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道長猶豫了半天,還想說什么,“算了!”秦飛的目光落在遠處的板房,那里還亮著燈,像黑夜里的一點火星,“走吧,回辦公室的路上,你好好看看。”
往回走的路比來時更難走,風里帶著股越來越濃的腥氣,像死魚爛在泥里的味道。
“咋樣?”走在路上的秦飛,忽然注意到馬道長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剛才的慌亂,而是帶著種警惕的銳利,像鷹隼盯著獵物。
“能看見了?!瘪R道長的聲音壓得很低,手電光往旁邊的土坡照去,“那邊有東西,不止一個,在跟著咱們。”
秦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右眼的紅光里,土坡上果然蹲著幾個模糊的影子,不是人,也不是剛才那個白影,更像是些沒有腿的黑霧,貼著地面在飄,速度很慢,卻一直跟著。
“是怨魂,”馬道長的聲音發緊,“被那東西害死的工人,魂被困在這了,出不去?!彼仫w身邊靠了靠,“秦老弟,你身邊……是不是有啥東西?我開眼后,總覺得你身上有股……很兇的氣,比那些怨魂還兇?!?
秦飛心里一動,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身上的秘密,是自己的右眼亦或是那條黃鼠狼?!皠e多問。”他含糊道,突然停下腳步,“馬道長,你也看出來了,我年紀小,懂這些確實有點離譜。”然后他可以放大了聲音,“我請了位上仙跟著,平時不方便露面,你要是不介意,我讓它出來給你打個招呼?”
馬道長聽了秦飛的話反而愣住了:“上仙?啥上仙?”
秦飛沒回答,低頭小聲說:“出來吧,別給我丟人,就說是我請的上仙?!?
黃鼠狼哼了一聲:“沒說爺爺是你的靈寵,算你小子識相,這幾天的靈異小說沒白看昂!”此話馬道長倒是聽不見的。
話音剛落,一道黃影從秦飛身后竄了出來,落在秦飛的肩膀上,綠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兩盞小燈。
馬道長嚇得往后跳了一步,睜大眼睛一看,看清是只黃鼠狼,臉上露出驚訝:“這……這是黃仙兒?你原來是馬家的人?”正一派雖然看不起這些精怪,但也知道不能輕易得罪。
“什么黃仙兒?”黃鼠狼撇了撇嘴,爪子在秦飛的肩膀上撓了撓,“叫我黃爺爺!想當年我在長白山修行的時候,你師父還沒出生呢?!?
馬道長的臉漲得通紅,他雖然本事不高,但正一派的傲氣還是有的,讓他給只黃鼠狼叫爺爺,實在拉不下臉?!斑@位……黃老,”他憋了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失敬了?!?
“呵呵?!秉S鼠狼得意地晃了晃尾巴,綠眼睛轉向馬道長,“你這開眼的本事不咋地啊,連那堆廢鋼筋后面的東西都看不清楚,還敢出來混飯吃?”
馬道長的臉更紅了,剛想反駁,卻被秦飛打斷:“黃老別取笑他了,咱們還是說說正事?!彼聪蝰R道長,“現在能確定那東西在哪了嗎?”
馬道長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里的不快:“在廢料堆那邊,剛才咱們走后,它又回那了。而且……”他的聲音帶著猶豫,“我看清楚了,那東西周圍的土,是鎖魂土,黑褐色的,帶著股尸臭味?!?
“鎖魂土?”秦飛重復了一遍,這名字聽著就不是好東西。
“是用枉死者的骨灰和墳土混合的,”黃鼠狼突然開口,難得正經,“埋在這種土里的尸體,百年不腐,怨氣越積越重,最容易變成空殼尸,也就是你們說的噬魂僵?!彼降厣?,往廢料堆的方向走了兩步,“那東西不是天生的,是被人故意埋在這的,有人想借這工地的煞氣養它?!?
馬道長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被人故意埋的?誰這么缺德?”
“誰知道呢,”黃鼠狼撇撇嘴,“城里的人心比那山里的精怪還黑?!彼D頭看向秦飛,綠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小子,這東西不好對付,空殼尸的怨氣能污人的魂,回去做個準備再回來吧?!?
秦飛皺起眉:“只能如此了!”
“只能如此了!”秦飛皺起眉,往工地門口走,“王經理那邊你說一聲,今晚別讓工人靠近廢料堆,免得遭殃?!?
馬道長連連應著,快步跟上,好奇的問道:“你真是馬家的人?我瞅著不像啊,馬家弟子身上都帶著股特殊的香火氣,你這……”
“不是,我有點特殊。”秦飛打斷他,指尖在膝蓋上劃著圈,“我就是偶然認識黃老,借它的本事撐撐場面。你也知道,我年紀小,沒個靠山容易被人欺負?!彼ь^看向天空,“馬道長,我剛入世沒多久,不想沾太多因果,今天這身份的事,還請你多擔待,別對外說?!?
馬道長愣了愣,隨即笑了,眼角的皺紋擠成堆:“放心,我懂規矩。這行當里的事,看破不說破。再說了,秦老弟你本事這么大,遲早能自己立住腳,犯不著靠名頭?!彼D了頓,從兜里摸出包煙,遞了一根給秦飛,“抽一根?解解乏?!?
秦飛擺擺手:“不會。”
“也是,高人都不沾這些俗物哈?!瘪R道長自己點了一根,煙頭在夜色里明滅,“其實我年輕時也見過馬家的人,也想過拜個仙師學真本事,可惜沒那根骨頭,師父說我心太活,成不了氣候。”他吐了口煙,煙霧打了個旋,“秦大師,你說那埋噬魂僵的人,到底想干啥?這工地雖然偏,也沒啥特別的,值得費這么大勁養個邪物?”
秦飛沒說話,右眼還殘留著淡淡的暖意。他想起剛才黃鼠狼的那句話,“城里人的心思,真是比山里的霧氣還難猜。”
等馬道長的車開到陳陽家所在的巷子口時,已經快午夜了。路燈壞了半截,照著墻上剝落的墻皮,像塊爛瘡。
“明晚七點,我來接你?”馬道長探出頭,煙蒂扔在地上,踩了兩腳。
“不用,我自己過去?!鼻仫w回道,“你也早點休息,明晚還有得忙?!?
“哎,好?!瘪R道長揮揮手,車子“突突”地開走了,尾燈在巷口拐了個彎,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