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5章 老蔡,你這府門結實不?

“噗嗤。”

“噗。”

“呲啦……”

破廟里,陳閑蹲在墻角那堆爛木頭前,臉都快懟到木頭上了。

右手食指對著腐朽的木屑,一次又一次,咬牙切齒地虛空劃拉。

指尖偶爾冒點比螢火蟲屁股還暗的小火星,閃一下,立馬被破廟里的穿堂風無情吹滅。

別說點木頭,連點個煙都費勁。

“天道老兒。你丫玩我呢?。”陳閑終于毛了,氣得一腳踹在旁邊半截泥胎神像的底座上。

咚一聲悶響。

腳趾頭生疼。

神像紋絲不動,只震下來一層積年的老灰,撲了他滿頭滿臉。

“呸呸呸。”陳閑狼狽地吐著灰,看著紋絲不動還嘲笑他的爛木頭堆,徹底沒脾氣了。

堂堂仙界大佬,被一堆朽木給難住了。這要是傳回三十三重天,他陳閑的臉往哪擱?。

“行。算你狠。”他對著空氣罵了一句,也不知道罵的是木頭還是天道。凍得實在受不了,干脆一屁股坐回那個積滿灰的破蒲團上,把身上那件濕漉漉、臟兮兮的破袍子使勁裹了裹,縮著脖子,像只被雨淋透的鵪鶉。

“不就是凍一宿嘛……多大點事……”他自我安慰著,牙齒卻控制不住地開始打顫。冷,是真冷。骨頭縫里都透著寒氣。

就在他琢磨著是數(shù)羊還是回憶仙界溫泉的時候,破廟歪斜的破木門,突然被拍得山響。

砰砰砰。砰砰砰。

聲音又急又重,在這荒山野嶺死寂的雨夜里格外瘆人,震得門框上的灰簌簌往下掉。

“開門。快開門。里面有人嗎?。”一個帶著哭腔的、尖細的老頭聲音在外面嘶喊,嗓子都喊劈了。

陳閑眉頭一皺,這覺是沒法睡了。他沒好氣地吼了一嗓子:“叫魂啊。門沒鎖。自己滾進來。”

吱呀——

刺耳的摩擦聲響起,破木門被一股大力猛地推開。冷風裹著雨絲瞬間灌了進來,吹得陳閑一個哆嗦。

門口站著個渾身濕透、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老頭。穿著體面的綢布衣裳,此刻全貼在身上,凍得嘴唇發(fā)青,頭發(fā)一縷縷貼在額頭上,狼狽不堪。他手里死死攥著一盞氣死風燈,豆大的火苗在風雨里瘋狂搖曳,隨時要滅。

老頭一進門,渾濁的老眼就死死釘在角落里縮著的陳閑身上。當看清陳閑那身標志性的破舊臟袍時,老頭眼中爆發(fā)出絕處逢生的狂喜光芒,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冰冷的、滿是灰塵和爛草的地上。

“神仙。神仙救命啊。”老頭聲音帶著哭腔,頭磕得砰砰響,“求神仙救救我家老爺。救救蔡議郎吧。”

蔡議郎?

陳閑掏了掏被震得發(fā)癢的耳朵。這名字有點耳熟……好像是白天羊湯鋪子里,那個給了他一錠銀子、說話文縐縐的青衫書生?

“你家老爺?”陳閑裹緊袍子,斜眼瞅著地上磕頭的老頭,“白天不還好好的?能說會道,挺有精神頭啊。”

“神仙。您有所不知啊。”管家抬起頭,老淚縱橫,臉上雨水淚水混在一起,“我家老爺……我家老爺是蔡邕蔡伯喈。他……他今日回府后,就突然咳喘不止。到了夜里,更是……更是咳得背過氣去。臉色青紫,眼看著……眼看著就要不行了。請了好幾個郎中,灌了藥,扎了針,全不管用。都說……都說……”

管家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只是絕望地看著陳閑。

陳閑想起白天那書生眉宇間的一絲憂色和疲憊,還有那帶著點書卷氣的清瘦模樣。他咂咂嘴:“所以,你就跑這荒山野嶺破廟里找我?誰告訴你我在這的?”

