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山村周圍的山地,早已不復往日的寧靜。
崎嶇的山路被重型軍用卡車碾壓出深深的轍痕,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尾氣的混合味道。
陳武和許薇薇跟著贏舒下了車,立刻被一股肅殺之氣籠罩。
目之所及,是延綿不絕的臨時營地和偽裝網,身穿黑色作戰服的士兵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鋼鐵般的冷峻,他們手中的武器閃爍著金屬的寒光,將整個雨山村圍得如鐵桶一般。
“長官!”
只要有士兵路過贏舒,都會立刻停步,立正行禮,聲音洪亮。
贏舒坦然受之,他享受這種感覺,在拳館里丟掉的面子,在這里被加倍找了回來。他眼角的余光掃過身旁的兩人,想從他們臉上看到應有的震撼。
陳武的臉上確實閃過一絲訝異,但那神情更像是看到地主家拿金鋤頭鋤地,驚訝中帶著點說不清的意味。
至于許薇薇,她只是平靜地看著這一切,仿佛在看一場與自己無關的布景。
贏舒心頭微沉,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
他還沒有放棄誘惑許薇薇。
陳武只想說,繼續努力。
很快,一個身影從指揮帳篷里快步走出。那人同樣身著黑色制服,但腰間系著一條醒目的黃色飾帶,他步伐沉穩,面容剛毅,眼神銳利如鷹。
赤橙黃綠青藍紫,是晨星王朝官員的身份配飾,黃色帶子,其官職遠在一個小城城主之上。
男人走到贏舒身前,目光先是在陳武和許薇薇身上頓了一下,眉頭幾不可查地一皺,顯然對這兩個格格不入的“外人”心存疑慮。
“贏少。”他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干脆利落,“第一、第三裝甲營已于凌晨四點完成外圍封鎖,狙擊小組占據所有制高點,三架‘蜂鳥’無人機輪流升空,進行二十四小時監控,熱成像掃描顯示,村內一切如常,未發現異常集結,隨時可以突入。”
贏舒點點頭,神色恢復了從容。“沒有驚動里面的人吧?”
“沒有。”男人回應道,“這個村子幾乎與世隔絕,除了定期出來換取物資,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我們封鎖了方圓百里,他們沒有任何察覺。”
“很好。”贏舒很滿意,他轉過身,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看著陳武。
“陳武先生,你覺得我們準備的如何?”
陳武環顧四周,那些士兵臉上的肅殺之氣,在他看來,不過是常規訓練的結果。
真正的生死,不是靠一張冷臉就能決定的。
他收回目光,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此刻也懶得再跟贏舒兜圈子。
“我和許薇薇進去。”
陳武的聲音不大,卻讓周圍驟然一靜,連風聲似乎都停了。
“我們進去后,如果事情不對,我會發動信號通知你們。”他頓了頓,看向那名腰系黃色飾帶的軍官,一字一句地說道:“之后用最快的速度,把這個村子從地圖上抹掉,用你們最強的火力,確保里面不會有任何東西能跑出來。”
“任何東西。”
這話里的分量,讓那名剛毅的軍官瞳孔都縮了一下。
這是命令,一個平民對軍隊下達的,關乎上千村民性命的命令。
他下意識地看向贏舒,卻發現贏舒也在看著陳武,眉頭緊鎖。
陳武知道這很殘酷,但他更清楚,面對灰界的入侵,任何婦人之仁都是在拿整個世界的安危做賭注,犧牲無法避免。
哪怕代價是他和許薇薇的命。
這還是他從導師身上學到的。
“不行。”
就在軍官等待贏舒決斷時,贏舒卻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
他搖了搖頭,迎著陳武審視的目光,沉聲道:“我跟你們一起進去。”
陳武眉毛一挑,幾乎要被氣笑了。
“贏大少爺,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這不是在過家家,里面是能把你像紙片一樣撕碎的怪物。”
他瞥了一眼旁邊始終沉默的許薇薇,話語里帶上了幾分嘲弄:“我知道你想在徐小姐面前表現,但方法有很多,沒必要選最快投胎的那一種。”
在他看來,這個贏舒還沒有放棄自己的想法。
許薇薇的眼睫毛似乎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開口,像一尊精致的人偶。
“陳先生,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贏舒臉上第一次沒了那種世家子弟的從容,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做什么重大的決定。
“我知道這是關乎整個世界存亡的大事,我贏家子弟,還沒孬種到躲在后面當地鼠。”
他語氣鄭重,“我也早就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
旁邊一名親衛立刻會意,遞上一個火柴盒大小的微型攝像機。
贏舒將它別在自己的作戰服胸前,鏡頭正對著前方。
“我不需要你們保護,我的任務只有一個。”他看著陳武,眼神里有種陳武從未見過的東西,那不是傲慢,而是一種決絕。
“只要我出現在村子里,只要這東西能拍下哪怕一秒鐘的畫面,不管我最后是死是活,我的出現,里面的怪物,就是呈給京城那些人最硬的證據!”
“有了它,就再也沒有人能用‘證據不足’、‘影響穩定’這種屁話來搪塞,整個國家機器才能真正毫無保留地運轉起來!”
贏舒的聲音擲地有聲。
世界末日的事情太大了,大到根本沒有人能承受的住,也沒人敢打包票,除非有真實而且絕對不可能是編造的影響,才能成為最有利的證據。
而贏舒的分量剛好足夠。
世家子弟,并不全是廢物軟蛋,大是大非面前,他拎得清自己的分量和價值。
陳武沉默了。
他盯著贏舒,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偽裝,但他失敗了。
這家伙是認真的。
他不是要去逞英雄,而是要去當一個分量足夠的祭品。
用自己的命,去撬動整個固化的上層建筑。
陳武心里忽然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這人倒是有幾分魄力。
也罷。
“隨你。”陳武淡淡地吐出兩個字,不再勸阻。
“只是別拖后腿。”
他轉過身,不再看贏舒,目光投向那片被薄霧籠罩的村莊入口。
“準備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