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12月12日,清晨。
原法蘭克北部重鎮里爾。
這座城市,在八月份的時候就被德軍奪取了,后來的奔向大海行動中,法軍也沒能奪回。法軍在東北地區防線的最前沿,如今還停留在阿拉斯、朗斯一線。
而里爾城已經位于布軍控制的伊普爾城的正南方,算是對伊普爾突出部的南翼構成了一定威脅。
后續戰役發動時,德軍第6集已經擬定沿著里爾往西北方的鐵路線,穿鑿突出部的側后,配合北邊第4集的友軍,一起把這個突出部整個切下來。
所以這天一早,魯路修和倫德施泰特少校、博克少校等人,以及這兩個突擊營新吸納的連排長等各級軍官,外加新補充的士兵,全被被拉到了里爾西郊的軍營內。
等待他們的,是戰前的最后磨合與新戰術補充訓練。直到開戰前的最后時刻,他們都會一直駐扎在里爾城中。
大家最多只有一周的時間磨合,然后就要重新投入戰斗了——也別嫌這個時間短,大家本來就都是精銳。雖然士兵們普遍得到了二十天左右的休整,但休整結束后也沒完全閑著。
尤其是補充進來的那些歸隊傷兵,他們的磨合時間其實比軍官更久,大部分戰友都已經彼此熟悉了。
至于“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的問題,在別的國家的軍隊里,或許是非常嚴重的兵家大忌。
但是在德瑪尼亞軍隊里卻沒那么明顯,這完全得益于德瑪尼亞軍隊自古以來遵守命令、軍紀嚴酷的傳統。
哪怕士兵跟長官不是很熟,哪怕長官是空降過來的,但只要長官有命令,士兵多半還是會執行的。
而這一點敵軍就比較難做到。尤其法蘭克人崇尚自由,士兵們普遍想法比較多——當然這也不能說不好,畢竟自由總歸是好的。
早上六點,天色才剛蒙蒙亮,大約2200名士兵就在營區內列隊集結。天空中下著小雪,卻完全不影響士兵們的陣型。
他們要聆聽集團軍司令魯普雷希特上將的訓話,然后是兩位師長的訓話,再然后才是博克和倫德施泰特兩位突擊營營長。
所有士兵,都已經換上了全新的行頭。頭戴M15型鋼盔(實際上是M56鋼盔的造型),頭盔用高錳鋼鍛造,內側還有皮革框架的緩沖墊,外面包裹著亞麻材質的迷彩帆布,避免金屬頭盔的反光。
身上全都穿著灰底棕白斑的迷彩服。衣服并不緊湊,反而有些臃腫,以便冬季的棉衣內襯可以塞在里面。
腳上蹬著前端襯了防砸鋼板的勞保靴,綁著穿孔系帶式的皮革綁腿——而此前帝國陸軍士兵的長筒靴,靴幫側面的松緊還是靠紐扣調節的,穿脫非常不方便。換成側綁鞋帶后,雖然還是比拉鏈麻煩一些,但至少比紐扣好。
(注:防滑自鎖拉鏈在1913年才在丑國被發明,現在還沒普及。之前更老式的拉鏈沒有鎖止機構,很容易開鏈,還不如鞋帶可靠。)
士兵們的武器還沒有下發,一會兒要根據兵種細分再調整,所以現在所有人都還是沒有持槍的狀態。
全部列隊好后,公爵先進行了一番動員,內容也比較常見老套。
“……將士們,我們今天是在和邪惡的布列顛尼亞金融投機狗作戰!如果帝國不能贏得這場戰爭,那么將來地球上就不會再有榮譽感,只會剩下一種信仰,那便是崇拜黃金!”
魯路修站在公爵側后方,聽得很清楚,所以他知道,這番說辭,不久之前威廉皇帝也說過,公爵無非是把那些詞學了一遍。而且說服力也確實不高,很多士兵對于這些唱高調的東西并不在意。
這個時代沒有語音廣播,士兵們也不可能從廣播里聽到過統治者的聲音。
因此帝王的講話被下面各級將領反復引用,也很正常,士兵們并不知道這是炒冷飯。
公爵之后,師長和突擊營營長各自講話,也都是戰前動員,沒什么新意。
最后輪到魯路修這個突擊營概念的提出者、第1突擊營副營長,也稍微講幾句。
魯路修就比較接地氣,之前鼓舞士氣的話大家都說過了,他準備說點實在的。
“將士們!我知道大家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全都軍紀嚴明、令行禁止。但我也知道,突擊營這個概念,這個名字,或許會讓大家心存疑慮,或是至少曾經心存疑慮。
有些人或許會覺得,這是帝國和集團軍在讓大家承擔危險的任務,給大家的肩頭壓上更重的擔子!但我要重點澄清一個真相,那就是:集團軍是愛惜每一個士兵的!司令是珍惜每一個下屬的生命的!