“是……是巡城的李校尉。”管家急忙道,“白日里神仙您顯圣,救下那孩童,還……還收了李校尉的錢袋。李校尉說,若論神仙蹤跡,邙山廢棄山神廟可能……可能有一線之機。老奴……老奴也是死馬當活馬醫(yī),求神仙發(fā)發(fā)慈悲。救救我家老爺吧。”

管家說著,又要磕頭。

“行了行了。”陳閑不耐煩地擺手,“磕得我眼暈。”他縮著脖子,感受著破廟里嗖嗖的冷風,“這鬼地方,凍死個人。”

管家一聽,福至心靈,猛地跳起來:“神仙稍等。老奴有車。有車。就在山下避雨處。車里暖和。有炭盆。請神仙移步。只要能救我家老爺,蔡府上下愿傾家蕩產供奉神仙。”

炭盆?暖和?

這兩個詞精準地擊中了陳閑此刻最大的軟肋。他凍得發(fā)青的臉色似乎緩和了一絲絲。

“傾家倒不必,”陳閑慢吞吞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先暖和暖和再說。”他指了指管家手里那盞隨時要滅的破燈,“前面帶路,這破燈,看著鬧心。”

管家大喜過望,連滾爬爬地沖到門口,高高舉起那盞在風雨中頑強燃燒的氣死風燈,為陳閑照亮腳下泥濘濕滑的山路。

“神仙小心腳下。這邊。這邊。”

……

蔡府。

夜已深沉,雨卻未停。府邸深處一間素雅的臥房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濃重苦澀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中。幾個穿著體面的仆婦和郎中圍在床邊,個個面色凝重,大氣不敢出。

床榻上,蔡邕仰面躺著,臉色呈現(xiàn)出一種駭人的青紫色,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像是破風箱在拉扯,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嗬嗬”聲。他雙眼緊閉,牙關緊咬,額頭青筋暴起,汗水混著不知是淚水還是別的什么,浸濕了枕頭。身體時不時地劇烈抽搐一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徹底斷絕呼吸。

一個老郎中顫巍巍地收回搭脈的手,無奈地搖搖頭,對著旁邊一位面容憔悴、雙眼紅腫的美婦人低聲道:“夫人……蔡議郎這……這痰厥之癥來得兇猛,邪氣壅塞肺腑,藥石……藥石罔效啊……老朽……老朽實在是……”

美婦人正是蔡邕的妻子。她聞言,身子晃了晃,險些暈厥過去,被旁邊的丫鬟死死扶住。絕望的淚水無聲地滾落。

就在這時,緊閉的房門被猛地推開。

“夫人。夫人。神仙請來了。神仙請來了。”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老管家,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聲音因為激動和狂奔而嘶啞變調。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門口。

只見管家身后,跟著一個……同樣渾身濕透、泥點斑駁、穿著件古怪破舊臟袍的年輕人。頭發(fā)散亂,臉上還沾著不知在哪蹭的灰,整個人看起來比街邊的乞丐強不了多少。

這就是……神仙?

