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池水仿佛還包裹著身體,十二歲鄭香那張因窒息而扭曲的、充滿絕望的臉,以及鏡中倒影里那雙屬于少年自己的運動鞋和緊攥著兩枚硬幣的手……這些畫面如同淬毒的冰錐,反復穿刺著林默的意識。他猛地從地板上彈起,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撕裂胸腔,冰冷的汗水浸透了單薄的睡衣,緊貼在皮膚上。
房間里一片死寂。月光依舊透過窗簾縫隙,在地板上投下那條狹長的光帶。那枚刻著“永遠”的生銹硬幣靜靜地躺在光斑邊緣,像一只窺伺的、不懷好意的眼睛。鄭香那件藍白校服也還攤在地上,如同一個無聲的控訴。
剛才鏡中的景象……是真的嗎?是他塵封的記憶?還是那個“守夢人”影制造的幻覺?如果那是真的……如果十二歲的自己真的就站在池邊,手里攥著兩枚硬幣,眼睜睜看著鄭香在池底掙扎……
一股強烈的惡心感和巨大的負罪感如同巨浪般將他吞沒。他踉蹌著沖到洗手間,對著馬桶劇烈地干嘔起來,胃里卻空空如也,只有苦澀的膽汁灼燒著喉嚨。冰冷的水拍打在臉上,也無法驅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懼。
鏡子里,映出一張慘白如鬼、眼窩深陷的臉,眼神里充滿了驚惶和迷茫。他不敢再看,匆匆逃離了洗手間。客廳的掛鐘,指針依舊頑固地停在下午三點十七分。這個家,這個曾經熟悉安全的港灣,此刻卻像一個巨大的、凝固著恐怖秘密的琥珀,將他囚禁其中。
母親房間的門緊閉著,里面沒有任何聲息。林默不敢去打擾,也害怕面對母親那充滿恐懼和審視的眼神。他把自己反鎖在房間里,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蜷縮在黑暗中,一夜無眠。恐懼、疑惑、負罪感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他越纏越緊。安眠藥殘留的眩暈感早已被極度的精神刺激驅散,只剩下清醒的痛苦。
當窗外透進第一縷灰蒙蒙的晨光時,林默感覺像是熬過了一個世紀。身體的疲憊達到了極限,但大腦卻異常清醒,或者說,是被迫清醒。他麻木地洗漱,換上一套干凈的校服,刻意避開了地上那件藍白校服和那枚硬幣,仿佛它們是什么致命的瘟疫。
客廳里,母親已經準備好了簡單的早餐——一杯牛奶和兩片烤得焦硬的面包。她坐在餐桌旁,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攪動著早已涼透的咖啡。聽到林默出來,她抬起頭,眼神復雜地看了他一眼,那里面有疲憊,有擔憂,但更多的是一種林默看不懂的、沉重的疏離和警惕。
“吃了東西去上學。”她的聲音沙啞而平淡,沒有詢問昨晚的事,也沒有解釋自己的反常,“……別惹事。”
林默默默地坐下,拿起那片冰冷堅硬的面包,味同嚼蠟。牛奶喝下去,冰涼地滑入胃里,沒有帶來絲毫暖意。兩人相對無言,只有墻上那停擺的掛鐘,像一塊冰冷的墓碑,昭示著這個家凝固的異常。
走出家門,清晨微涼的空氣涌入肺腑,林默才感覺稍微活過來一點。然而,當他下意識地抬頭望向巷口陳叔面館的方向時,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面館的卷簾門緊閉著,門口空無一人,招牌在晨光中也顯得有些黯淡。陳叔……昨天面館的混亂,影的出現,母親的爆發……陳叔會怎么想?他還會像往常一樣嗎?那個熟悉的安全錨點,似乎也變得搖搖欲墜。
渾渾噩噩地來到學校,踏入熟悉的教室,喧鬧的人聲和粉筆劃過黑板的沙沙聲撲面而來,卻讓林默感到一種格格不入的疏離感。仿佛有一層無形的隔膜,將他與這個“正常”的世界隔絕開來。同學們打鬧說笑的聲音,老師講課的聲音,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鄭香平時坐的位置——空著。一種不祥的預感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上午的課在煎熬中度過。林默努力想集中精神聽講,但黑板上的公式和文字如同扭曲的蝌蚪,根本無法進入大腦。鏡中的池水、鄭香絕望的臉、小橙子滲血的摩托車、影兜帽下的陰影、母親恐懼的眼神……這些畫面如同走馬燈般在他眼前瘋狂旋轉。
直到下午第一節——數學課。
戴著厚厚眼鏡、語調平板的數學老師正在講解復雜的三角函數公式。粉筆灰如同細雪,紛紛揚揚地飄灑在講臺周圍。林默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意識在崩潰的邊緣游走。
“……所以,當角度θ趨近于零時,這個極限值……”老師的聲音突然頓了一下,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目光投向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
林默也下意識地順著老師的目光望去。
心臟驟然停跳!
