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宮檐,灑在校場石磚上,映出一道道細密裂痕。云逸立于場中,黑衣未換,袖口殘破處隨風輕揚。昨日一戰,八十劍士盡數折服,生死狀已簽,訓練令已下。可他眼中無勝意,只有一片冷寂的清明。
他知道,越國已無可留之處。
“你真要走?”阿青站在三丈外,竹棒輕點地面,聲音如風掠竹林。
云逸未回頭,只將掌心緩緩翻轉,真氣如溪流隱行經脈。《吸星大法》中期境界已穩,體內氣息綿長,再無滯澀。他能感覺到,這具身體正一步步逼近修士境四重的巔峰——但距離大圓滿,仍有一步之遙。
“留在此地,不過是重復昨日。”他終于開口,聲如鐵石,“我需要更強的對手,更險的境地,才能逼出《凌波微步》與《吸星大法》的極限。”
阿青沉默。遠處,王宮鐘聲響起,晨霧散盡,第一批參訓護衛已列隊入場。
他們目光灼灼,盯著云逸,仿佛在看一尊不可撼動的武神。
云逸轉身,走向校場高臺。他知道,若不親自指點幾日,這些人不會真正信服。他答應范蠡,三日內傳授《凌波微步》實戰要訣,每日辰時至午時,親自演練。
第一日,他立于石柱之間,以步法引動八名護衛圍攻。他不還手,只踏“履霜”“履冰”“中孚”,身形如煙似霧,在劍影中穿行。每一步都踩在對方出劍前的剎那,令其招式落空,重心失衡。
“看足。”他冷聲提醒,“劍未動,足先動。”
一名年輕護衛緊盯他的步伐,突然低喝一聲,反手格開同伴刺來的劍鋒。眾人一驚,那護衛竟借云逸步法節奏,預判了攻勢。
云逸瞥了他一眼,未語。
第二日,他演示《吸星大法》實戰應用。一名護衛持短劍突刺咽喉,云逸側身避過,左手五指如鉤,扣住其腕。真氣一引,對方內力如潮退,手臂一軟,劍尖垂地。
“不是奪,是引。”云逸松手,“敵勁未盡,順勢吸之,可破其勢。”
那年輕護衛默默記下,眼中戰意漸燃。
第三日,云逸與十人對戰。他閉目,僅憑風聲、腳步、呼吸判斷方位。十劍齊出,他踏“履霜”左移,避正面;第三式“履冰”貼地滑行,躲側襲;第五式“中孚”疾轉,破合圍。最后突進,掌心朝天,吸三人內力,令陣型潰散。
全場寂靜。
那年輕護衛單膝跪地,喘息未定,卻抬頭望他:“若……我能學會此步,可否上陣?”
云逸俯視他:“能活下來,就能。”
訓練結束,云逸回到居所,取下腰間佩劍,擦拭劍身。劍刃映出他冷峻面容,眼神如刀。
他知道,該走了。
黃昏時分,他與阿青并肩走出王宮。百姓在道旁駐足,有人低聲議論:“那便是教越軍新戰法的異鄉人?”“聽說他一掌能吸人內力……”“他要走了?”
阿青腳步微滯。
“你不必同行。”云逸道。
“你一個人去吳國?”她冷笑,“吳國劍士比越國更強,伍子胥練兵十年,邊境巡防密如蛛網。你連路都不認得。”
“我可以學。”
“你是在逞強。”她盯著他,“還是……在逃避?”
云逸停下,目光如鐵:“我不是來逃避的。我是來變強的。若不走出這一步,我永遠無法真正強大。”
阿青沉默良久,終是伸手,從腰間取下一根竹棒,遞出。
“拿著。”她說,“遇險時,可當劍使。”
云逸接過。竹棒溫潤,似有靈性,隱隱透出一股柔韌之力。他知道,這是阿青隨身之物,從不離手。
他未多言,只將竹棒插入腰帶。
夜半,二人悄然出城。越國邊境山道蜿蜒,密林深邃。吳國巡防每兩刻鐘便有一隊兵卒巡查,火把映照山石,影影綽綽。
云逸取出系統所授《凌波微步》圖譜,凝神推演最佳路徑。主路必經哨卡,不可行。唯有繞行北麓密林,穿溪谷,越斷崖,方能避開巡查。
“我引開一隊。”阿青低聲道,“你趁機過谷。”
云逸搖頭:“太險。”
“你忘了我的劍術?”她冷笑,“越女之技,豈是凡兵可擋?”