臥房里瞬間一片死寂。仆婦們眼神驚疑不定,郎中的臉上更是寫滿了荒謬和難以置信。這跟她們想象中仙風道骨、鶴發(fā)童顏的神仙形象,差距未免也太大了。簡直……簡直是招搖撞騙的乞丐。

蔡夫人也愣住了,看著陳閑那副尊容,眼中的絕望更濃了,甚至帶上了一絲被愚弄的憤怒。

陳閑才不管那些目光。

他一進門,視線就精準地鎖定了角落里那個燒得正旺、散發(fā)著誘人暖意的黃銅炭盆。

那跳躍的橘紅色火焰,對他此刻凍僵的身體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暖和。”陳閑眼睛一亮,旁若無人地大步走過去,一屁股擠開擋路的仆婦,直接蹲在了炭盆邊,伸出兩只凍得發(fā)白的手,貪婪地烤著火。嘴里還發(fā)出滿足的嘆息:“舒服……”

這舉動,徹底坐實了“乞丐”的嫌疑。

一個年輕氣盛的郎中實在忍不住,上前一步,指著陳閑,對管家怒道:“老管家。你莫不是急糊涂了。哪里找來的江湖騙子?議郎性命攸關,豈容……”

“閉嘴。”

蹲在炭盆邊的陳閑頭也沒抬,只不耐煩地吐出兩個字。

那聲音不高,卻像帶著某種無形的力量,讓那年輕郎中的呵斥聲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了脖子,臉憋得通紅,后面的話硬生生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剩下驚恐的嗬嗬聲。

這詭異的一幕,讓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看向陳閑的目光瞬間變了。

陳閑烤暖了手,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踱到床邊。他看都沒看那些緊張的仆婦和驚恐的郎中,目光落在床上氣若游絲、臉憋得紫黑的蔡邕身上。

“嘖,”陳閑撇撇嘴,“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就咳得跟破風箱似的?這身子骨,也太不頂用了。”他伸出手指,隨意地在蔡邕那劇烈起伏的胸口上方,隔空點了點,像是在戳一個漏氣的皮球。

“痰迷心竅,堵住了。”陳閑收回手指,在鼻子前嫌棄地扇了扇,仿佛聞到了什么不好的氣味,“小事。”

小事?

旁邊一個老郎中差點背過氣去。這要命的重癥,在他嘴里成了小事?。

陳閑左右看了看,目光落在旁邊小幾上。那里放著一個喝了一半藥的空瓷碗,碗底還殘留著一點黑乎乎的藥渣。

“碗。”陳閑朝旁邊一個呆若木雞的丫鬟努了努嘴。

丫鬟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把那個臟碗遞了過去。

陳閑接過碗,看都沒看,隨手就把碗底那點藥渣潑在了地上。然后,他伸出右手食指——那指甲縫里還塞著黑泥——徑直在碗底那點殘留的、濕漉漉的褐色藥汁上,劃拉起來。

動作和白天在黃麻紙上畫符、在破廟里對著爛木頭劃拉火星子時,一模一樣。

潦草,隨意,像是在玩泥巴。

嗤嗤……

指尖劃過粗糙的碗底,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幾道歪歪扭扭、深褐色的痕跡,在碗底迅速成形,組成了一個誰也看不懂的鬼畫符。

整個過程,快得離譜。

“成了。”陳閑收回手指,把那個畫了符的臟碗隨手往蔡邕胸口一扣。碗底正好壓在他心窩的位置。

“按著。”陳閑對旁邊還扶著蔡夫人的丫鬟隨口吩咐了一句。

丫鬟早已嚇得六神無主,下意識地就伸出顫抖的手,按住了那個倒扣在蔡邕心口的臟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著那個倒扣的碗,還有碗下蔡邕那張青紫扭曲的臉。

一秒……

兩秒……

三秒……

什么也沒發(fā)生。

蔡邕依舊在劇烈地、痛苦地抽搐喘息,喉嚨里的“嗬嗬”聲更加刺耳。

幾個郎中對視一眼,眼中的懷疑和憤怒再次升騰。果然是個騙子。裝神弄鬼。

蔡夫人眼中的最后一點希望也熄滅了,淚水無聲滑落。

管家臉色煞白,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那年輕郎中再也忍不住,要上前推開丫鬟、拿下這個“妖人”的時候——

嗡。

一聲極其細微、仿佛瓷器共鳴的輕鳴,突然從那個倒扣的臟碗里傳了出來。

緊接著。

“噗——。”

