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中心的隔離期終于結束，季嵐站在父親舊宅的門前，鑰匙在手中冰涼沉重。自從被批準離開總部進行短暫休養，她就決定來這里——五年未曾踏足的童年家園。也許是因為那些幻象，或是那些她莫名能讀懂的外星符號，她總覺得答案可能藏在這棟老房子的某個角落。

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異常響亮。門開了，灰塵在斜射的陽光中起舞。家具上蓋著白布，像是等待揭幕的幽靈。季嵐的指尖劃過門廳的木質墻面，觸到一道淺淺的刻痕——她十二歲時量身高留下的。那時父親還活著，還會笑著叫她“我的小科學家“。

“小科學家現在遇到大問題了，爸爸。“她輕聲對著空蕩的房子說。

徑直走向父親的書房，那是整棟房子的心臟。陳教授生前是著名的天體物理學家，書房墻壁上依然掛滿星圖和公式草稿。季嵐的目光被書桌旁一個老式保險柜吸引——她曾無數次看見父親在那里存取文件，卻從未被允許查看內容。

蹲下身，她嘗試了幾個可能的密碼：她的生日、母親的生日、父親獲得諾貝爾獎的日期。保險柜紋絲不動。季嵐咬著下唇思考，突然靈光一閃——他們全家最后一次一起觀星的日期，那顆超新星爆發的日子。

鍵盤發出輕微的“滴滴“聲，然后是令人滿意的“咔嗒“。保險柜門緩緩打開。

里面除了一疊文件，還有一個黑色金屬盒。季嵐先取出文件，快速瀏覽——科研筆記，大部分是關于宇宙微波背景輻射的常規研究。但翻到后面，內容突然變了。一些頁面被小心翼翼地撕掉了，剩下的部分提到了“異常信號“和“非自然模式“。最后一頁的日期是父親去世前一周，上面潦草地寫著一行字：

“它們回來了，而這次它們發現了我們。上帝保佑嵐嵐永遠不要——“

句子戛然而止，仿佛作者被突然打斷。季嵐的手指微微發抖。父親知道些什么？關于誰？

她放下文件，轉向那個金屬盒。沒有鎖，但盒蓋緊緊卡住。用力一掰，盒子彈開了，里面是一塊奇特的晶體，約拇指大小，呈現不規則的幾何形狀，表面有著類似電路的花紋。當光線照射時，內部似乎有液體般的物質流動。

季嵐小心地捏起晶體，突然一陣強烈的刺痛從指尖竄上手臂！她倒吸一口冷氣，差點丟掉它，但疼痛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溫暖。更驚人的是，晶體現在發出了微弱的藍光，內部流動加速，形成某種...模式？

她盯著那些變化的圖案，意識到自己又在理解它們——就像理解那些出現在腦海中的符號一樣。這不是語言，更像是直接傳遞的概念：

[警告][古老敵人][覺醒][軌跡][地球]

然后是一系列坐標，與她從觀察者一號那里獲得的星圖部分重疊，但指向更遠的星際空間。最后是一個簡單的符號，這次她立刻明白了含義：

[守望者]

晶體突然暗淡下來，恢復了普通狀態，仿佛能量耗盡。季嵐的呼吸急促，大腦飛速運轉。父親不僅知道這些外星符號，還擁有與之交流的技術？這晶體是什么？為什么他從未提起？

她翻遍盒子尋找更多線索，終于在夾層中發現一張微型數據卡。插入自己的終端，屏幕上出現一個加密文件夾，需要生物識別解鎖。季嵐將拇指按在掃描區，系統閃爍了一下：

“歡迎，季嵐。如果你看到這個，說明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父親的聲音從揚聲器中傳出，季嵐的心臟幾乎停跳。這是預先錄制的全息影像，陳教授坐在這個書房的椅子上，面容比她記憶中蒼老許多，眼下是深深的陰影。

“我時間不多了，所以仔細聽好。“全息父親向前傾身，聲音低沉急促，“二十五年前，我在分析'旅行者'號探測器數據時發現了一個異常信號。它被隱藏在宇宙背景輻射中，幾乎無法察覺。經過兩年解碼，我確定那是一個警告，來自一個自稱'守望者'的文明。“

