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藝傳百代

歸心樓后新辟了塊“傳藝場”，每日辰時便擠滿了人。教陶藝的老師傅原是斷云崖的陶匠，他面前擺著從落霞澤學的防水釉料，手里捏著流沙鎮(zhèn)的紅膠泥，教孩子們做能裝水的陶碗；隔壁的織娘正用天索鋼線當經(jīng)線，織出帶著金屬光澤的“山河錦”，她說這是把青邙山的筋骨織進了布里。

最熱鬧的是木工坊。老木匠把《便民要術》里的“活榫圖”刻在木板上，讓徒弟們照著做能拆卸的“便攜凳”——獵戶打獵能背，漁民劃船能坐，流民趕路能當枕頭。有個從京城來的小木匠不服氣，說宮里的雕花凳才叫手藝，直到看見流民們用便攜凳搭成臨時戲臺，小童站在上面念書生寫的詩，才紅著臉拜師：“原來手藝不是給貴人看的，是幫百姓用的。”

傳藝場的墻上掛著塊“百藝牌”，誰教會了誰，就把兩人的名字刻在一起。如今上面已有密密麻麻的名字：陶匠教了水鄉(xiāng)的漁娘做儲魚罐，漁娘教了流民編葦席；鐵匠教了貨郎打修馬車的鐵件，貨郎教了山里人辨南北的法子。書生見了，在牌尾添了句：“藝無高低，能用就靈；教無先后，肯傳就親。”

這日，跛腳老漢帶著蜂農(nóng)們來了，他們用蜂蠟做了盞“長明燈”，燈芯裹著渠邊的水芹菜纖維，能燒三天三夜。“給傳藝場添點亮，”老漢把燈掛在梁上，蠟油順著燈座往下流，在地上凝成了朵花，“咱的養(yǎng)蜂手藝，也能刻上牌了。”

姚破天看著滿場忙碌的人，突然明白：真正的寶貝從不是哪樣手藝，是愿意把本事教給別人的心。就像這傳藝場的燈，一盞亮了，就會有更多盞跟著亮起來，照得九州大地，處處都有能糊口的手藝，家家都有能安身的本事。

第260章路接天涯

開春后，青邙山的路越修越長。營造院的工匠們把“跨河梯”改成了“便民橋”，橋身用木，橋面鋪著渠邊的石板，兩邊的欄桿刻著《便民要術》里的圖樣——走在橋上，就像讀著本活書。

更妙的是“指路碑”。不是尋常的石牌，是個鐵架子，架子上插著各地送來的木牌：往南的牌上畫著漁船，寫著“落霞澤三日到”；往北的牌上畫著駱駝，標著“流沙鎮(zhèn)五日程”；連風鳴山的路都標得清楚，牌邊還掛著罐蜂蜜，說是給迷路的人解餓。

有個走西口的商隊迷了路，順著蜂蜜的甜香找到指路碑，見碑下埋著個陶缸，缸里有水有干糧，缸底壓著張紙條，是貨郎寫的：“路過就吃，走時添點，咱出門人，就得互相幫襯。”商隊掌柜感動得不行，走時不僅添了兩袋干糧，還把西域的葡萄種子埋在了碑下，說：“讓后來人也嘗嘗咱那邊的果子。”

路越修越遠，竟與官道連上了。官差們見青邙山的路比官道還好走，路面鋪著碎草不打滑，雨天挖了排水溝不積水，便來求修路的法子。姚破天沒藏私，讓營造院畫出“鋪路圖”，圖里詳細寫著：用多少碎石、鋪多厚草、挖多深溝，連孩童都能看懂。

沒過半年，從青邙山到京城的路上，冒出了許多“便民亭”，亭里有陶缸、有指路牌，還有百姓自發(fā)擺的茶水攤。有個亭柱上刻著行字：“你修的路，我走的路，連著的都是回家的路。”姚破天路過時，見個小童正往亭里搬柴火，說是給晚歸的人取暖，這孩子正是當年暫安營里畫蜜蜂的那個。

他站在亭里，望著延伸向遠方的路，突然覺得：路從來不是隔開人的，是連綴人的。就像這些便民橋、指路碑、茶水攤，看似不起眼，卻把天涯海角的人都接在了一起。走在路上的人，不管從哪來、到哪去，只要看見這些熟悉的記號，就知道自己不是孤身一人，這世上總有人，在為陌生人鋪著條好走的路。

第261章心向一處

入夏時，青邙山辦起了“互助會”。沒定規(guī)矩，沒設頭領，就是每月初一，各地來的人聚在歸心樓前，說自家的難處，講能幫的忙——像鄰縣缺稻種，落霞澤就送來新收的谷；風鳴山的蜂箱不夠，百工堂就趕制一批；連京城的學子都來了，說要教山里的孩子念書。

這日的互助會格外熱鬧。流沙鎮(zhèn)的人說沙地里長出了新莊稼，就是缺農(nóng)具；水鄉(xiāng)的漁民接話：“咱有多余的鐵，能打鋤頭！”獵戶們說山里的獸皮多了沒處賣，貨郎當即應下：“我去西域，準能賣個好價錢！”最讓人高興的是，暫安營的流民們說要蓋新房，百工堂、營造院、織坊的人異口同聲：“我們來幫忙！”

書生在一旁記錄，寫滿了好幾張紙，最后總結道：“咱這互助會，就像個大家庭，你有我沒有的，我有你需要的，湊在一起，就啥難處都不怕了。”他這話剛說完，就見跛腳老漢拄著拐杖走來，懷里抱著罐新釀的蜜酒：“咱風鳴山的蜂蜜多，能幫大家做黏合劑、做藥丸，往后有這事，盡管找我。”

姚破天看著滿場歡笑的人，突然想起剛到青邙山的日子，那時山是空的，人是散的，哪曾想如今能聚起這么多心。他抬頭望向歸心樓，樓里的百工圖早已掛滿四壁，圖上的人，不管是漁民、獵戶、流民還是工匠，臉上都帶著一樣的笑。

暮色降臨時，互助會散了，人們互相道別，說的都是：“有事捎信，我準到。”姚破天站在樓前，見天索的燈籠又亮了，水渠的水還在流，傳藝場的燈也沒滅，突然明白：這世上最牢的紐帶從不是鋼索、不是水渠，是人心。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就沒有跨不過的坎，沒有接不上的路，沒有聚不成的家。

這九州大地，只要還有人愿意幫人，有手藝愿意教人，有路愿意接人，日子就會像青邙山的春天，一年比一年熱鬧，一年比一年興旺，直到天涯海角，處處都是安心過日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