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麟毛沾露,風(fēng)動花影
- 混元神脈
- 渡月舟
- 2424字
- 2025-07-08 12:43:19
章墨麟獸打了個響鼻,鼻尖的晨露濺在凌云手背上,涼津津的。這畜生才半年不見,竟胖得圓滾滾的,原先油亮的黑毛被撐得蓬松,像團滾在草坡上的烏云。它頸間還纏著幾縷粉白的山櫻,許是清晨溜去后山花海撒野了。
“再啃靈犀草,藥圃的老道長可要提著拐杖來尋你了。”凌云屈指彈了彈它的額頭,指腹碾過獸毛間夾著的草葉,帶著點潮濕的土腥氣。
紫瑤正蹲在一旁解韁繩,聞言抬頭時,鬢邊的紫珠花顫了顫,落了片花瓣在墨麟獸的鬃毛里。“還不是你一閉關(guān)就把它丟給我?”她指尖劃過獸頸,聲音里裹著點嗔怪,尾音卻漾著笑,“每日三頓靈犀草拌云芝,可不就養(yǎng)得這般豐腴。”
墨麟獸似懂非懂,用大腦袋去蹭她的衣袖,惹得紫瑤輕笑出聲。那笑聲像山澗里跳蕩的光斑,亮得能映出人影。凌云翻身躍上獸背,伸手去拉她,掌心觸到她腕間的銀釧,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刈苍谝粔K兒,倒比林間的山雀啼鳴還要脆生。
“去青巒峰?”他低頭問,鼻息間漫著她發(fā)間的蘭香,混著晨霧的清潤。
紫瑤往他懷里縮了縮,指尖悄悄勾住他的衣襟:“聽說峰頂?shù)脑棋\杜鵑開了,漫山遍野的,像落了場紫雪。”
墨麟獸四蹄生風(fēng),踏過帶露的石階時,驚起一串山雀。風(fēng)掀起紫瑤的裙角,像只展開翅膀的紫蝶,翩躚著掠過崖邊的青松。行至半山腰的轉(zhuǎn)角,墨麟獸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青石上刨出火星——山道中央,三個錦衣少年正斜倚著欄桿,為首的二皇子趙奕把玩著玉佩,目光黏在紫瑤身上,像沾了蜜的蒼蠅。
“這不是鎮(zhèn)北王府的阿瑤么?”趙奕搖著折扇,語氣里的輕佻能滴出蜜來,“這位壯士看著面生,是哪家的護衛(wèi)?瞧著倒是孔武有力。”
他身后的隨從頓時哄笑起來,那些污言穢語像石子般砸過來,硌得人耳朵生疼。紫瑤的臉騰地紅了,攥著凌云衣襟的手指用力得泛白。凌云周身的空氣驟然冷了下來,他緩緩翻身下馬,墨麟獸煩躁地刨著蹄子,鼻孔里噴出的白氣在晨霧里凝成小團。
“讓開。”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山澗里的寒冰,帶著徹骨的冷。
右側(cè)的護衛(wèi)突然搭箭上弦,箭矢破空而來時帶著尖嘯。紫瑤驚呼著閉上眼,卻聽見“咔”的一聲輕響——凌云抬手抓住了箭桿,那淬了毒的箭羽竟在他掌心彎成個詭異的弧度,跟著“啪”地斷成兩截,毒汁滴在青石板上,蝕出小小的坑洼。
“反了你了!”趙奕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揚手道,“給我拿下!”
隨從們剛要撲上來,山道兩側(cè)突然傳來甲胄摩擦的脆響。數(shù)百名玄甲衛(wèi)兵不知何時圍了上來,為首的千夫長“噗通”跪在地上:“參見二殿下!”
凌云的眉頭鎖得更緊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焚天劍。他認得那些鎧甲上的云紋——是皇宮的御林軍,尋常皇子出巡,哪能動用這般陣仗?