影像切換，顯示出一組與季嵐腦海中完全相同的符號。

“守望者是某種...哨兵。他們在整個銀河系監視一種他們稱為'吞噬者'的威脅。根據他們的信息，吞噬者是一種古老而極具侵略性的星際文明，以吸收其他智慧種族的技術和生物質為生。他們周期性地'蘇醒'，橫掃一片星域，然后再次進入休眠。“

畫面變成一段模糊的錄像，顯示一個恒星系統被某種黑暗物質逐漸包裹、吞噬的恐怖景象。

“最可怕的是，守望者相信吞噬者能夠感知特定類型的通訊信號——包括我們發送到太空的無線電波和最近嘗試的量子通訊。我試圖警告當局，但被斥為妄想。他們封存了我的研究，禁止我公開談論。“

全息父親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我偷偷保留了一些數據，包括這塊守望者晶體——他們稱之為'記憶種子'。它能與特定基因結構的人建立聯系，顯然我們家族有這種特質。我本希望永遠不必告訴你這些，但如果你在看這條消息，說明信號已被回應，吞噬者可能已經注意到了地球。“

影像開始閃爍，父親的聲音變得斷斷續續：“記住，嵐嵐，吞噬者會追蹤任何回應他們'誘餌信號'的文明...不要信任...軍方有內...找到秦...他父親是...“

信號突然終止，屏幕恢復空白。季嵐呆坐在原地，父親的警告在耳邊回蕩。所有碎片開始拼合——觀察者一號是守望者的探測器，它來地球是為了警告人類不要回應那個信號！而現在，由于人類的莽撞，地球可能已經暴露在那個可怕的“吞噬者“面前。

她必須告訴秦燁。但父親最后未說完的話是什么意思？“軍方有內“...內奸？“找到秦“...是指秦燁嗎？他父親與此有什么關系？

季嵐迅速收集起所有材料，包括那塊神秘的晶體。當她把它放入口袋時，一陣微弱的震動傳來，仿佛某種確認。她剛走到門口，終端突然響起——秦燁的緊急通訊。

“季嵐，你在哪里？“他的聲音異常緊張。

“在我父親的老房子。我發現了一些東—“

“聽著，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的位置。“秦燁打斷她，“總部剛剛下達了對你的拘押令，罪名是涉嫌泄露國家機密。一支特種小隊已經出發去你的公寓了。“

季嵐的血液瞬間變冷：“什么？但我什么都沒做！“

“我知道。這是借口。醫療部有人發現了你的異常腦部掃描結果，上報給了安全委員會。他們認為你被外星科技'感染'了。“秦燁的聲音壓低，“更糟的是，有人——我不確定是誰——向理事會提交了所謂證據，聲稱你父親是外星間諜，而你繼承了他的'任務'。“

“這太荒謬了！“季嵐幾乎喊出來，隨即強迫自己冷靜，“我剛剛發現我父親確實研究過外星信號，但那完全是另一回事。秦燁，他認為地球正處于危險中，而—“

“現在別在通訊里說。“秦燁厲聲打斷，“待在那里別動，鎖好門。我二十分鐘后到。“

通訊切斷，留下季嵐站在昏暗的門廳，心跳如雷。她迅速檢查了所有門窗，然后回到書房，從父親書桌抽屜里找出一把老式手槍——他曾經帶著它去野外考察。沉甸甸的金屬觸感陌生而令人不安，但她還是上了膛，放在手邊。

等待的時間像被拉長的橡皮筋。季嵐翻看著父親的筆記，試圖找出更多線索，但大部分關鍵頁面似乎已被銷毀。晶體在她口袋里偶爾發出微弱的脈動，仿佛活著的心臟。

終于，前門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三下，停頓，再兩下。季嵐小心地靠近，從貓眼看到秦燁站在門外，獨自一人，穿著便裝而非制服。

