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踏入雨山村，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下，幾個扛著鋤頭的村民立刻停下了閑聊，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他們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像是好奇，更像是一種麻木的審視，仿佛在打量幾頭誤入圈欄的牲口。

“你們是什么人？”一個領頭的壯漢上前一步，手里的鋤頭不經意地橫在胸前。

“老鄉，我們是來山里玩的，不小心迷了路。”陳武上前一步，擋在贏舒和許薇薇身前，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眼看天要黑了，想在村里借宿一晚，給錢也行。”

那幾個村民對視一眼，顯然拿不定主意，其中一個年輕人轉身就往村子深處跑去。

不多時，一個身形佝僂的老者被攙扶著走了過來。

老者就是村長，他臉上的褶子又深又硬，層層疊疊，像是干裂的老樹皮，他一開口，露出一口黃黑的牙：“遠來是客，遠來是客啊！村子好久沒來過生人了。”

他咧著嘴，像是在笑，可那笑意只拉扯了嘴角，半點沒進到眼睛里，反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他打量著三人，目光在許薇薇身上停留了片刻，那股子高興勁兒，比陳武他們這幾個借宿的還要真切。

“村里正好有間空屋，你們不嫌棄就住下吧。”

村長領著他們到了一間村尾的破屋前，屋子半邊都塌了，門窗也是破破爛爛，一股子霉味撲面而來。

贏舒的臉當場就黑了：“村長，你們就這么招待客人的？”

他堂堂贏家大少，什么時候住過這種地方。

“呵呵，年輕人，村里條件差，這屋子空著也是空著，將就一晚吧。”村長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玩味。

“多謝村長，這里很好了。”陳武攔住還要發作的贏舒，平靜地接受了安排。

村長走后，隔壁屋里走出一對夫婦，男人看著老實巴交，女人則一臉熱情，手里還端著一碗水。

“幾位城里來的貴客吧？快喝口水潤潤嗓子，晚上沒地方吃飯吧？來俺家吃，俺多做幾個菜！”女人不由分說地就把他們往自家屋里拉。

晚飯倒也豐盛，都是些山里的野味和自家種的菜。

飯桌上，陳武旁敲側擊，得知這雨山村歷史悠久，幾乎與世隔絕，最奇特的是，這里是個長壽村，村里人普遍都能活到九十多歲。

“我們村風水好，背山面水，自給自足，全靠祖奶奶保佑。”男人憨厚地笑著，提起“祖奶奶”時，臉上滿是敬畏。

“祖奶奶？”陳武追問。

“是我們村年紀最大的老人，一直在祠堂里靜養，身子骨不方便，不見外人的。”女人搶著回答，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

一頓飯吃得表面和諧，暗流涌動。

回到那間破屋，贏舒終于忍不住吐槽：“這村子從里到外都透著一股邪性，那個村長笑得我后背發毛，還有那個祖奶奶，神神秘秘的。”

陳武沒有說話，只是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許薇薇一直很安靜，此刻卻忽然伸出手，攤開手心。

她的掌心躺著一張被汗浸得有些濕潤的紙條，是吃飯時，那個熱情的村婦偷偷塞給她的。

紙條被揉得皺巴巴，上面只有四個歪歪扭扭的字。

快跑，報官。

陳武凝視著那張被汗水浸潤的紙條，上面的字跡歪歪扭扭，透著一股書寫者當時極致的恐懼。

他沒有說話，只是將紙條遞給了贏舒。

贏舒接過一看，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報官？我早就把這個雨山村查了個底朝天，別說人口失蹤，就連鄰里糾紛的報警記錄都沒有。”

他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他動用的關系網足以將一個地方的祖墳都刨出來看看。

“正面渠道，灰色地帶，我全都查了。這個村子干凈得就像一張白紙，和任何犯罪都扯不上關系。”贏舒越說越覺得憋屈：“我的人辦事，你放心，絕對不可能出紕漏。”

這才是最詭異的地方。

一個干凈到極致的村子，卻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傳遞出“快跑，報官”的求救信號。

“會不會是灰界的手筆？”贏舒壓低了聲音。

陳武搖了搖頭，目光掃過窗外沉沉的夜色：“不像。灰界降臨的標志是那片無法用常理解釋的灰色霧氣，這里沒有。”

一時間，破屋內的氣氛陷入了死寂。

線索斷了。

他們是來解決灰界危機的，不是來當偵探破解鄉村秘聞的。如果這里和灰界無關，他們繼續待下去就是浪費時間。可直覺告訴陳武，這個村子絕對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贏舒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我們先按兵不動，從長計議？”

一直沉默的許薇薇忽然動了。

她從陳武手里拿過那張紙條，在兩人面前晃了晃，清冷的嗓音在寂靜的屋子里顯得格外清晰。

“一個活生生的人，冒著風險給了我們這個。”

“你們還在猜什么？”

陳武和贏舒都看向她。

許薇薇的眼神里沒有困惑，只有一種簡單直接的邏輯：“我們不是警察，查案子那一套太慢了。”

她嘴角微微一撇，帶了點嘲弄的意味：“直接去問那個女人不就行了？她要是不肯說……”

話沒說完，但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暴力，有時候是解決問題最有效率的手段。

贏舒先是一愣，隨即一拍大腿，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對啊！我怎么沒想到！咱們是來干嘛的？咱們是來救世的，跟他們客氣什么！”

他看了一眼陳武，嘿嘿一笑：“咱們可不是什么迷路的好心游客。”

陳武也笑了。

贏舒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對啊！跟這幫神神叨叨的家伙費什么勁，直接問不就完了！”

有些時候，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最有效的辦法。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轉身出了那間破屋。

夜色如墨，村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幾聲犬吠從遠處傳來，更添了幾分陰森。

他們徑直走向隔壁那對夫婦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