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先生，你們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第一天入學啊，您看，我的槍支里面還沒填裝子彈呢。”

此時的學院衛兵已經把玻格丹的行李查了個底朝天，他們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剛剛看到這個可疑的人腰間扎著一把簧輪槍進校門，他們還以為會發生校園槍擊案呢！

學校里那些無法無天的兄弟會可能真的藏了槍，但哪有這么明目張膽的？兩個衛兵本著被嫌疑人當場槍斃的生命風險——主要是他只能打一顆子彈，只能槍斃一個，冒死把這個家伙攔了下來——結果就發現他只是個愣頭青而已。

兩人把這支看起來就很名貴的簧輪槍研究了個遍，最后得出了一個結論：真的沒裝子彈，并且這把槍的主人自己大概率惹不起。

這就麻煩了。

于是，在這里汗流浹背的不止是玻格丹一人，這兩個衛兵也是一樣。他們哪見過貴族子弟拿著火槍進大學的，要是真的爆發沖突被槍擊還好說，現在這個情況反而才是最復雜。

沒辦法，其中一位衛兵只得看向玻格丹：

“圣索菲亞在上啊，您真的是今天要入學的學生？”

“千真萬確啊二位！”玻格丹百口莫辯，他的推薦信已經上交了，要是還在包裹里當然可以展示給他們看。至于現在這樣最壞的情況，只能等更高一級的人來處理了。

“方便透露一下您的姓名嗎？”

玻格丹聽到兩人詢問，迅速坦誠道：“我是玻格丹·彼得羅維奇·科瓦連科，來自北方。”

好了，這下真的完蛋了。衛兵們心里想道。

實權領主啊，唉，那可是國家的實權領主……

高薩克的地方領主不少。并且，他們大多是一個身份——就是當年和老元帥共舉反旗的老戰友。

簡稱……算了也不用簡稱了，老戰友三個字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玻格丹其實知道他們在擔憂什么，他說實話他根本沒有仗著身份欺壓這兩個衛兵的想法——設身處地遐想一下，衛兵們已經算很友善的了。新大陸某國每年那么多槍擊案，犯人都知道把自動步槍藏在書包里呢，哪有他這么張揚的？

“這樣吧，二位，我攜帶的武器立刻上交，由校衛隊暫為保管。等我獲得特別許可的時候，我再找你們領回，如何？”玻格丹嘗試著說道。

“不不不，不用了，科瓦連科先生，您的槍我們可不敢要。”兩個衛兵一致回絕了這個提議。

“還是等莫吉拉校長來吧，校方的人才有能力處理這種事，您就別為難我們兩個了。”

“唉。”玻格丹心里覺得很尷尬，自己怎么會犯這么淺顯的問題？！這下好了，搞得入學第一天就出事故。

等那位莫吉拉校長真來了的話，解釋倒是好解釋了。只不過，他不會還沒入學就吃一個處分吧……？玻格丹真的很苦惱。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戲謔、口音有些奇特的聲音插了進來：

“你好，朋友！看來我們這位來自北方的新同學，入學第一天就給大家帶來了點驚喜？”

玻格丹和衛兵們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材高挑勻稱的青年斜靠在大學那宏偉、雕刻著圣像和經文的大門石柱旁。他穿著剪裁合體的深棕色獵裝式外套，里面是米白色的亞麻襯衫，領口隨意敞開著，下擺塞進結實的長褲里，腳蹬一雙狼皮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腰間掛著一柄造型古樸、劍鞘磨損但透著實用氣息的長劍——這顯然違反了校規，但衛兵們似乎對他視而不見。

青年有著一頭略顯凌亂的深棕色卷發，面容英俊，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笑容。他正上下打量著玻格丹，眼神銳利而含有興趣。

“盧卡·澤列內？”衛兵喊出了他的名字，看來這位盧卡先生在這兒還算有名。“少說風涼話，這位新生違反了規矩，我們正在等莫吉拉校長趕來。”

“我理解。”盧卡流利地回應了衛兵們，然后轉向了玻格丹：“不過，能把這么一支精致的火槍忘在腰上帶來上學，這份赤誠倒也實在難能可貴。我是盧卡·澤列內，看來我們以后會是同學了，科瓦連科？”

他向玻格丹伸出一只手。

聽到盧卡的自我介紹，玻格丹猛地抬頭。沒想到居然會遇上一位對自己好奇同學，還是在這么尷尬的環境下。

“嗯，科瓦連科。”他算是肯定了盧卡·澤列內的話，并且和他握了手。

“好啦，兩位衛兵叔叔。”盧卡繼續朝著衛兵們說道，“不妨就按新生說的做吧。反正他不去找莫吉拉校長，校長閣下也會自己來找他的。有我這個原牛學派的公正獵魔人為你們做見證，你們難道還會擔心有什么風險么？”

玻格丹本來還慶幸著有人替他解圍來著，結果聽到盧卡的這話，面容不由得一滯。

他突然看向自己和盧卡握的那只手，眼神里充滿自我懷疑。

“等等，他剛剛說了什么來著？”

獵魔人？！

原牛學派？玻格丹還沒有從康拉德嘴里聽說過這個學派。但是……但是，高薩克國能出現獵魔人，這絕對驚悚至極吧！

所有獵魔人都起源于波蘭，這毫無例外。

更何況，他的大學同學里，為什么會有個獵魔人啊？他們不是神學院嗎？獵魔人信正教嗎他就來讀大學！

玻格丹不會懷疑是魯塞尼亞學院的問題，他只能懷疑是自己世界觀的問題了。難道真有高薩克的本土獵魔人？還是正教會的信徒，他只能這么說服自己。

那邊的衛兵聽到盧卡·澤列內替他們解了圍，感激不盡還來不及。趕緊把這個燙手的家伙給推了出去。

他們確認無誤后，將一張蓋了章的收據遞給玻格丹。“玻格丹少爺，收據收好。謝謝您諒解我們的工作。請進去吧。”

說罷，他又看了一眼盧卡腰間的長劍，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搖搖頭，似乎默認了某種潛規則。

玻格丹如蒙大赦。但還是對原牛學派獵魔人的事情心驚不已。

——

兩人并肩前行，玻格丹開學第一天就意外結識了一位學長他當然慶幸，但是……身份還是有點過于敏感了。

他剛想去問問盧卡·澤列內原牛學派是怎么回事，盧卡已經轉移了話題。他指著前方主樓大門上方一塊巨大的，用復雜花體雕刻的銘牌：“看，莫吉拉教士給新生的問候。”

玻格丹抬頭望去，只見那銘牌上刻著一行金光閃閃，但在他眼中如同天書般的文字——

“智慧與美德，為了力神更大的榮耀。”

“真不愧是神學院啊……”花了好大功夫逐字看懂后，玻格丹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而此時，盧卡竟然在一旁模仿上古偉人的腔調，他低吟道：

“我來到，我看見，我征服。”

說罷，在玻格丹的滿頭霧水中他轉頭一笑，“希望你能征服這兒，玻格丹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