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格丹和伊萬已經搬進苦艾公寓好幾天了，他們發現這位房東康斯坦丁先生的確是個古怪的人——雖然他堅稱自己一直都住在公寓里，但是玻格丹從未見到他出過門。

深居簡出的康斯坦丁被主仆倆盯了好些日子，說實在的，玻格丹都覺得自己有些魔怔了。在這個高薩克為主體民族的國家，他一個瓦拉幾亞人不愛出門似乎也能解釋。

就算這個老房東真的有問題，玻格丹也不能再和他耗下去了。他感覺自己的警惕性已經到了極點，就這都沒發現康斯坦丁先生的任何破綻，再拖下去只是白白浪費時間——更重要的是，魯塞尼亞大學今日開學了。

玻格丹起了個大早，他開始檢查自己昨天晚上收拾的包裹有沒有缺失什么東西。

作為必要入學文件的道德證明和推薦信都已經給了校方，事實上，他今天過去需要做的很大可能就是交錢而已。

“錢袋，嗯，里面的銀盾還足夠。”玻格丹點了點頭，他一邊檢查，一邊喃喃自語道，“魯塞尼亞雖說是首都，但治安根本算不上有多好。這里也沒有彼得羅或者康拉德老師庇護我，我得自己保護好自己才是。”

“簧輪槍，帶上了，這個很重要。”

“詞典，唉……”看到這本康拉德贈給他的拉丁文舊詞典，玻格丹嘆了一口氣：“……”

中古法語，你真的好難！

入學第一天，應該不會有讓學生們表現拉丁語功底的機會吧。玻格丹兀自想到，再給他幾個月多學學，到時候總能搪塞過去的。

以前的學期不就是這樣嘛。什么期末月，期末周，期末夜……玻格丹篤信臨陣磨槍的道理，他就不信他一個讀過兩遍大學的人，連個拉丁文都拿捏不懂。

幸好現在他說的語言是他的母語，否則玻格丹簡直不敢想象要是學習起來得有多吃力。

他暗地里估摸了一下，高薩克的語言絕不比法語要輕松……

玻格丹把詞典也塞到包裹里之后，繼續盯著他剩下來的東西——突然，玻格丹的目光瞥向那柄他慣用的長劍，上面還有科瓦連科家族的紋章。

這個……應該帶不進學校吧？

雖說康拉德解釋了大學社團的實質本質上就是兄弟會，但是直接帶冷兵器進大學，還是有點超乎他的想象。

再怎么說那也是神學院，魯塞尼亞大學里的學生可都是教會的未來新星，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的，那還得了？

好吧，那長劍就不帶去了，反正包裹本來也塞不下。玻格丹遂放棄了這個念頭。

“還有什么東西呢？”玻格丹左顧右盼，突然，他想起了在另一間臥室熟睡的伊萬，有些猶豫，“伊萬……應該也帶不進去吧……？”

說實在的，這不怪玻格丹。他對西方大學里那些趾高氣昂的貴族學生，唯一的印象就只有曾經看過的電影《哈利波特》。馬爾福的小弟可都是實打實的霍格沃茲正式學子，他帶個十四歲的兒童進去算個什么事。

“但是我要是走了，伊萬一個人在公寓里，也可能會惹出什么事端。”玻格丹還是不放心。

他本來是想給伊萬留下一張字條，告誡他醒來以后不要去三烏鴉巷之外的地方亂跑，最好是連苦艾公寓的大門都不要出。但是轉念一想……伊萬不識字。

“嘶，這就麻煩了。”

他只能現在就把伊萬搖醒。

“……嗯，嗯？！少爺，您有什么事？”伊萬在睡夢之中突然被打擾，滿面驚容。見到來人是玻格丹之后，他才稍微放下心一點。“呀，您這是要走了。”

玻格丹點了點頭：“的確，伊萬，今天我離開之后，你就待在公寓里，不要自己去外面游蕩，明白嗎？”

“保證聽您的命令！”伊萬當然知道玻格丹的意思，首都城市可不比他曾經生活的鄉下農莊，真讓伊萬去直面魯塞尼亞的喧囂，他肯定把持不住。

“那就好。要知道，咱們這片地帶的治安也不太行，如果你今日聽到有人敲門，在沒確認是我之前，千萬不能貿然打開。”

“當然，我是不會放任何一個陌生人進來的。”伊萬向他拍著胸脯保證道。

“還有。”玻格丹覺得他還是得留下一個應急措施，“如果實在發生了什么意外，你可以去房東先生的房間，向他求助。”

“啊？”伊萬大吃一驚，“去那個怪人那里嗎？”

玻格丹當然也知道康斯坦丁給他們倆留下的印象都不太好，但是也沒辦法，誰叫那位房東是這里唯一的話事人呢。再說了，康斯坦丁都在這里生活了十多年了，真有什么意外去找他估計是最穩妥的解決辦法。

“你聽我的就是了，他畢竟是房東，又不會吃小孩。”玻格丹一頓，“不過，要是意外本身就直接來自那位房東的話，那當然就別去自投羅網了。你直接離開苦艾公寓去逃命吧，我今天說的話不再算數。”

“好的，少爺。伊萬絕對服從您的命令！”伊萬聽他說完了這一堆長篇大論，沒有覺得有一絲厭煩。

“對了，你會做飯吧？”

“呃……至少喂飽自己沒問題。”

“那就可以了。”玻格丹指了灶臺的方向，“我昨天買了點食物，公寓里還有黑面包，你注意別把自己餓到了就行。”

說罷，他也只能當伊萬真的全都聽進去了。在提上包裹，插好火槍之后，他向伊萬告了個別，隨即就離開了苦艾公寓。

走廊里果然一個人都沒有，按理說今天是魯塞尼亞大學開學的日子，康斯坦丁所說的那幾位外國大學生應該有動靜的。玻格丹想可能是他們比自己起的還要早。

畢竟是神學院啊……哪里有那么輕松。

也沒見到房東先生所說的他的女兒。玻格丹在打開公寓的大門后便走了出去，直往魯塞尼亞大學所在的地方去了。

要說的話，這時代應該沒有汽車吧？

在途中，玻格丹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十分愚蠢，別說汽車了，他連自行車也沒看見。

還是步行吧。也許在倫敦那樣的大城市，市民們的交通方式會方便許多。

今天早上的魯塞尼亞還算沉寂，倒是沒看見什么嚴重的治安事件，玻格丹還算滿意。說實話他還沒見過高薩克保民官或者治安官執法，但是他知道毛子營救人質是什么樣的，他不對這抱有任何期望。

玻格丹就這樣上學去了，直到他在魯塞尼亞大學的校門前迎來當頭一棒。

“喂，那位先生，你腰間插著的是什么？！”

玻格丹這才聽到有衛兵喚他，他低頭一看：呀，這個一半鋼鐵一半核桃木的東西，能是什么呢？

好像有點眼熟……

玻格丹就這么和趕過來的門衛面面相覷，直到他反應過來——

我去，我長劍沒帶過來，我把簧輪槍帶過來是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