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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雪原薪火

  • 孫青霞別傳
  • 陸小鳳與律荷
  • 4569字
  • 2025-07-08 07:10:23

阿木嘶啞的吶喊被暴烈的馬蹄聲徹底撕碎。

他像一只被狼群盯上的幼鹿,在沒膝的深雪中跌跌撞撞地狂奔。每一次抬腿都耗盡力氣,肺葉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冰碴刮擦的劇痛和濃烈的血腥氣。身后,幾十支火把匯成一條扭動的、貪婪的火蛇,急速逼近!馬蹄踐踏凍土的悶響如同催命的鼓點,敲打著他瀕臨崩潰的神經。

“小兔崽子!看你能跑多遠!”粗野的咆哮裹著風聲砸來。

一支淬著幽藍寒光的弩箭帶著刺耳的尖嘯,幾乎是貼著他耳畔掠過,“奪”地一聲狠狠釘入前方一株枯樹的樹干,箭尾兀自嗡嗡震顫!冰冷的殺意瞬間刺透骨髓!

阿木一個趔趄,撲倒在雪窩里,冰冷的雪沫灌入口鼻。他掙扎著抬頭,前方是無盡的、被微弱天光映成慘白的雪坡,看不到盡頭,只有絕望的延伸。黑風寨的馬匪已經呈扇形展開,獰笑著,如同玩弄獵物的餓狼,緩緩收緊包圍圈。火把跳躍的光映著他們粗糙而殘忍的臉,為首疤臉大漢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眼神如同看著一只隨時可以碾死的蟲子。

完了嗎?

阿木的視線開始模糊,身體的熱量正隨著汗水瘋狂流失,冰冷的麻木感從四肢末端迅速蔓延。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那里空空如也!短刀!孫大哥的短刀!剛才摔倒時脫手了!他絕望地在冰冷的雪地里摸索,指尖只觸碰到刺骨的寒冰。

“哈哈!沒力氣了吧?乖乖跟爺爺們回去,讓你死得痛快點!”一個獨眼馬匪策馬靠近,手中的彎刀反射著火把的冷光。

疤臉大漢勒住馬,不耐煩地揮揮手:“別磨蹭!抓活的!他身上肯定有線索!那個姓孫的殘廢和那小丫頭片子跑不遠!”

獨眼馬匪獰笑著翻身下馬,踩著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逼向趴在雪窩里、似乎已無力動彈的阿木。“小子,認命吧!”

就在那沾滿泥雪的靴子即將踩到阿木背心的剎那——

阿木眼中猛地爆發出困獸般的兇光!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身體在雪地里猛地一擰,右手閃電般從身下厚厚的積雪中抽出!握著的,赫然是那把沉重的、沾滿泥雪的短刀刀鞘!他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將刀鞘連同里面緊緊卡住的短刀,如同掄動一根沉重的鐵棍,自下而上,狠狠地朝著獨眼馬匪毫無防護的腳踝砸去!

“咔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在寂靜的雪原上格外刺耳!

“嗷——!!!”獨眼馬匪猝不及防,發出殺豬般的慘嚎,抱著瞬間扭曲變形的腳踝滾倒在雪地里,痛苦地翻滾哀嚎!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逼近的馬匪們動作一滯!

“找死!”疤臉大漢勃然大怒,眼中兇光爆射!

阿木一擊得手,沒有絲毫停留!他猛地從雪窩里彈起,抓起那把沾血的短刀,轉身就朝著包圍圈最薄弱、坡度也最陡峭的一側亡命沖去!那里林木相對稀疏,積雪更深!

“放箭!給我射死他!”疤臉大漢的咆哮如同炸雷!

嗖!嗖!嗖!

七八支弩箭帶著凄厲的破空聲,如同毒蜂般追射而來!阿木只覺后背一涼,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肩胛骨上,劇痛瞬間淹沒了他!他悶哼一聲,身體被帶得向前撲倒,在雪地里翻滾出好幾米!溫熱的液體迅速浸透了后背破舊的棉衣。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左腿卻傳來一陣鉆心的刺痛——另一支弩箭深深釘入了他的小腿肚!鮮血在潔白的雪地上洇開刺目的紅梅。

“抓住他!”馬匪們興奮地吼叫著,策馬圍攏。

阿木趴在冰冷的雪地里,半邊臉埋在雪中,刺骨的寒意讓他混亂的頭腦有了一瞬的清明。肩背和小腿的劇痛如同火焰灼燒,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傷口,帶來撕裂般的痛楚。視線開始模糊,重影晃動,耳邊馬匪的吼叫和傷者的哀嚎仿佛隔著厚重的棉絮。

要結束了嗎?

眼前閃過父親枯槁的臉,丫丫凍得發紫的嘴唇,孫大哥肩上噴涌的鮮血……還有那柄劍沉甸甸的名字——不悔!