教室最后一排,靠窗的那個角落座位,一直是空的。
但此刻,那里坐著一個穿著寬大黑色連帽衛衣的身影!
寬大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線條清晰的下頜和略顯蒼白的薄唇。他坐姿隨意,身體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一條手臂搭在旁邊的空椅背上,另一只手里,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一支……鋼筆?
是影!
守夢人“影”!他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教室最后一排!
一股寒氣瞬間從林默的腳底板直沖頭頂!他猛地低下頭,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他不敢再看,生怕引起周圍同學的注意。但眼角的余光卻無法控制地瞥向那個角落。
詭異的是,教室里其他同學似乎對此毫無察覺!他們依舊專注地看著黑板(或假裝專注),做著筆記,偶爾交頭接耳。講臺上的數學老師也只是疑惑地看了一眼那個角落,皺了皺眉,似乎覺得那里空無一人只是光線問題,便又繼續低頭念著課本。
只有林默能看見他!
影似乎察覺到了林默的窺視。他停止了轉筆的動作,那只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握著鋼筆,筆尖輕輕點在攤開的空白筆記本上。然后,他微微側過頭,兜帽的陰影下,林默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雙冰冷銳利的眼睛,穿透了半個教室的距離,精準地鎖定了自己。
影的嘴唇,極其輕微地動了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林默的腦中卻清晰地響起了影那帶著薄荷涼意的低沉嗓音:
**“鄭香的靈魂,被困在記憶的夾層里。”**
林默渾身一震,猛地攥緊了手中的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記憶的夾層?那是什么地方?鄭香的靈魂?難道她真的……
還沒等林默消化這句話,影的口型再次變化,無聲的話語如同冰冷的溪流,再次直接灌入他的腦海:
**“而你是唯一的鑰匙。”**
鑰匙?我是鑰匙?打開什么?打開那個所謂的“記憶夾層”,救出鄭香?這怎么可能?!
巨大的荒謬感和一種被命運強行推搡的無力感瞬間攫住了林默。他死死盯著影的方向,嘴唇哆嗦著,想要質問,想要反駁,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就在這時,講臺上的數學老師似乎講到了一個難點,他推了推眼鏡,目光掃視全班:“關于這個函數的周期性,哪位同學可以上來演示一下推導過程?”
教室里一片寂靜,無人應答。老師的目光最終落在了前排一個平時成績不錯的同學身上:“王浩,你來試試?”
被點名的王浩有些緊張地站起來,走向講臺。
就在王浩拿起粉筆,準備開始書寫的瞬間——
林默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清晰地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影,那只握著鋼筆的手,對著講臺的方向,極其隨意地、輕輕揮了一下。
無聲無息。
然而,講臺周圍空氣中彌漫的、原本無序飄散的粉筆灰,仿佛突然被賦予了生命!它們瞬間改變了飄散的軌跡,如同被無形的引力牽引,圍繞著影所在的位置,急速地旋轉起來!
