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這團不斷膨脹的自然造物已長到房屋大小，眼看就要將祁林碾碎，但他只是抬手，朝空中隨意一拳。

整團藤蔓、根系、木枝與荊棘便被這簡單的攻擊震飛，體積瞬間縮減到原來的幾分之一。

但賈克斯早有預料——他知道祁林很強，所以才提前準備了大量水源，那團自然造物開始重新生長，帶著尖刺再次向他猛抽過來。

精靈大笑著張開雙臂：

“感覺如何？”賈克斯得意洋洋地炫耀，“我的[無盡萌芽風暴]只要有水解渴，就會不斷重生！無論你摧毀多少次——”

祁林拔出刀刃向上一揮，整團扭曲的藤蔓與荊棘轟然炸裂，連碎屑都沒剩下。

他收劍入鞘，面無表情地問：“你剛才說什么？”

賈克斯咬緊牙關，又摸出一對小瓶：“你以為這就是我的全部計劃？”

他向前猛沖，徑直撲向祁林，后者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最后一刻時他才猛地改變向。他擰開瓶塞，在祁林低頭注視時將黃色液體潑在地上，賈克斯快速繞著他狂奔，重復了三次潑灑動作，才向后躍開。

他皺著眉抬起腿，看到黃色液體粘在鞋上：“這是蜂蜜？”

作為回應，賈克斯一箭直射向他，他只是偏頭躲開，箭矢釘在他身后的地面上。賈克斯繞著他飛速移動，從各個方向射出更多箭矢，但祁林都輕松避開了。

“你現在到底有沒有認真打？”祁林嗤之以鼻。

“沒有，”賈克斯揚起嘴角，露出傲慢的笑容，“但我現在要認真了——”

祁林歪過頭，只見腳下的箭矢泛起微光，蜂蜜迅速溶解，被射落的箭支吸收。她錯愕地看著那些箭懸浮到空中，通體煥發出明亮的金色，從四面八方將她鎖定。

“[空靈箭蜂群]。”

數百支箭同時射出，如蜂群般來回飛竄，將祁林的身影完全吞噬，它們并非只攻擊一次——而是像黃蜂一樣持續盤旋，無休無止地圍攻。更甚者，鋒利的箭頭涂有麻痹毒藥，即便不足以致命，這波攻擊也定能讓祁林失去行動能力。

透過數百支發光箭矢組成的屏障，賈克斯看不到祁林的身影，但他篤定他正因持續的刺痛攻擊而痛苦掙扎。

而他的攻勢遠未結束，他落在距祁林三百米外的位置，舉起一支巨大的箭支，那形制如同攻城弩的彈藥，幾乎與他等高。他將其搭在附魔的古老樹精弓上，低語道：“[遲緩齊射]。”弓弦震動，箭矢初速如常，卻在瞬間膨脹——體積翻倍，速度驟減。賈克斯注視著箭矢越飛越慢、越變越大，同時再次舉弓。

“[孢子末日]。”

精靈連發五箭直刺天穹，箭雨呈弧線攀升，如煙火般轟然炸開。山頂的諾艾爾瞳孔一縮，立刻施展[閃現]向后躍開，同時撐起[力場屏障]。

賈克斯冷哼一聲——這丫頭倒是機敏，回頭得夸夸她。

不過眼下，他正忙著徹底解決她的導師。

當[空靈箭蜂群]仍在狂攻不止時，數萬枚橙色孢子如暴雨般砸向祁林的立足之地。就在孢子落地的剎那，[遲緩齊射]的巨箭也已抵達。這枚比賈克斯本人大上十倍的投射物，在撞上飛竄的金色箭群時轟然炸裂。精靈自身則借助[自然穿行]瞬息移動至千米外的密林，安然觀望。

只見[遲緩齊射]的爆炸將方圓三百米內的一切蕩平，貧瘠的地表被轟出巨大的坑，橙色的爆炸光芒照亮天際，但這并非終結——

當爆炸能量達到峰值時，更恐怖的增幅降臨了，數百道小型爆炸每秒接連爆發，每道爆炸直徑約四米，密集的轟擊在半徑三百米內撕裂一切。

賈克斯在安全距離外目睹這一幕——這套技能組合本是他頃刻間殲滅軍隊的殺招，此刻卻只為對付一人。

他感到心臟狂跳，全身充斥著極致的興奮，嘴角揚起心滿意足的笑容。

“這種感覺……我從未如此真切地活著。”