如同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捶打在胸口,蔡邕緊閉的嘴巴猛地張開。一大口濃稠得如同墨汁、散發(fā)著濃烈腥臭氣味的黑色血塊,如同箭一般噴射出來。

啪嗒。

正好噴在按著碗的丫鬟手上和袖子上。

“啊。”丫鬟嚇得尖叫一聲,觸電般縮回了手。

那口黑血塊落在地上,竟還微微蠕動著,散發(fā)出令人作嘔的腥臭。

更驚人的是,隨著這口黑血噴出,蔡邕臉上那駭人的青紫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劇烈起伏的胸膛也瞬間平復下來。喉嚨里那要命的“嗬嗬”聲消失了。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神先是有些茫然,隨即迅速恢復了清明。雖然臉色依舊蒼白,透著大病初愈的虛弱,但呼吸已然平穩(wěn)悠長。

“老……老爺?。”

“議郎醒了?。”

臥房里瞬間炸開了鍋。仆婦們驚喜交加,幾個郎中更是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看著地上那灘蠕動的腥臭黑血塊,又看看床上明顯好轉的蔡邕,世界觀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沖擊。

這……這怎么可能?。

蔡邕茫然地眨了眨眼,似乎還沒完全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心口,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奇異的暖意。目光轉動,落在了床邊那個渾身濕漉漉、沾著泥點、正一臉嫌棄甩著手上殘留藥汁的邋遢年輕人身上。

當看清陳閑的面容時,蔡邕的瞳孔驟然一縮。白天羊湯鋪子里的一幕瞬間浮現(xiàn)在腦海。

“是……是先生?”蔡邕掙扎著想坐起來,聲音還有些虛弱沙啞。

陳閑甩干凈手,隨意地在旁邊一個仆婦干凈的衣角上蹭了蹭(那仆婦嚇得一動不敢動)。他瞥了蔡邕一眼,點點頭:“嗯,醒了就好。記得結賬。”

蔡邕:“……”

管家反應最快,噗通又跪下了,對著陳閑連連磕頭:“多謝神仙救命之恩。多謝神仙。蔡府上下……”

“行了行了,”陳閑不耐煩地打斷他,指了指那個燒得正旺的炭盆,“炭盆給我搬過來,再弄點吃的,餓死了。”他折騰半宿,又冷又餓,仙尊的架子早丟到九霄云外去了。

“是是是。快。快給神仙準備炭盆。準備最好的酒菜。快。”管家一疊聲地吩咐下去,整個臥房瞬間忙碌起來。

蔡邕在夫人的攙扶下,勉強靠坐在床頭。他看著被仆婦小心翼翼搬過來的炭盆,以及蹲在盆邊舒服地烤著火、還指揮著丫鬟給他倒茶的陳閑,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敬畏、感激、疑惑、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震撼。

這到底是何方神圣?

夜更深了。

雨還在下,敲打著屋檐,發(fā)出淅淅瀝瀝的聲響。

蔡府后宅一處幽靜的書房里,卻暖意融融。

巨大的黃銅炭盆燒得正旺,驅散了雨夜的寒氣。

陳閑換上了一身干凈暖和的棉布袍子(雖然樣式普通,但好歹沒泥了),正毫無形象地歪在一張鋪著厚厚毛皮的軟榻上。

面前一張紫檀木矮幾,擺滿了熱氣騰騰的菜肴——燉得酥爛的羊肉、蒸得晶瑩的魚膾、碧綠的葵菜羹、還有幾碟精致的點心。旁邊溫著一壺上好的米酒。

陳閑正拎起酒壺,直接對著壺嘴灌了一大口,滿足地哈了口氣,又抓起一塊燉得脫骨的羊排,啃得滿嘴流油。

那吃相,跟白天的羊湯鋪子毫無二致,只是環(huán)境從街邊破棚子換成了豪門書房。

蔡邕披著一件厚實的裘衣,坐在軟榻對面的矮凳上。

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精神好了很多。他看著陳閑那風卷殘云的吃相,幾次欲言又止。