突擊營并不會被往死里用,我們只是承擔了重點突破的任務。到了戰斗的時候,我們決不允許各級軍官肆意擴大攻擊正面!肆意浪費士兵的體力和生命!
每個連隊里,各排該交替前進就要交替前進!每個營里,各連該輪流休整就要輪流休整!
穿鑿敵軍的防線后,能立刻呼叫友軍大部隊上來補防占領陣地的,就一定要及時呼叫補防!
在遇到敵人堅固據點時,能用無線電呼叫炮火支援精準拔除的,就一定不要吝惜呼叫炮擊!
請大家務必相信我,我也是從尸體堆里爬出來的!兩個月前在尼奧波特的時候,我也面臨過一個偵查連面對比軍三個師突圍的絕境!
我這只眼睛,就是在那場戰役中被催淚瓦斯毒傷的,至今無法痊愈,我能時時刻刻切身體會到傷痛。所以請大家相信,我們一定會愛惜每一個士兵的!
而且,這位博克少校,是總參謀長的外甥!連總參謀長都放心讓自己的親外甥參加突擊營,大家還有什么好擔心的?突擊營一定會得到最妥善地使用,而且每個人都會有遠遠超過普通部隊的立功、受勛、晉升機會!”
魯路修的講話非常接地氣,與其他一味強調榮譽感、紀律的老派軍官相比,他非常注重讓士兵相信自己會得到最好的待遇、不會被當成炮灰、英勇作戰也絕對會最容易被上面看見,絕不會賞罰不明被埋沒。
這一番恩威并施的操作,著實讓沒見識過東方式收攏人心手腕的德瑪尼亞士兵,一個個斗志昂揚,士氣和凝聚力也再次提升了一個檔次。
尤其前排的士兵,看著副營長那血紅的左眼,人人都能感受到他不是那種高高在上的軍官老爺,而是跟自己一樣從基層拼殺上去的。
副營長如今的待遇、受到上面各級長官的賞識,乃至司令都對他刮目相看。這一切,都給了士兵們一個奮斗往上爬的生動樣板、一個從普通“老班長”爬到中層軍官的典型案例。
下面的士兵人群中,莫德爾少尉、迪特爾少尉這兩個排長,也是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們也都是寒微出身,沒有絲毫背景,從軍后是從最基層做起,一步步立功爬上來的。
“我以后一定也要和魯路修長官那樣浴血奮戰!跟布列顛尼亞走狗死戰到底!”高中畢業后只讀了一年士官學校就從軍的莫德爾,徹底被激發出了立功晉升的昂揚斗志。
而主席臺上的博克少校、倫德施泰特少校,則是對魯路修投去了不敢小覷的目光,不約而同心中暗忖:“這個年輕人……似乎比以往見到的軍官,都更加注重安撫和籠絡底層。之前的帝國傳統,都太傾向于對上級負責,很少有他這么注意下情的,時代真的要變了……”
“勝利!必勝!必勝!”操場上,終于有一些士兵吶喊起來,隨后其他士兵也被帶動,不約而同都吶喊起來。
魯路修感受到士兵們真切的吶喊,自己也心潮澎湃。
這一個多月來,他也漸漸摸清了一些情況,尤其是自己那只被毒氣熏傷后久久無法徹底痊愈的左眼。現在左眼的視力已經完全沒問題了,其實就跟正常一樣,但那瞳仁的血紅色就是無法褪去,估計以后一直都是紅藍眼了。
一開始他都懷疑自己的左眼是不是有了什么異能,但后來發現,似乎也沒什么特別的,就是說話時對本國本族的同袍更有感召力了一些。可能就是大家看到他的眼睛,就會想起他為國血戰負傷的功勛,從而產生信任感或是敬畏感吧。
為此他還偷偷做過一些對照組實驗,比如之前打下奧斯坦德時,他也提審會見了一些投降的比軍軍官,甚至是將領,還試圖勸對方更深度地與德瑪尼亞合作。
但在整個勸說過程中,魯路修沒有感受到絲毫“說服力提升”的加成,講道理講不通就是講不通。
所以最終嚴密對照下來,似乎這只血紅的左眼,對于非我族類的老外是沒有任何影響力加成的,只是更能感召自己的同胞罷了。
或許對外國的德瑪尼亞族人也有一定號召力,誰知道呢,但對外國的外族是肯定沒有號召力的。
今天跟這2200名突擊營士兵講話動員后,看著士兵們激昂的反應,魯路修內心的這種感受也更加真切了,總算是徹底確定了這一點。
或許將來,他還可以憑借著這個永遠無法徹底痊愈的舊傷、這個“男人的勛章”,成為一個更好的演說家,在同等條件下、號召更多士兵和人民團結在他身邊,但也僅此而已了。
此時此刻,完成了全部動員工作后,就該給士兵們分發裝備,并進行戰術講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