他的目光只聚焦在逐漸消退的爆炸中心，如今那里只剩一道高聳的煙柱，就連及時躲開爆炸、落在距他不遠處的諾艾爾，他都無暇顧及。

“我贏了——”他剛開口便驟然頓住，瞳孔在灰幕中看到一個黑影晃動時猛地放大。

祁林從巨大的坑里走出，步伐隨意，仍將劍提在身側。

他向前一躍，跳出巨坑，走在距精靈幾十米外停下。

精靈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竟完全沒被他的攻擊傷到分毫。

“怎……怎么可能？”他張了張嘴，心臟仿佛停止了跳動，呼吸凝滯，聲帶僵住，而祁林只是面無表情地回視著他。

“這就是你的全部本事？”他抱臂問道，“如果是的話，我想我們可以結束了。”

他呆滯地站了片刻，隨即舉起弓箭，獰笑著嘶吼：“除非我贏，否則不算結束——[綻放死亡咆哮]！”

他迅速射出一箭，箭支激蕩著濃烈的綠色能量，這是他最強的技能之一。

或許它不如剛才那套組合攻擊破壞力驚人，但單憑自身便足以瞬間擊倒多數單體敵人，甚至能輕松穿透十數件附魔龍鱗胸甲。

箭矢的速度比賈克斯移動時更快，他咧嘴笑著，想起初次相遇時他曾刻意躲避這招，早該一開始就用這招的，沒人能在這攻擊下存活。

他聆聽著箭支的呼嘯，心跳隨著飛矢逼近而狂加速。

當[綻放死亡咆哮]抵達眼前時，祁林眨了眨眼，指尖輕輕一彈，綠色箭支瞬間炸成萬千碎片。

賈克斯下巴脫臼般垂落，眼睜睜看著自己最強的技能之一，竟像玻璃瓶般被輕易彈開。

“你贏不了的，”祁林語氣平淡，“我接下了你所有的攻擊，放棄吧。”

賈克斯的大腦一片混亂。他呆立在原地，張口結舌。

他想說話，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一個念頭閃過，他的眼神暗了下來。

放棄？他問自己，渾身瞬間失去知覺，握弓的手也松了勁。

他想讓我放棄？

他突然想起那株狄俄尼噬靈花，盡管是巨大的食肉植物，卻能開口說話，他記得它如何嘲弄自己——威脅要將他生吞，卻又因他是個無等級的孩子而不屑下口。

這段記憶在腦海中灼燒，他想起自己從口袋里掏出少量金粉，撒在那排牙齒狀的花瓣上，就在它要將他整個人吞下時，他扔出一根火柴，點燃了那團易燃粉末，剎那間，這頭C級魔物轟然爆炸。

直到今天，他仍能感受到灼燒的火焰，此刻也依然能體會到當時的腎上腺素飆升，即便只是個沒有職業的孩子，他還是殺死了噬靈花。

而這股信念一直驅使著他前進，他咬緊牙關，強撐著從呆滯中驚醒，這種時候，他為什么要投降？

這就是他活著的意義，是他做過所有事的初衷，他遠離社會，背棄族人，他的人生始終圍繞著一個目標，絕不放棄。

賈克斯攥緊弓箭，將武器再次舉起，狂吼著瞄準祁林：“我不會放棄！我要突破極限！為了打敗你，我什么都做得出來——”

話音未落，祁林已出現在他身側，劍鋒揚起，賈克斯猛地一縮，揮劍劈下時，他慌忙后退，手中的弓掉在地上。

他跌坐在地，等待最壞的結果，卻只感到冰冷的刀刃貼上脖頸。

他睜開眼，看著俯身逼近的人。

“真是夠了，”祁林煩躁地嘆了口氣，“你這么做是完全因為你想，而不是你必須這么做。”

“我……什么？”賈克斯躺在地上大口喘息，只覺血液瞬間冰冷。

一種陌生的感覺攫住了他，他茫然地仰頭，試圖理解眼前的一切。

祁林搖搖頭，將劍刃更用力地抵在他脖頸上，一股溫熱的血流順著他胸口淌下，先前的興奮感徹底消散——直到此刻，他才終于認清這種情緒。

如今他心中只剩下……恐懼。

祁林繼續說道：“如果你做這些是因為想做，且能從中得到滿足，那無可厚非，但——”他收回刀刃，將一滴血珠彈在他腳邊的草地上。

賈克斯眨了眨眼，看著他將劍入鞘。

“別再把我拖進你的荒唐鬧劇里，”祁林盯著他，目光銳利，“否則下次我真的會殺了你。”

賈克斯張口想反駁，當他轉身時，這位弓箭手掙扎著起身，卻膝蓋一軟再次跌坐在地。

他伸出手，看著他走向遠處等候的諾艾爾，氣喘吁吁地喊道：“等……等等——”

祁林停下腳步，不耐煩地嘆了口氣，撇開學徒皺眉道：“又怎么了？”