不悔……不悔……

一股微弱卻異常執拗的暖流,仿佛從心口最深處涌出,硬生生頂住了刺骨的寒冷和洶涌的絕望。他不能死在這里!至少……不能讓他們輕易抓回去!他要拖住他們!為孫大哥和丫丫……爭取哪怕多一刻的時間!

阿木猛地抬起頭,沾滿雪沫和血污的臉上,一雙眼睛亮得嚇人!他死死盯住那個騎在馬上的疤臉大漢,用盡全身力氣,發出嘶啞卻清晰無比的吶喊:

“黑風寨的雜碎!你們……永遠……別想找到他們!爺爺……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們——!!”

這充滿詛咒和挑釁的遺言,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

“小畜生!老子活剮了你!”疤臉大漢徹底被激怒,臉上那道蜈蚣般的刀疤扭曲跳動,他猛地抽出腰間的長刀,策馬就朝著阿木沖來!馬蹄濺起大片的雪浪!

阿木看著那猙獰的面孔在視野中急速放大,看著那高高揚起、反射著冰冷月光的刀鋒。他反而咧開嘴,沾血的牙齒在雪光下顯得異常慘白,露出一個近乎瘋狂的笑容。他握緊了手中那把染血的短刀,刀尖對準了疤臉大漢坐騎的馬腹!

同歸于盡!值了!

就在刀鋒即將劈落的千鈞一發之際!

“咻——!”

一聲極其尖銳、穿透力極強的厲嘯,毫無征兆地從側面山坡的密林中激射而出!速度快得如同閃電!

“噗!”

一支通體漆黑、毫無反光的短小弩箭,精準無比地射中了疤臉大漢揚起長刀的手腕!箭矢力道奇大,竟穿透了皮襖和護腕,帶著一溜血花,深深釘入骨肉之中!

“呃啊!”疤臉大漢手腕劇痛,長刀“當啷”一聲脫手墜地!他座下的馬匹也受驚人立而起!

“有埋伏!”“保護大當家!”突如其來的襲擊讓所有馬匪瞬間炸了鍋!他們驚惶地勒住馬匹,慌亂地舉起刀槍和弩箭,朝著弩箭射來的方向——那片黑黢黢的、仿佛潛藏著無盡危險的密林——胡亂地嘶吼、張望。

是誰?!

阿木也愣住了。這絕不是孫大哥!難道是……追兵?可這弩箭……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

“咻!咻!咻!”

又是三支同樣的黑色弩箭,如同死神的嘆息,從林中不同的方位無聲射出!目標精準而狠辣——兩個正試圖朝著密林方向盲目放箭的馬匪咽喉,以及一匹躁動不安、正欲沖鋒的馬匹眼睛!

“呃!”“噗通!”

兩聲短促的慘叫和一匹戰馬痛苦的嘶鳴幾乎同時響起!兩個馬匪捂著噴血的喉嚨栽落馬下,那匹中箭的戰馬則瘋狂地揚蹄亂跳,將背上的騎手狠狠甩飛出去!

精準!冷酷!高效!

這神出鬼沒、一擊斃命的襲擊方式,瞬間讓剩余的二十幾個馬匪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他們像沒頭蒼蠅一樣勒著受驚的馬匹在原地打轉,胡亂揮舞著武器,對著黑暗的密林發出色厲內荏的咆哮,卻無人敢再輕易靠近,更無人敢下馬去查看死活不明的阿木。

“是誰?!藏頭露尾的鼠輩!給老子滾出來!”疤臉大漢左手死死捂住血流如注的右腕,臉色因劇痛和暴怒而扭曲,朝著密林狂吼,聲音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惶。未知的敵人永遠比明刀明槍更可怕。

密林深處,只有風吹過光禿禿枝椏的嗚咽回應。仿佛剛才那致命的幾箭只是錯覺。然而,那幾具迅速被凍硬的尸體和痛苦嘶鳴的傷馬,都在無聲地宣告著死亡的威脅。

山洞內。

孫青霞的手,終于握住了那冰冷的劍柄。

沒有預料中的暖流。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如同握著一塊萬年寒冰,寒意順著指尖瞬間蔓延至全身,幾乎凍結了他本已虛弱不堪的血液。

洞外,阿木最后的吶喊早已被馬蹄和喧囂徹底吞噬,只剩下風卷過雪原的嗚咽,如同悲泣。那幾十點瘋狂移動的火光,如同貪婪的惡鬼之眼,正朝著更遠的、阿木消失的方向追逐而去。

死寂,重新籠罩了小小的山洞。只有丫丫那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的呼吸聲,以及孫青霞自己沉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地沖擊著孫青霞的意識堤壩。阿木……那孩子……他不敢去想結局。肩頭的傷口在剛才的激動下再次崩裂,溫熱的血液滲透了簡陋的包扎,帶來一陣陣眩暈的虛弱感。內腑的傷勢更是如同無數把鈍刀在緩慢地攪動,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劇痛。

他低下頭,看向腿上的“不悔”劍。劍鞘古樸,布滿斑駁的舊痕,黯淡無光。那個為了救他和丫丫,毅然沖向絕境的單薄身影,仿佛就烙印在這冰冷的劍鞘之上。

“活下去!帶著丫丫活下去!”

