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植園的晚風卷著紫霧果的甜香，紫瑤的指尖絞著帕子，帕角都沁出了濕痕：“真要去北境？聽說魔霧已經漫過三關，連金丹修士都折了好幾個。“

凌云握住她微涼的手，掌心的薄繭蹭過她腕間的銀釧，叮當作響。他能感覺到她指節在發顫：“玄塵長老說，這次隨青鸞衛同行，有雷鵬陣護著，穩妥得很。“話雖如此，喉間卻泛著澀——誰都知道，青鸞衛再強，也擋不住魔族暗影衛的詭襲，那些能化影的魔修，比妖獸更難防備。

紫瑤忽然往他懷里鉆了鉆，發間的蘭香混著靈植的清芬漫過來：“那要是...要是碰到好看的女修呢？丹堂的蘇師姐也去，她可是宗門第一美人。“

凌云屈指彈她的額頭，指腹沾到點桃花膏的甜膩：“你當我是邱云那小子？見了女修就挪不動腳。“心里卻泛起嘀咕——紫瑤的姐姐紫涵也在隨行之列，那位素來眼高于頂的師姐，偏被長老指派來“照看“自己，想想就頭大。

身后忽然傳來輕咳，玄塵長老的身影在月洞門邊晃了晃，白須飄得像團雪：“你們兩個，當老夫是瞎子？“

凌云慌忙松開紫瑤，耳根燙得能烙餅：“長老。“

玄塵瞪他一眼，目光卻軟了：“瑤丫頭放心，這次由老夫帶隊。凌云這小子敢胡鬧，我親自擰斷他的腿。“他轉向凌云，語氣沉了幾分，“北境不比宗門，你那點舊傷還沒好利索，夜里少耍花樣，抓緊溫養經脈。“

紫瑤眼睛一亮，拽住長老的袖子：“那就拜托長老多照看著他，少根頭發我就去丹堂鬧，讓您煉不成丹。“

玄塵被逗笑，捋著胡須道：“你這丫頭，跟你爹一個性子。放心，保準把人給你帶回來。“

送紫瑤回府時，她往他懷里塞了個溫熱的錦袋。凌云摸出一看，是塊墨色護心鏡，鏡背刻著云紋，觸手生溫——是鎮北王府的祖傳之物，據說能擋三階魔器。

“這是...“

“我爹說能避邪。“紫瑤指尖摳著他衣襟，“弄丟了，我再也不理你。“

凌云把鏡子貼身藏好，指尖劃過她泛紅的眼角：“等我回來，陪你摘靈植園的紫霧果。“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朱門后，凌云轉身回山。夜風掠過藏經閣飛檐，他摸了摸胸口的鏡子，竟比體溫還燙些。他本是萬妖谷安插的眼線，體內流著狐族血，此番北境之行，怕是要對上同族。可一想到紫瑤的眼睛，又握緊了腰間的斬魔劍。

七日后清晨，演武場銅鐘敲了七下。百名弟子列成方陣，玄色勁裝外罩著玄甲，腰間懸著符箓袋。凌云站在隊尾，身旁的秦風正擺弄火符，邱云往嘴里塞靈棗——這兩個是他僅有的朋友，一個擅符箓，一個通陣法，性子都熱辣辣的。

“聽說青鸞衛領隊是林燁，就是能召雷鵬的那個。“秦風捅他胳膊，“他追紫涵師姐三年了，見你跟在師姐身邊，怕是要找碴。“

凌云望去，左側的紫涵正和玄塵說話，素裙在晨光里泛著柔光。她沒束發，長發用玉簪松松挽著，側臉比往常柔和。察覺到他的目光，紫涵轉過頭，嘴角勾出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竟朝他挪了兩步。

“你的傷...“她聲音壓得低，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關切。

“不礙事。“凌云別過臉，指尖無意識摩挲劍柄，“勞煩師姐。“

紫涵嗤笑，玉簪在發間轉了個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怕我向瑤兒告狀。安分些，我自會替你美言。“她說著往他身邊靠了靠，聲音帶點戲謔，“要是撞見你跟哪個女修眉來眼去...“

話音未落已走遠。秦風吹了聲口哨，被邱云捂住嘴。

夜里宿在帳篷，邱云摸出個酒壇，泥封一啟，濃烈的酒香漫了滿帳：“烈陽酒，托丹堂師兄弄的，能活血化瘀。“他給凌云倒了碗，“試試，說不定對舊傷有好處。“

酒液入喉像火燒，凌云正想皺眉，一股暖流卻順著丹田往上涌，沖開了幾處淤塞的經脈。他眼睛一亮，又灌半碗，運起幽冥訣時，原本滯澀的真氣竟順暢了許多。

“這酒...“

“神了吧？“邱云得意，“我說比丹藥管用。“

接下來十數日，凌云每晚借酒力療傷，修為恢復七成。紫涵看他的眼神越發詫異，有時遞來清靈丹，有時冷不丁問：“你那幽冥訣，在哪學的？“

凌云只說撿的古譜，她便不再追問，只是看他的時間越來越長，長到秦風打趣：“師姐哪是監督，分明是瞧上你了。“

行至北境要塞時，已是一月后。城墻高聳入云，垛口后立著持戈修士，玄甲在殘陽里泛冷光。帥帳里，鎮北王設了接風宴，林燁坐在紫涵身側頻頻布菜，她卻只是應酬，目光時不時飄向凌云。

“前線什么情況？“凌云問秦風。

“妖族饕餮營到了，魔族暗影衛也出了關，就等開春決戰。“秦風壓低聲音，“最棘手是萬妖谷狐族，據說帶隊的是狐帝親衛，深不可測。“

凌云握杯的手緊了緊。狐族親衛，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他摸出紫瑤給的護心鏡，鏡身的溫度仿佛還留在掌心。

宴席散后，凌云站在城頭看月。月色漫過垛口，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風里忽然傳來紫涵的聲音，帶著點壓抑的怒意：“林燁，我說過，我對你沒興趣。“

“可玄塵長老都默許了...“

“默許又如何？“紫涵聲音冷下來，“我等的人，不是你。“

凌云躲在垛口后，看見紫涵轉身時，裙擺掃過城磚，帶起的塵埃在月光里跳舞，像極了紫瑤送他的那塊護心鏡上，流轉的云紋。他忽然明白，有些事，就像北境的烽煙，一旦燃起，便再也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