“我……我……”賈克斯急促地喘息著，艱難地擠出字句。

他盯著模糊的草地，拳頭攥緊，用盡全身力氣抬起頭。

“你怎么變得這么強？怎么……？”他迫切需要答案，他必須變得和他一樣強，他緊盯著眼前的人，而他的學徒已走到他身后。

“諾艾爾也問過同樣的問題。”祁林指了指金發女孩，語氣平淡，“我變強是因為我所處的環境迫使我不得不變強。”

“因為不得不……？”賈克斯瞳孔驟縮，“就這樣？”

“就這樣。”

精靈閉上眼，回想起與狄俄尼噬靈花的記憶——那時他被逼到絕境，別無選擇，正是那一刻造就了今天的他，童年的某個瞬間，竟催生出了S級的“被遺棄的弓箭手”。

他睜開眼，抬頭望向祁林，如此浩瀚的力量——他只能猜想，他究竟經歷了何等歷程才達到這般境界。

不……他甚至無法想象。賈克斯試圖去思索，卻發現大腦根本拒絕勾勒祁林可能承受的任何試煉。

見他抱臂而立，他緩緩點了點頭。

“我現在可以走了嗎？”祁林問，他垂下了頭。

“我現在明白了。”他嘴唇顫抖著說，深吸一口氣，最終妥協道：“我放棄，這場戰斗……根本沒有懸念。”

——終于結束了，祁林也早已受夠了賈克斯的這場鬧劇。

不過，祁林懷疑自己是否打得太狠了些，到最后他完全像變了個人，盡管諾艾爾說盡他壞話，但祁林除了覺得他煩人，并不認為他是惡人——但無論如何，終于能睡個安穩覺了。

第二天，祁林站在冒險者公會的任務板前，看著那些老掉牙的任務清單。

足足半小時，他還在猶豫該接什么，公會大門突然被猛地推開。

他回頭，一個熟悉的身影闖入擁擠的大廳，全場瞬間靜止。

今天當班的是賈斯特，他瞪大雙眼從柜臺后站起。

“賈克斯——”接待員剛開口。

“我不是來打架的。”精靈冷哼著走進來，“只是來接任務。”

他掃視著任務板，挑中了唯一一條S級任務。

“紅寶石蝎尾獅？哼，沒什么難度，但正好順路……”他喃喃自語。

祁林斜睨著他：“昨天剛被打成那樣，沒想到你這么快就活蹦亂跳了。”他聞聲看過來。

“你覺得我會躲在旅館里借酒消愁嗎？當然不會！”精靈哼了一聲，將羊皮紙疊好塞進口袋。

“我反而該感謝你，你讓我意識到自己錯了——這輩子我都在追尋根本無法企及的東西。”

“那太好了。”祁林笑了笑，很高興看到他不再像之前那樣瘋癲。

連續十幾次被他一拳打飛還死纏爛打時，他都以為他徹底瘋了。“你是悟到了什么？”

他搖搖頭：“變強？那不過是愚者的追求，我永遠不會滿足，只會渴望變得更強。”

“那你打算做什么？”祁林瞥見他口袋里的任務單，挑眉問道，“為別人而戰？為了錢？還是為了好玩？”

“都不是——”他低笑出聲，“我想成為最強者。”

“啊？你說什么？”

“你說得對，祁林。”弓箭手賈克斯抬起手，凝視著自己的掌心。

“我戰斗從不是因為‘不得不’，任何時候我想退休都可以，沒有什么逼我必須戰斗、必須變強。這一切都因為我想這么做——我接受了這一點，也明白了這一點。現在，我想做點不同的事，我要成為最強者。”

“但……為什么？”

精靈只是揚起嘴角：“因為我希望有一天能回來再和你戰斗，你是瓦庫奧斯全境最強的存在——這點毋庸置疑，而我想超越你。”

祁林盯著他仰起頭，自顧自地微笑。

無法理解，完全無法理解他，但他看起來很滿足的樣子。

“剿滅紅寶石蝎尾獅的任務，只是超越你的第一步，祁林。完成之后，我會前往阿爾凱斯山，在那里的致命魔物群中訓練，我會成為SS級冒險者，挑戰棲息在那座山上的遠古巨龍，等我最終擊敗它，就會回來再次挑戰你。”

弓箭手朝他篤定地點頭，然后猛地轉身，大步走出溫德里普的冒險者公會，留下一句告別：

“我會回來的，祁林，我向你保證。”

“求你別回來了。”祁林話音未落，他已消失在門外。

雙開門旋轉時，我揉著太陽穴——這位弓箭手離開了溫德里普，前往大陸另一端的阿爾凱斯山。祁林嘆了口氣，低聲喃喃：

“抱歉了，格拉特，我好像把一個瘋子送你那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