粉筆灰越聚越多,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在慘白的日光燈下,形成了一團急速旋轉的、閃爍著微光的銀色漩渦!那漩渦的中心,正是影那模糊不清的身影!
漩渦無聲地旋轉著,散發出一種非自然的、冰冷的光暈。講臺上的王浩似乎感覺到了什么,疑惑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又茫然地撓了撓頭,繼續在黑板上書寫。其他同學依舊毫無所覺。
只有林默,被這詭異而瑰麗的一幕深深震撼!粉筆灰形成的銀色漩渦,如同一個微縮的星云,將影包裹其中,隔絕了現實的窺探,也昭示著他超然的存在。
影的目光,透過那旋轉的銀色星塵,依舊牢牢鎖定著林默。他的嘴唇無聲地開合,這一次,林默讀懂了那個口型:
**“放學后,舊車棚。”**
然后,就在王浩寫完最后一個符號,轉身面向大家時,那團旋轉的銀色粉筆灰漩渦,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無聲無息地、瞬間消散在空氣中。
最后一排的角落座位,再次變得空空如也。
仿佛剛才的一切,都只是林默極度疲憊下產生的、又一個光怪陸離的幻覺。
但林默知道,那不是幻覺。影的話,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烙在了他的意識深處:鄭香的靈魂被困在記憶夾層。你是鑰匙。
渾渾噩噩地熬到了放學鈴聲響起。林默幾乎是第一個沖出教室,心臟因為影的約定和那句“鑰匙”而狂跳不止。他避開人流,快步走向學校后門那片廢棄的舊車棚。那里堆滿了生銹的自行車架和破舊雜物,平時很少有人去。
遠遠地,他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嘉陵125摩托車停靠在車棚最里面斑駁的墻邊。小橙子(陳澄)正背對著他,蹲在摩托車旁,似乎在檢修著什么。
“小橙子!”林默快步走過去,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干。
小橙子聞聲轉過頭。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疲憊,眼下帶著淡淡的黑眼圈,但看到林默時,還是習慣性地扯出一個笑容:“默子,下課了?正好,幫我搭把手,這破鏈條又……”
他的話戛然而止。笑容也僵在了臉上。他的目光落在林默的臉上,眼神瞬間變得極其銳利和凝重,仿佛第一次如此仔細地審視著他。那眼神里,充滿了林默從未在小橙子眼中看到過的……警惕和一種深沉的憂慮。
“你……”小橙子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污,眉頭緊鎖,聲音壓得很低,“你見到‘他’了,是不是?”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他?誰?”
“還能有誰?”小橙子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眼神飄忽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確認無人后才湊近林默,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近乎警告的急迫,“那個穿黑衣服的!那個神出鬼沒的家伙!守夢人!”
林默的呼吸一窒。小橙子知道影!而且知道他的稱號!
“他找你了?跟你說了什么?”小橙子急切地追問,眼神死死盯著林默。
“他…他說鄭香的靈魂被困在什么‘記憶夾層’……說我是鑰匙……”林默艱難地復述著,觀察著小橙子的反應。
小橙子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難看,眼神里閃過一絲憤怒和……恐懼?“記憶夾層?鑰匙?放屁!”他低吼一聲,情緒有些激動,“默子!你聽我說!一個字都別信他!那家伙……那家伙根本就不是……”
就在這時,小橙子似乎因為情緒激動,腳下被一個廢棄的輪胎絆了一下,身體一個趔趄,下意識地彎腰扶住了摩托車的后座支架。
就在他彎腰低頭的瞬間——
林默的目光,無意中落在了小橙子后頸暴露出的皮膚上!
在衣領下方,靠近頸椎的位置,一小片皮膚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
那片皮膚上……赫然浮現著一片極其復雜的、閃爍著微弱銀光的……紋路!
那紋路并非刺青,更像是從皮膚內部透出的光芒!線條纖細而繁復,如同精密的電路板,又像是某種古老的符文!紋路還在極其緩慢地、如同呼吸般明滅閃爍著!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這紋路……這詭異的銀光……他瞬間想起了影身上那若有似無的銀色氣息,以及數學課上那由粉筆灰形成的銀色漩渦!
