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十七分，季嵐蹲在一輛改裝過的貨運車后座，手指緊握著口袋里的晶體。它持續發出微弱脈動，像一顆不安分的心臟。車窗外，新BJ的夜色被全息廣告牌染成五彩斑斕，巡邏無人機的探照燈不時掃過街道。

駕駛座上，一個滿臉胡茬的男人——秦燁介紹他叫“老貓“，前特種部隊成員——正低聲與副駕駛的秦燁交談。

“三個檢查站，全都增派了人手。“老貓的聲音沙啞，像是多年煙酒留下的痕跡，“你的小女友真是惹了大麻煩。“

季嵐皺起眉頭，但沒時間計較稱呼問題。她從座位間探身向前：“他們怎么認出我們？面部識別？“

老貓從后視鏡瞥了她一眼，左眼上的電子義眼閃爍著紅光：“全頻段掃描。你的生物特征已經被錄入所有軍方系統，甜心。連你小時候在幼兒園用的馬桶型號現在都是國家機密。“

秦燁瞪了老貓一眼：“說重點。“

“重點是我們需要這個。“老貓從手套箱取出兩個金屬片，“皮下生物特征干擾器。能讓你在掃描下看起來像別人。不過...“他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金屬牙齒，“植入過程會有點疼。“

季嵐接過那冰冷的小裝置，喉嚨發緊。她從未喜歡過醫療程序，更別說在這種簡陋條件下進行。

“我來幫你。“秦燁接過她手中的干擾器，聲音比平時柔和，“轉過去，把衣領拉下來點。“

季嵐照做了，感覺到秦燁的手指輕輕撥開她頸后的頭發。他的觸碰意外地輕柔，與軍人粗獷的外表形成反差。

“深呼吸。“他低聲說，然后一陣尖銳的疼痛刺入她的頸部。季嵐咬住嘴唇忍住驚呼，晶體在口袋中突然發熱，仿佛在回應她的不適。

“好了。“秦燁的聲音很近，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耳廓，“現在該我了。“

季嵐轉身，看到老貓已經拿著另一個干擾器對準秦燁的脖子。秦燁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但季嵐看到他下頜的肌肉繃緊了。

“你們這些科學家真嬌氣。“老貓咧嘴笑著收起工具，“我們當年在戰場上植入這東西時連麻醉都沒有。“

貨運車轉過一個彎，遠處出現第一個檢查站的燈光。季嵐的心跳加速，晶體在手中變得更加溫暖。

“記住，“秦燁低聲指示，“你是瑪麗·陳，太空總署后勤部文員。我是你的丈夫張偉。我們去接生病的母親去醫院。證件在后座袋子里。“

季嵐翻出證件，上面是一對陌生亞裔夫妻的照片，但經過數字處理，與她和秦燁有幾分相似。她強迫自己深呼吸，試圖平復劇烈的心跳。

檢查站越來越近，四名全副武裝的警衛站在路障旁，其中一人手持掃描儀。老貓放慢車速，搖下車窗。

“凌晨好，長官們。“他露出討好的笑容，聲音變得油滑，“送貨去三區倉庫，有電子通行證。“

警衛將掃描儀對準老貓的臉，然后伸頭查看車內。季嵐感到秦燁的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溫暖而堅定。