管家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嗝——”陳閑打了個滿足的飽嗝,拍了拍鼓起來的肚子,總算放下了筷子。他抓起溫熱的布巾胡亂擦了擦手和嘴,這才抬眼看向蔡邕。

“說吧,蔡大議郎,”陳閑舒服地往后一靠,瞇著眼,“大半夜不睡覺,守著我吃飯,總不會是想看我吃相下飯吧?”

蔡邕被他這直白的話弄得有些尷尬,輕咳一聲,正了正神色,對著陳閑深深一揖:“先生救命大恩,邕沒齒難忘。先生但有差遣,蔡府上下,萬死不辭。”

“差遣?”陳閑懶洋洋地擺擺手,“用不著。飯也吃了,身子也暖了,算是兩清。”他指了指身上的棉袍和面前的杯盤狼藉。

蔡邕搖搖頭,眼神懇切:“對先生而言是舉手之勞,對邕卻是再造之恩。豈是區(qū)區(qū)衣食可報?”他頓了頓,臉上露出一絲憂色和決然,“今日城中異象,先生顯露神跡,已然驚動朝野。那中常侍張讓,睚眥必報,手段狠辣,先生白日又……又開罪于其門下緝事郎。恐怕……”

他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張讓絕不會放過陳閑。

陳閑掏了掏耳朵,一臉無所謂:“哦?那個沒卵蛋的老閹狗?讓他來唄。”語氣輕松得像在說一只煩人的蒼蠅。

蔡邕和管家聽得眼皮直跳。敢在洛陽城里這么稱呼張讓的,這位絕對是頭一個。

“先生神通廣大,自然不懼宵小。”蔡邕苦笑,“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先生初臨凡塵,或有不慣之處。邕雖位卑言輕,但在洛陽城內尚有一二薄面,些許產業(yè),或可為先生提供庇護,免去些俗務煩擾。”

這是要招攬?或者說,供奉?

陳閑挑了挑眉,沒接話。他目光隨意地在書房里掃視著。這書房布置得極為雅致,四壁皆是書架,堆滿了竹簡帛書,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書卷氣。

忽然,他目光一頓,落在了蔡邕書案旁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放著一個半尺高的紫檀木底座,底座上隨意地擺放著幾塊灰撲撲、形狀不規(guī)則的石頭?或者說是碎裂的陶片?上面似乎刻著一些極其古老、模糊不清的紋路。

一絲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帶著某種蠻荒古老氣息的波動,從那幾塊碎片上隱隱散發(fā)出來。

這波動,陳閑瞇起了眼睛。

有點意思。

雖然微弱得可憐,但那種氣息,絕非此界凡物。

蔡邕注意到陳閑的目光落在那些碎片上,解釋道:“哦,那是邕早年游歷河洛故道時,偶然于河床淤泥中所得的一些古物殘片。質地非金非石,紋路詭譎難辨,無人能識。邕覺得有些古意,便置于案頭,聊作清玩。”

陳閑站起身,踱到書案旁,伸手拿起其中一塊巴掌大小、邊緣參差不齊的碎片。

入手冰涼沉重,材質確實古怪。上面刻著的紋路極其繁復,線條扭曲盤繞,隱隱構成一種玄奧的圖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滄桑感。

他指尖無意識地在那紋路上劃過。

嗡……

碎片內部似乎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如同錯覺般的共鳴。

陳閑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這玩意兒雖然殘破不堪,靈力幾乎散盡,但核心的符文結構還在。

如果沒猜錯,應該是某個上古大陣或者古器上崩落下來的邊角料。

放在仙界,連墊桌腳都嫌糙。

但在這靈氣枯竭的凡間,倒算是個稀罕物件。

“這東西,”陳閑掂量著那塊碎片,看向蔡邕,“有點意思。哪來的?”