“小橙子!你脖子后面……”林默失聲叫道,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觸碰那片詭異的銀色紋路。
“別碰我!”小橙子如同被烙鐵燙到一般,猛地直起身,反應激烈得嚇人!他迅速拉高了衣領,遮住了后頸,眼神里充滿了驚懼和一種被揭穿的狼狽!
他猛地抬頭,看向林默。
就在兩人目光交匯的剎那——
林默清晰地看到,小橙子那雙總是充滿陽光和活力的瞳孔深處,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的平靜湖面!無數細密的、如同0和1組成的、閃爍著冰冷藍光的……數據流!正瘋狂地翻涌、滾動!如同失控的瀑布!
那絕對不是人類的眼睛!
“別相信他!”小橙子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冰冷、平板,甚至帶著一絲金屬摩擦般的質感,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代碼砸在林默的心上,“所有的相遇……都是設計好的程序。”
話音落下的瞬間,小橙子眼中那翻涌的數據流驟然消失,又恢復了平時的模樣,只是眼神里充滿了深深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他深深地看了林默一眼,那眼神復雜得讓林默心碎,然后他猛地跨上摩托車。
“咔噠…滋啦…”摩托車發出幾聲無力的呻吟,引擎只響了幾下就徹底熄火了。
小橙子狠狠捶了一下車把,低聲咒罵了一句,沒有再嘗試發動,而是推著沉重的摩托車,頭也不回地、腳步沉重地消失在了舊車棚的出口。
留下林默一個人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冰封。后頸的銀色紋路……瞳孔里的數據流……“設計好的程序”……小橙子的話像一把把冰冷的錘子,將他剛剛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對影的信任(或者說被迫接受的方向)砸得粉碎!
影不可信?小橙子才是被控制的那個?還是……他們都在騙我?到底什么是真的?!
混亂和絕望幾乎要將林默吞噬。他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穿透所有謊言和迷霧的答案!一個可能只有鄭香自己才知道的答案!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
深夜。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雨點噼里啪啦地敲打著窗戶,風聲嗚咽如同鬼哭。林默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死死盯著天花板上晃動的樹影。母親房間早已沒有了聲息。墻上的掛鐘,依舊固執地停在三點十七分。
他悄悄地起身,如同幽靈般溜出自己的房間。客廳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偶爾劃過的閃電,短暫地照亮屋內死寂的輪廓。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家具,沒有開燈,憑著記憶摸到了玄關,輕輕擰開了防盜門的鎖。
冰冷的夜風裹挾著雨絲瞬間灌了進來。林默打了個寒顫,毫不猶豫地閃身出門,將門輕輕帶上。
雨夜的城市籠罩在一片迷蒙的水汽中。路燈的光暈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暈開模糊的光團。他拉緊了外套的帽子,低著頭,像一道影子,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快速穿行。目的地很明確——鄭香家。
鄭香家住在城西一片老舊的居民區,一棟獨立的三層小樓,帶著一個堆放雜物的閣樓。林默小時候經常來這里玩,對地形很熟悉。他繞到樓后,那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樹,粗壯的枝椏正好伸向二樓鄭香房間的窗戶。
雨水讓樹皮變得濕滑。林默咬緊牙關,忍著膝蓋的疼痛,手腳并用地向上攀爬。冰冷的雨水順著脖子灌進衣服里,凍得他牙齒打顫。幾次腳下打滑,險象環生。但他心中那股強烈的、想要尋求真相的執念支撐著他。
終于,他夠到了閣樓那扇狹小的、布滿灰塵的氣窗。窗戶沒有上鎖,只是用一根生銹的鐵絲別著。林默顫抖著手,費力地弄開了鐵絲,小心翼翼地推開吱呀作響的窗戶,一股陳年塵埃混合著木頭腐朽的濃重氣味撲面而來。
閣樓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雨水敲打屋頂瓦片的聲音格外清晰。林默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功能,微弱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眼前的空間。
閣樓里堆滿了各種蒙塵的舊家具、廢棄的紙箱、落滿灰塵的舊玩具和書籍。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霉味。他憑著記憶,朝著印象中鄭香存放舊物的地方摸索過去。那里有幾個落滿灰塵的紙箱。
他一個一個地翻找著。舊課本、發黃的試卷、褪色的獎狀……終于,在一個印著卡通圖案的、邊角已經磨損的硬殼筆記本下面,他摸到了一個厚厚的、封面是軟皮革的筆記本——鄭香的日記本!