“后面兩位是？“警衛皺眉問道。

“我表弟和他妻子。“老貓輕松地回答，“家里老人突發心臟病，搭個便車去醫院。您知道的，這個點叫不到民用救護車。“

警衛將掃描儀對準秦燁和季嵐。季嵐屏住呼吸，感到頸后的干擾器微微發熱。掃描儀的綠燈閃爍了幾下，然后變成穩定的藍色——通過。

“走吧。“警衛不耐煩地揮手，老貓連連道謝，駕車緩緩通過路障。

開出幾百米后，季嵐才敢呼氣，發現自己一直緊抓著秦燁的手，連忙松開。

“第一階段通過。“秦燁的聲音恢復了軍人式的冷靜，但季嵐注意到他右手微微顫抖——干擾器的副作用，“下個檢查站會更嚴格。“

老貓哼了一聲：“嚴格？他們會把你們的內褲顏色都掃描出來。特別是現在。“

“現在怎么了？“季嵐問道。

老貓和秦燁交換了一個眼神。“你沒告訴她？“老貓挑起眉毛。

秦燁嘆了口氣：“兩小時前，'守望計劃'接管了追捕行動。他們不受常規軍事條例約束，可以使用...更激進的手段。“

季嵐的胃部一陣緊縮：“多激進？“

“格殺勿論。“老貓輕快地說，轉動方向盤拐入一條狹窄的小路，“好消息是，他們想活捉你，甜心。壞消息是，他們對你的男朋友沒這個限制。“

貨運車駛入一片工業區，高聳的倉庫在夜色中如同沉睡的巨人。老貓關閉車燈，僅靠夜視系統導航，最終停在一座廢棄倉庫后。

“下車，快。“他低聲命令，“他們早晚會識破干擾器，我們得換交通工具。“

三人迅速下車，老貓領著他們穿過一扇生銹的側門。倉庫內部堆滿廢棄機械，空氣中彌漫著機油和灰塵的味道。角落里停著一輛看起來相當先進的懸浮摩托。

“我的小寶貝，“老貓拍拍車座，“全隱身模式，能躲過大多數雷達。不過只能坐兩個人。“

季嵐和秦燁同時開口：“什么？“

老貓咧嘴一笑：“計劃變更，孩子們。原路返回太危險了，我另有任務。“他從口袋里取出一個小型數據芯片交給秦燁，“這是通往發射基地的路線圖，避開所有主要檢查站。還有...“他猶豫了一下，“老鷹說他在D7區等你。“

秦燁的表情變得復雜：“他還活著？“

“勉強算是。“老貓的笑容消失了，“那件事之后...你知道的。但他愿意幫忙，特別是對你。“

季嵐好奇地看著兩人，但顯然這不是提問的時機。秦燁點點頭，接過芯片插入自己的終端。

“發射基地現在誰負責？“他問道，快速瀏覽著路線圖。

“羅德里格斯上將，但實際控制的是'守望計劃'的人——一個叫吳的博士。“老貓做了個厭惡的表情，“穿白大褂的瘋子，眼睛像死魚。“

季嵐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吳博士？高個子，說話聲音很輕？左眉上有道疤？“

老貓和秦燁都轉向她：“你認識他？“

“他...他曾經是我父親實驗室的助手。“季嵐的聲音發緊，“在我父親去世后，他接管了大部分研究。后來聽說他去了軍方項目...“

秦燁的表情變得警覺：“這不可能是巧合。季嵐，你父親說過軍方有內鬼。如果這個吳博士是'守望計劃'的人...“

晶體在季嵐口袋里突然劇烈發熱，幾乎燙傷她的皮膚。同時，倉庫外傳來車輛接近的聲音。

“該死！“老貓沖向一個監控屏幕，“他們找到我們了。至少三輛車，全副武裝。“

秦燁立刻進入戰斗狀態，從腰間抽出一把緊湊型脈沖手槍：“有其他出口嗎？“

老貓搖頭，激活了懸浮摩托：“只有正門。聽著，我制造些混亂，你們趁機沖出去。“他遞給季嵐一個頭盔，“跟著導航走，別停，別回頭。“

季嵐剛想抗議，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倉庫大門被炸開！全副武裝的特種部隊涌入，他們的制服上沒有常規部隊的標識，只有左臂上一個簡單的符號——一個眼睛圖案，與季嵐在父親筆記中見過的“守望計劃“標志一模一樣。