話音未落,她已縱身而出,竹棒輕點樹干,如燕掠林,直撲山道。
片刻后,喊殺聲起。
云逸不再猶豫,足尖一點,踏出“履霜”,身形如煙左移,隱入密林。腳下落葉無聲,身如浮光掠影,借《凌波微步》在樹影間穿行。他感知著風向、地勢、巡邏兵的腳步頻率,每一步都精準避開火把光暈。
行至半途,他忽見一塊石碑立于道旁,半埋土中。碑面刻字,風化模糊,但仍可辨出“姑蘇”二字。
他腳步微頓。
姑蘇——吳國都城。伍子胥所筑,城高池深,劍閣林立。傳聞吳宮藏有上古劍譜,越王勾踐曾欲奪之而不得。
他記下此地,繼續前行。
半個時辰后,阿青追上,竹棒微顫,肩頭有血痕。
“三名兵卒,被我引至溪谷。”她喘息,“你沒被發現?”
“沒有。”
“走。”
二人繼續前行,直至天明,終于踏入吳國境內。山勢漸緩,林木稀疏,遠處可見村落炊煙。
他們在一處隱蔽山谷休整。谷中雜草叢生,中央有一座殘破石屋,屋頂塌陷,四壁斑駁。云逸推門而入,見內壁刻有模糊劍招圖案——線條粗獷,似為古劍術,但其中一道弧線走勢,竟與《凌波微步》第七式“需”有異曲同工之妙。
他凝神細看,指尖輕撫刻痕。
“你到底想在吳國找什么?”阿青坐在屋外石上,聲音冷了下來。
“武學。”云逸走出石屋,“更強的對手,更深的領悟。《吸星大法》尚未大圓滿,《凌波微步》也未至化境。若只在越國教人走步,我永遠無法突破。”
“可你已足夠強。”她抬頭,“越王愿封你為將,范蠡許你參政。你為何非要涉險?”
“因為我不是來當將軍的。”他盯著她,“我是來變強的。若不走出這一步,我永遠無法真正強大。”
阿青冷笑:“你總說這句話。可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人,不想你走?”
云逸沉默。
他知道她在說什么。
可他知道,他不能停。
“我不會久留。”他道,“找到武學典籍,領悟大圓滿,便回越國。”
“若找不到呢?”
“那就繼續走。”
阿青盯著他良久,終是起身,走向石屋。
“我跟你去。”她說,“但若你執意深入吳宮,我不會再救你第二次。”
云逸點頭。
日頭西斜,二人準備再啟程。云逸最后看了一眼石屋內壁的劍招圖案,記下那道弧線。他能感覺到,這圖案背后,藏著某種武學傳承的線索。
他轉身欲走。
就在此時,遠處山道傳來馬蹄聲。
兩人同時警覺。
云逸迅速隱入石屋陰影,阿青伏于草叢,竹棒橫握。
馬蹄聲漸近,三名吳國巡邏兵策馬而過,鎧甲鮮明,腰懸長劍。為首者勒馬,目光掃過山谷。
“這地方不對。”他低聲道。
另一人笑道:“大人,這屋早塌了,哪會有人?”
“可地上有新腳印。”那人翻身下馬,走向石屋。
云逸屏息,右手已握上腰間竹棒。
巡邏兵推門而入,火把照亮內壁。
他抬頭,目光落在那道弧線上。
“這是……劍招?”他皺眉,“誰刻的?”
云逸緩緩起身,掌心微張,真氣隱行。
若被發現,便只能戰。
巡邏兵伸手,欲觸刻痕。
云逸足尖一點,正要踏出“履霜”。
那人卻突然停手,轉身走出石屋。
“走。”他翻身上馬,“此地不宜久留。”
馬蹄聲遠去。
云逸未動,掌心仍懸于半空,真氣未散。
阿青從草叢起身,看向他。
“你剛才……想出手?”
云逸未答,只將竹棒抽出,橫于胸前。
棒身微顫,映出他冷峻面容。
他知道,吳國已察覺異樣。
而他,已無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