心臟因為激動和緊張而狂跳。林默顫抖著手,拂去日記本封面厚厚的灰塵。封皮是柔軟的棕色皮革,摸上去帶著歲月的質感。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緊張感,翻開了第一頁。
娟秀而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記錄著少女瑣碎的心事、對未來的憧憬、對某個明星的迷戀……還有,對小橙子(陳澄)和林默之間復雜而微妙的情感。林默快速翻動著,尋找著可能的關鍵信息。日記的時間跨度很大,從小學到初中。
終于,他的手停住了。
翻開的頁面上方,標注的日期是:**2013年7月15日**。
正是他們小學畢業,去許愿池游玩后的第二天!
然而——
這一頁的紙張,明顯與其他頁面不同!整頁紙呈現出一種焦黑的顏色,邊緣更是被燒得卷曲、碳化,留下不規則的焦痕!仿佛被火焰燎過,卻又在即將徹底焚毀時被強行撲滅!紙張變得異常脆弱,仿佛一碰就會碎裂成灰。
在焦黑的紙頁上,原本密密麻麻的字跡大部分都被燒毀了,只剩下一些殘破的、被煙熏火燎得模糊不清的斷句和字詞,如同垂死掙扎的密碼:
**【……原來……許愿池的……詛咒……是真的……】**(字跡扭曲顫抖)
**【……當兩個人……同時許愿……】**(字跡潦草急促)
**【……愿望……相反……謊言……】**(字跡被燒得只剩下半個)
**【……吞噬……靈魂……永遠……】**(最后兩個字幾乎被焦痕掩蓋)
“詛咒是真的…兩個人同時許愿…愿望相反…謊言…吞噬靈魂…永遠…”林默艱難地辨認著這些殘破的字句,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許愿池的詛咒!鄭香在日記里明確提到了!而且是在事件發生的第二天!她知道了什么?她許了什么愿?我許了什么愿?謊言?誰的謊言?!
巨大的震撼和謎團讓林默幾乎窒息!他急切地想要翻看下一頁,看看是否還有更多線索……
“轟隆——!!!”
就在此時!
窗外,一道慘白刺目的閃電如同撕裂天穹的巨劍,毫無征兆地劈開了濃重的雨夜!緊隨其后的,是一聲震耳欲聾、仿佛就在頭頂炸開的驚雷!整個閣樓仿佛都在雷聲中顫抖!
慘白的電光瞬間充滿了狹小的閣樓,將一切都照得亮如白晝!
就在這刺目的、轉瞬即逝的電光中——
林默的目光,被書桌角落一塊蓋著厚厚灰塵的玻璃板牢牢吸引!
玻璃板下面,壓著幾張老照片。
其中一張,正是他們小學畢業那天,在市中心許愿池前的合影!
照片上,十二歲的林默、鄭香和小橙子(陳澄)并肩站在一起,對著鏡頭笑得燦爛無比。清澈的池水在他們身后蕩漾,陽光明媚。
然而!
就在這慘白的閃電照亮一切的瞬間!
林默清晰地看到,在照片中那清澈的池水倒影里——
除了他們三人清晰的倒影之外……
在鄭香倒影的身后,池水的深處……
赫然多出了一個模糊的、穿著寬大黑色袍子的人影!
那黑袍人影靜靜地“站”在水底,兜帽低垂,面容完全隱藏在陰影之中,只有袍袖仿佛在水中無聲地飄蕩著……
如同一個來自深淵的、無聲的見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