她打開門，秦燁迅速閃入，立刻重新鎖門。他的眼睛掃視房間，最后落在她手中的槍上，挑了挑眉。

“放下吧，你不會需要它的。“他說著，從夾克內袋取出一個小型電子設備，在屋內走了一圈，最后停在客廳中央，“很好，沒有監聽裝置。“

季嵐放下槍：“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突然要抓我？“

秦燁的表情異常嚴肅：“因為你的能力。有人想要控制你，季嵐。不是理事會，甚至不是聯合政府。是一個自稱'守望計劃'的組織，他們似乎已經為外星接觸準備了幾十年。“

“守望計劃？“季嵐想起父親提到的“守望者“，這不是巧合。

“他們滲透在各級政府和軍方中。今早有人匿名向安全委員會提交了關于你的詳細報告，包括你的腦部掃描結果和血液中的異常金屬同位素。“秦燁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他們稱你為'接收者'，說你能理解外星通訊。“

季嵐從口袋中取出那塊晶體：“因為我確實能。看看這個。“

她簡要復述了父親的發現和警告。秦燁聽著，表情越來越凝重。當他看到晶體發出的光芒和那些符號時，眼中閃過震驚。

“上帝啊...“他輕聲說，“所以觀察者一號是來警告我們的？而我們的回應可能已經引來了那個...吞噬者？“

季嵐點點頭：“我父親認為軍方內部有守望計劃的人。他最后說'找到秦'，然后提到了你父親。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秦燁的臉色變得蒼白：“我父親...十年前在一次例行太空任務中失蹤。官方說法是飛船事故，但...“他猶豫了一下，仿佛在決定是否信任她，“他的最后通訊中提到發現了'不該存在的東西'。之后家里來了幾個自稱軍方的人，帶走他所有的研究資料。“

兩人沉默地對視，一個可怕的可能性在他們之間浮現——秦燁的父親可能也發現了守望者或吞噬者的存在，因此被滅口。

“我們需要離開地球。“季嵐突然說，“去半人馬座α星，找出觀察者一號想讓我們看到的東西。“

秦燁苦笑：“現在？你被通緝，我被監視。我們甚至無法離開這座城市。“

“不，我們可以。“季嵐拿起父親的筆記，“我父親留下了一套算法，可以繞過軍方的大部分監控系統。而且...“她猶豫了一下，“我感覺這塊晶體能幫助我們。它在...引導我。“

秦燁盯著那塊發光的晶體，表情復雜：“即使我們能逃到發射基地，沒有授權也無法啟動任何飛船。“

季嵐的眼中閃爍著決心：“那就偷一艘。“

秦燁瞪大眼睛：“你瘋了？那是叛國罪！“

“或者我們是唯一能拯救地球的人。“季嵐反駁，“秦燁，如果吞噬者真的存在，而且正在向地球進發，我們還有多少時間？官方程序會拖上幾個月甚至幾年。我父親用生命保護這些信息，現在它落在我們手中。我們能辜負這種信任嗎？“

秦燁深吸一口氣，轉身看向窗外。夜幕已經降臨，幾顆早出的星星在天空中閃爍。其中一顆特別亮的——其實是火星——正好位于窗框中央，像是指引的燈塔。

“我認識幾個'朝圣者'項目的工程師。“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對官方程序...不滿的人。他們可能愿意幫忙。“

季嵐感到一陣希望涌起：“那么你同意了？“

秦燁轉向她，眼中是她從未見過的堅定：“我會保護你，季嵐。不僅因為這是我的職責，還因為...“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詞，“因為我相信你。從第一天起就是。“

季嵐的心跳漏了一拍。在這個充滿謊言和陰謀的世界里，秦燁的信任比任何珍寶都更珍貴。她伸出手，他緊緊握住，一個無聲的盟約在此刻締結。

“我們需要一個計劃。“秦燁說，軍人思維重新占據主導，“首先，偽造身份。然后—“

晶體突然在季嵐手中劇烈發光，投射出一幅全息星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完整。一條明亮的線從地球延伸到半人馬座α星，然后繼續向銀河系中心方向延伸。在終點處，一個血紅色的符號閃爍著：

[吞噬者][接近][警告]

然后星圖消失，晶體恢復平靜。季嵐和秦燁交換了一個驚恐的眼神。

“看來，“季嵐聲音顫抖，“我們的時間比想象的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