“把這刁民拖下去!”趙奕得意地揚著下巴,像只斗勝的公雞。
千夫長剛要起身,一聲清越的呵斥自山道盡頭飄來,穿透了林間的晨霧:“住手。”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明黃的儀仗自云霧里緩緩行來,龍輦上的金袍老者鬢邊沾著幾縷銀絲,正是大衍皇帝趙衡。他身旁的銀甲少年翻身下馬時,玄色披風(fēng)掃過石階上的青苔,竟是太子趙珩。
“二哥又在胡鬧什么?”趙珩的目光落在紫瑤身上,忽然笑了,那笑意漫過眼底,“這不是阿瑤妹妹嗎?多年不見,竟出落得這般亭亭玉立。”
紫瑤慌忙屈膝行禮,鬢邊的紫珠花又落了片,沾在石階的青苔上:“參見陛下,參見太子殿下。”
凌云也跟著躬身,眼角的余光卻瞥見皇帝身后的藍袍將軍——那是鎮(zhèn)國將軍藍鋒,傳聞他的裂天槍能洞穿山岳,槍尖的寒芒比北境的冰雪還要冷。
趙衡打量著凌云,忽然開口,聲音里帶著點山松的蒼勁:“你就是那個能與妖獸說話的凌云?”
“正是晚輩。”
“聽說你還修了幽冥真氣?”皇帝的語氣聽不出喜怒,目光卻像深潭,望不見底。
紫瑤的手猛地攥緊了,指尖掐進掌心。她怎會不知,幽冥真氣素來被視作魔域邪術(shù),在朝堂上提這三個字,無異于自尋死路。
凌云卻坦然抬頭,晨光落在他臉上,映得他眼底的坦然格外清晰:“晚輩幼時誤入荒山古洞,得一本殘譜,確是修了些幽冥術(shù)法。”
御林軍們頓時握緊了刀柄,藍鋒的手也按在了槍桿上,指節(jié)泛白。趙衡卻忽然笑了,那笑聲像山澗破冰的脆響:“倒坦誠。朕聽說,宗門大比時,你寧可自損真氣,也未傷對手性命?”他轉(zhuǎn)向藍鋒,語氣里添了幾分暖意,“這孩子不錯,是塊璞玉。”
趙珩上前拍了拍凌云的肩,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過來:“凌云兄年紀(jì)輕輕有這般氣度,改日定要切磋一番。”他遞過塊龍紋令牌,觸手溫潤,“憑這個可入東宮,隨時來找我——宮里的日子,實在悶得慌。”
凌云接過令牌,指腹摩挲著上面的紋路,忽然想起紫瑤說過,太子素喜結(jié)交江湖俠士,倒不像個養(yǎng)在深宮里的皇子。
待儀仗消失在云霧深處,紫瑤才敢大口喘氣,眼眶紅紅的:“你瘋了?竟敢在陛下面前提幽冥真氣。”
凌云望著遠處翻涌的云海,低聲道:“有些事,藏是藏不住的。”
回到青云宗時,暮色已漫過藏經(jīng)閣的飛檐。操場上的銅鐘突然急促地響起,像被誰狠狠拽著繩頭,一聲緊過一聲。弟子們從各處涌出來,奔向演武場時,衣袂翻飛如群鳥振翅。
宗主玄塵站在高臺上,白須在晚風(fēng)中飄拂,像株老松:“魔域聯(lián)合妖族犯我邊境,朝廷令我宗選百名弟子馳援。凌云、紫嫣、秦風(fēng)……”他念出十八個名字,每個字都像淬了霜,“你們?yōu)楸剡x之列,七日后出發(fā)。”
人群里頓時起了騷動,驚呼聲、議論聲混在一塊兒,像煮沸的水。紫瑤擠到凌云身邊,指尖冰涼:“我沒報上名……”
凌云握住她的手,才發(fā)現(xiàn)她的指尖在發(fā)抖:“前線兇險,不去正好。”
“可我怕……”紫瑤的聲音發(fā)顫,眼圈紅得像要滴出血來,“聽說魔域的影衛(wèi)能化影殺人,還有妖族的饕餮兇獸,一口就能吞下戰(zhàn)馬……”
“我會平安回來的。”凌云替她拂去鬢邊的落發(fā),指腹擦過她的臉頰,帶著點涼意,“等我。”
紫瑤突然撲進他懷里,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溫?zé)岬模褚獱C進肉里:“我在云錦杜鵑樹下等你,等到花開滿枝頭,等到花瓣落了又開。”
演武場的火把明明滅滅,映著弟子們或興奮或惶恐的臉。凌云望著高臺上的玄塵,忽然想起太子趙珩說的話——“戰(zhàn)場最磨人,卻也最見本心”。他握緊了焚天劍,劍鞘上的龍紋令牌在火光里隱隱發(fā)燙,像塊燒紅的烙鐵。
夜風(fēng)掠過樹梢,帶來遠山的寒意。他知道,這場烽煙,終究是躲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