過托盧卡學長的福，這件事現在已經圓滿解決了。”

“哦？”莫吉拉滿頭霧水，“盧卡·澤列內，發生了什么事？”

“也沒什么。”這位聲稱是出自原牛學派的年輕獵魔人顯得十分放松，“無非就是，這位玻格丹同學，今早出門的時候把火槍忘在褲腰上了而已。”

莫吉拉：“……”

好吧，這也不算是一件大事，只要沒出現傷亡總是萬幸的。魯塞尼亞正教會飽經風霜的阿列克謝·莫吉拉老教士也不算什么沒見識過風浪的人。只要玻格丹能解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誤會，校長先生寬宏原諒他總是不難。

“好吧，玻格丹，實在不幸，你開學第一天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答應我，下不為例好嗎？”

莫吉拉聽完整個事故的全程之后，他倒是沒說什么多余的話。畢竟只是一次新生的疏忽而已，雖然描述起來十分驚險，但偌大個校園也不至于為了一把火槍就翻天覆地。

“謝謝您，莫吉拉先生。”玻格丹實在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不是一個他能簡單應酬過去的場合。“我肯定再也不會犯了。”

“那就是個好學生。”莫吉拉滿意的點點頭，“好了，雖然盧卡·澤列內已經幫助你擺脫了這件事，但是校門那邊我總還得跑一趟的不是嗎？接下來，就讓咱們這位小獵魔人學徒為你帶路吧。”

聞言，玻格丹暗暗在心里想道：“居然真的是獵魔人啊……”

不管怎么說，高薩克國的正教會大學出現波蘭獵魔人，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首先，所有獵魔人都源于波蘭，而他們是和波蘭有世仇的國家。

其次，魯塞尼亞大學再怎么說也是所神學院，一所被正教會全權控制的神學院。連校長的職位都由教會內的高階教士擔任——他們波蘭獵魔人不是虔誠信仰拉丁教會的嗎？這到底是怎么入學的？

玻格丹想破腦袋都盤不清楚這其中的邏輯，他隨在盧卡身后，用懷疑的眼光打量了他好幾眼。想問個明白，但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呃……學長啊，我懷疑你是異端……”

這是能說的嗎？

玻格丹不算是什么社恐，但是說這種話還是太尷尬了。再三考量之下，他決定憋著。

“我說……”

玻格丹猛地驚醒，他猝不及防，看著前面的盧卡·澤列內，就聽他點破道：“玻格丹同學，你的眼神是要解剖我嗎？”

“呃……”

“別懷疑一個獵魔人的環境觀察能力。”盧卡毫不在意的吹了吹口哨，“雖然我還只是一個獵魔人學徒。”

“自從和莫吉拉教士分開，你的眼神就一直像要把我剖開似的。說實話，科瓦連科先生作為一個高薩克人，我還真得提防你有這種能力。坦白說說吧，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促狹的惰怠，但聽起來至少沒什么敵意。

玻格丹的大腦此時飛速運轉，他第一時間想找個借口，但又覺得反正紙包不住火，自己也只是好奇而已，即使這種好奇可能會對他們獵魔人有些冒犯。

“好吧，盧卡學長。我其實是想問你，作為一個原牛學派的獵魔人，為什么可以出現在魯塞尼亞的大學……”

“真不愧是個對國家有榮譽的高薩克啊……”盧卡聽到他的問題只是兀自說了一句，“但是科瓦連科先生，你問的很古怪。什么叫原牛學派的獵魔人不能出現在魯塞尼亞，既然我出自原牛學派，我當然可以出現在這。”

“是嗎？盧卡學長，請問原牛學派和獵魔人的其他學派有什么不同？”玻格丹誠摯追問。

盧卡·澤列內顯得很自豪，他瞇起眼睛，毫不顧忌地向玻格丹解釋道：

“同學，這里是赫梅元帥建立的國家不錯，但在幾十年前，這里的土地還屬于波蘭呢！”

這不算一個太和諧的話題，但是他還是繼續說下去了：

“第聶伯河流域在波蘭統治時期，一直是我們原牛學派的主要活動地帶，就像很多精靈都會有祖地一樣，獵魔人也有自己的圣所啊！赫梅老元帥反抗波蘭之后，原牛學派堅守著絕對的中立地位。也因此在高薩克建國時，我們成為了唯一一批沒有被驅逐出去的獵魔人。”

“至于當代，本學派的當代大導師瓦迪斯瓦夫大師更是個友善的人。他十分尊重高薩克人的政權，赫梅元帥自然也就接納他。現在，我們原牛學派怎么說也是在城內有些地位的了。”

盧卡說完，他略帶些豪情的揮了揮手，說道：

“過去的歷史就是這樣。玻格丹同學，在高薩克國，原牛學派的活動毫無疑問是合理合法的。至于波蘭那邊，本學派已經三十年沒有和那兒的同僚聯系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