這不僅是阿木的吶喊,更是父親臨終的囑托,是這柄劍承載的沉重承諾!是此刻支撐他殘軀的唯一信念!

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這里倒下!

孫青霞的眼中,那幾乎被絕望淹沒的火焰,艱難地、一點一點地重新燃起。他咬緊牙關,用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支撐著冰冷的洞壁,一點一點,極其緩慢地撐起自己重傷的身體。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內衫。

他喘息著,靠在洞壁上緩了片刻,目光落在昏迷的丫丫身上。小丫頭的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臉色青灰,嘴唇深紫,小小的身體蜷縮著,如同被凍僵的雛鳥。

必須離開這里!必須找到能救丫丫的地方!黑風寨的人隨時可能折返,或者留下暗哨!這山洞,已是死地!

孫青霞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刺得他肺葉生疼。他艱難地彎下腰,動作緩慢得如同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用那只完好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將丫丫冰冷嬌小的身體抱了起來,緊緊摟在懷中。丫丫輕得幾乎沒有重量,但那微弱的生命氣息,卻如同千鈞重擔壓在他的心上。

他一手抱著丫丫,另一只手,則死死握住了那柄冰冷的“不悔”劍!劍鞘的冰冷與丫丫身體的微弱冰涼,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過來,反而形成一種奇異的支撐。他將劍斜插在自己腰間的破舊束帶里,劍柄緊貼著他的身體,如同汲取著某種無形的力量。

做完這一切,孫青霞已是眼前發黑,幾乎虛脫。他再次靠在洞壁上,劇烈地喘息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壓下那翻江倒海的氣血。

他艱難地挪到洞口,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濃重的。風雪雖小了許多,但并未停歇,細碎的雪沫依舊在寒風中打著旋兒。遠處,那些追逐阿木的火把光點,已經變成了視野盡頭極其微弱、跳躍著的幾點猩紅,隱沒在起伏的雪坡之后。而洞口附近,雪地上只留下大片凌亂的人馬足跡,延伸向阿木消失的方向。

暫時安全了?不!絕不能掉以輕心!

孫青霞的目光掃過洞外,最終定格在昨夜狼群留下的幾灘暗紅凍血和被拖拽的痕跡上。他強忍著眩暈和劇痛,抱著丫丫,一步步挪到那具被阿木一劍斬掉半邊頭顱的頭狼尸體旁。這龐大的狼尸已被凍得僵硬。

他放下丫丫,用短刀費力地割下幾大塊帶著皮毛的凍硬狼肉,又撕下狼尸上相對完整的皮毛,用盡力氣捆扎好,背在自己背上。這將是他們活下去的口糧和御寒之物。

做完這一切,孫青霞感覺最后一絲力氣都要被抽干了。他重新抱起丫丫,將她用那粗糙的狼皮盡量裹緊,只露出一張小臉。

該往哪里走?

回村?黑風寨的惡徒很可能還在搜尋漏網之魚,甚至可能在村子附近設伏!而且路途遙遠,以他現在的狀態和丫丫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支撐到!

唯一的生路……只有向北!深入更寒冷、更荒僻、連黑風寨馬匪都輕易不愿涉足的雪山深處!那里或許能找到獵戶廢棄的木屋,或許有渺茫的生機!

孫青霞最后看了一眼阿木消失的方向,那片雪坡在黎明前的微光下顯得空曠而死寂。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深沉的痛楚,隨即被更深的決絕取代。

他抱著丫丫,拄著那把沉重的“不悔”劍鞘,如同拄著一根拐杖,一步,一步,極其艱難地踏入了洞外那片茫茫的、仿佛沒有盡頭的雪原。

風雪撲面而來,刮在臉上如同刀割。腳下的積雪深及小腿,每一步都異常沉重。肩頭的傷口在行走的顛簸中不斷滲血,內腑的劇痛如同跗骨之蛆。懷中的丫丫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小小的身體冰冷僵硬。

寒冷、劇痛、疲憊、絕望……如同無形的枷鎖,死死拖拽著他。

但他沒有停下。

手中的劍鞘冰冷,卻仿佛是他與這冰冷世界對抗的唯一支點。他緊握著它,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他低著頭,用身體為丫丫抵擋著寒風,一步一步,朝著北方那片被灰暗天幕籠罩的、更加巍峨也更加冷酷的雪山輪廓,蹣跚前行。

在他身后,雪地上留下兩行深深淺淺、歪歪扭扭的腳印,很快就被不斷飄落的細碎雪花,一點一點地覆蓋、抹平。

天地蒼茫,風雪如晦。一道背負著幼童、拄劍獨行的身影,在無垠的雪原上,渺小得如同隨時會被吞噬的螻蟻,卻又透著一股百折不彎的、如同他手中那柄劍名般的孤絕意志。

不悔!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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