蔡邕見陳閑感興趣,精神一振:“就在洛陽北面,黃河故道,一處名為‘龍馬負圖’的古跡附近。相傳伏羲時,龍馬負河圖出于黃河……”

“行了行了,”陳閑打斷他掉書袋,“具體位置還記得不?”

“記得。邕有詳細記錄。”蔡邕忙道。

陳閑點點頭,隨手把那塊碎片揣進了自己新?lián)Q的棉布袍子口袋里。

動作自然得如同拿自家東西。“這玩意兒借我玩玩。”語氣不是商量,是通知。

蔡邕愣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地點頭:“先生喜歡,盡管拿去。本就是無用之物。”別說一塊碎片,就是陳閑現(xiàn)在要搬空他書房,他都不會眨一下眼。

陳閑滿意地拍了拍口袋,那塊碎片隔著布料,透著一絲冰涼的觸感。蚊子腿再小也是肉,說不定能研究出點這凡間殘留的“道”的痕跡。

“那什么河圖古跡,回頭畫個圖給我。”陳閑補充了一句。

“是。邕稍后便繪好奉上。”蔡邕應道。

就在這時——

“老爺。不好了。”

一個家仆連滾爬爬地沖進書房,臉色煞白,聲音都變了調:“府……府外。來了好多官兵。打著火把。把咱們府邸圍住了。為首的是……是張常侍府上的緝事郎。還……還有北軍五營的人。兇神惡煞的,指名要……要拿人。”

書房里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管家嚇得腿一軟,差點癱倒。

蔡邕臉色驟變,猛地站起身:“什么?。他們怎敢……”

“還能怎敢?”陳閑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帶著點被打擾的不爽,“肯定是那沒卵蛋的老閹狗急了唄。”他慢悠悠地站起身,伸了個懶腰,骨頭發(fā)出噼啪的輕響。“白天沒抓著,晚上來堵門了。效率還行。”

他走到窗邊,推開一道縫隙。

冷風和細雨立刻灌了進來。只見蔡府高大的院墻外,火把的光亮連成一片,將濕漉漉的街道映照得如同白晝。黑壓壓的甲士沉默地矗立在雨中,刀槍如林,反射著冰冷的寒光。為首一人,騎在馬上,正是白天在羊湯鋪子被陳閑一個飽嗝和一句話氣得差點拔刀的白面緝事郎。此刻他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獰笑和怨毒,正對著蔡府緊閉的大門指指點點。

“嘖,”陳閑咂咂嘴,關上了窗戶,隔絕了外面的火光和寒意。他回頭,看向臉色鐵青的蔡邕,還有嚇得瑟瑟發(fā)抖的管家。

“吃飽喝足,正好活動活動筋骨。”陳閑扭了扭脖子,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老蔡,你這府門,結實不?”

蔡邕看著陳閑那副渾不在意的樣子,聽著外面隱隱傳來的、刀劍出鞘的鏗鏘聲和粗暴的撞門吆喝聲,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風雨,終究還是砸在了自家門上。

主站蜘蛛池模板: 哈尔滨市| 兖州市| 西乌珠穆沁旗| 龙江县| 乐昌市| 东方市| 怀集县| 许昌市| 漯河市| 乌兰察布市| 永吉县| 青浦区| 寿光市| 饶阳县| 太和县| 天长市| 丰原市| 年辖:市辖区| 梁山县| 罗江县| 磴口县| 德令哈市| 齐齐哈尔市| 平塘县| 全南县| 长顺县| 沙雅县| 亳州市| 北流市| 西宁市| 石景山区| 南安市| 获嘉县| 辰溪县| 张掖市| 满城县| 长兴县| 吴忠市| 关岭| 巴楚县| 叶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