“走！“老貓大吼一聲，從貨架后扔出幾個煙霧彈。濃煙瞬間充滿倉庫。

秦燁抓住季嵐的手腕，拉著她沖向懸浮摩托。她剛戴上頭盔，就聽到身后傳來脈沖武器的嘶鳴和老貓的咒罵聲。一聲爆炸震得地面顫抖，貨架紛紛倒塌。

“抱緊我！“秦燁跨上摩托，季嵐緊緊摟住他的腰。懸浮摩托發出高頻嗡鳴，離地升起，沖向后墻——那里老貓顯然預先設置好了爆炸點，墻壁在他們接近時轟然倒塌。

冷風撲面而來，摩托沖入夜色。季嵐回頭看到倉庫已經陷入火海，幾個黑影正試圖追擊。

“他們跟上來了！“她在頭盔通訊器中大喊。

秦燁沒有回答，全神貫注地操縱摩托穿過狹窄的巷道。后視鏡顯示至少兩輛懸浮車正緊追不舍，車頂的脈沖炮正在充能。

“低頭！“秦燁突然命令，同時猛拉操縱桿。摩托幾乎垂直上升，一道藍色能量束從下方掠過，擊中了前方的建筑物，碎石四濺。

季嵐的心臟狂跳，晶體在口袋里灼燒般發燙。摩托在空中做了個急轉彎，鉆進一座摩天大樓的維修通道。追擊者暫時被甩開，但警報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他們調用了城市防御系統！“秦燁咬牙道，“我們必須——“

他的話被一陣刺耳的干擾聲打斷。摩托的控制面板突然閃爍起來，導航系統失靈。前方出現一個檢查站，更多“守望計劃“的特工正在設置路障。

季嵐感到晶體幾乎要燃燒起來，一股奇異的熱流從手掌蔓延至全身。她的視野邊緣開始閃爍藍光，耳邊響起一種類似她幻象中的聲音，但這次更加清晰：

[危險][保護][連接加強]

“秦燁！“她突然知道該做什么了，“向左轉，下一個路口！“

秦燁沒有質疑她的直覺，猛地轉向。摩托沖入一條幾乎被遺忘的老舊隧道，這里是城市改造前的遺跡，沒有監控設備。

但追擊者依然緊跟不舍。季嵐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在晶體上。那種熱流變得更加強烈，她感到某種...連接正在形成。當她再次睜眼時，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浮現出與晶體表面相似的發光紋路。

“停車！“她突然喊道。

秦燁難以置信地回頭看她：“什么？“

“相信我！停車！“

秦燁緊急剎車，摩托停在一處廢棄的地鐵站臺。季嵐跳下車，雙手緊握晶體。紋路已經蔓延到她的脖子和臉上，在黑暗中發出幽幽藍光。

“季嵐...你...“秦燁的聲音充滿震驚。

“掩護我。“她簡短地說，然后全神貫注于那種奇異的感覺。晶體回應著她的意志，光芒大盛。季嵐感到自己仿佛能“看到“周圍的電子信號——監控設備、追蹤器、通訊網絡——它們像蛛網一樣在空氣中延伸。

她“觸碰“那些信號，晶體隨之脈動。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所有附近的電子設備同時閃爍然后熄滅。追擊者的懸浮車失去動力，從空中墜落；遠處的警報聲戛然而止；就連秦燁的終端也黑屏了。

更驚人的是，季嵐感到自己能夠塑造光——摩托和他們兩人的影像分裂成十幾個，朝不同方向移動，完美的全息誘餌。

“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她虛弱地說，突然感到精疲力竭。紋路開始褪去，但晶體依然溫暖。

秦燁扶住她搖晃的身體：“你...剛才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季嵐誠實回答，“就像是...晶體和我暫時合為一體。我能感覺到所有電子設備，就像它們是身體的一部分。“

秦燁的表情難以捉摸，但他只是點點頭，幫她重新上車：“我們得抓緊時間。這種干擾不會持續太久。“

摩托再次啟動，這次沒有追擊者。他們穿過城市的地下網絡，向郊外的發射基地駛去。季嵐靠在秦燁背上，疲憊不堪但內心充滿疑問——她與晶體的連接意味著什么？為什么“守望計劃“如此迫切地想抓住她？老貓活下來了嗎？

最重要的是，當他們到達發射基地后，真的能偷到一艘飛船前往半人馬座α星嗎？

摩托駛入黎明前的黑暗，答案隱藏在未知的前方。季嵐只確定一件事：無論等待他們的是什么，她和秦燁現在已經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