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里的老式掛鐘敲響兩點時，楚牧之的指節在鍵盤上頓了頓。

顯示器藍光映著他泛青的眼尾，后頸被空調吹得發涼——這是他故意調的低溫，為了保持清醒。

小黑蜷在他腳邊，濕潤的鼻尖偶爾蹭過他的拖鞋。

三天前那道監控畫面里的黑影還在他腦子里晃，灰影會的人像附骨疽，從游戲追到現實。

但此刻他盯著屏幕上跳動的數據流，喉結動了動——該收網了。

舊主機的電源鍵在他掌心壓出紅印。

這臺五年前奶奶從廢品站撿回來的老古董，他早拆過三次，現在里面塞著他用三個月代練費買的加密芯片，還有半瓶從游戲副本“沼澤女巫“那里順來的“謊言之油“。

程序啟動時，屏幕閃過一道幽綠的光，像某種蟄伏的獸類睜開眼睛。

“偽造日志已覆蓋?！八吐晫諝庹f，像是在確認，又像是在給自己鼓氣。

文件夾“核心協議備份——僅限內部破解“的標簽被他用紅色馬克筆加粗，邊緣故意蹭出毛邊，看著像倉促間貼上去的。

這是他從游戲里學來的“破綻美學“——太完美的陷阱，反而讓人不敢咬鉤。

窗外的風突然卷著枯葉撞在玻璃上。

楚牧之的手指在鍵盤上一僵，小黑猛地豎起耳朵，尾巴繃成弓弦。

監控屏里，三個黑影正順著圍墻攀爬，最前面那個的戰術靴在墻沿磕出火星。

“來了?！八嗣『诘捻椚?，金屬環上的短波發射器涼得刺骨。

這是蘇晚晴上周給他的“實驗品“，說是能干擾十米內的電子設備。

當時她抱著筆記本電腦站在倉庫門口，發梢被風掀起一綹，眼神像看實驗小白鼠：“壞了別找我，這是公司報廢品?！艾F在這東西正貼著他的掌心發燙，像顆微型炸彈。

屋頂傳來瓦片碎裂的輕響。

楚牧之抬頭，監控畫面里，影一正蹲在通風管道后，黑色面罩只露出一雙鷹隼般的眼睛。

那雙眼掃過主機的瞬間，楚牧之的后頸泛起雞皮疙瘩——這是他第三次和影一對上，前兩次對方都像團影子，這次卻帶著實實在在的壓迫感。

“能量殘留未消，目標仍在?！跋路胶谝氯伺e著信號探測儀，聲音被喉麥處理得失真。

影一的手指在屋檐上叩了兩下，動作像在敲摩斯密碼。

楚牧之盯著監控，突然想起游戲里“暗影刺客“的技能——他們總在出手前用指節敲擊目標方位，確認獵物位置。

“太安靜了?！坝耙坏穆曇敉蝗粡谋O聽設備里炸響，楚牧之的呼吸險些亂了節奏。

對方的面罩被夜風吹得掀起一角，露出緊抿的嘴角，“按理說他剛召喚過石像戰士，體力不可能恢復這么快。“

楚牧之的指甲掐進掌心。

三天前召喚石像戰士時抽走的10點體力，現在還像塊冰坨子卡在脊椎里。

但他的手指已經按上游戲艙的啟動鍵——該演這場戲了。

游戲艙閉合的瞬間，《神域》的登錄光效在視網膜上炸開。

他操控角色沖進“廢棄礦洞“副本，石像戰士的石靴碾碎滿地碎石。

陷阱觸發的提示音比他預想中早了半秒，落石砸在石像戰士肩頭時，他故意讓角色踉蹌著撞向巖壁。

血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下掉，最后一格紅血閃爍時，他咬著牙按下“假死“技能——這是他用三個副本首殺跟玩家“老酒鬼“換的，對方拍著他肩膀笑：“小牧，這招用來騙BOSS還行，騙活人可不夠看?！?

系統公告彈出的剎那，楚牧之的現實身體在游戲艙里睜開眼。

監控屏里，影一的肩膀明顯松了松，面罩下的嘴角甚至扯出一道冷笑。

他對著喉麥比了個“行動“的手勢，下方黑衣人立刻掏出液壓剪，金屬摩擦聲刺得楚牧之耳膜發疼。

但真正的戲碼才剛開始。

影一的解碼器插入主機的瞬間，楚牧之在現實中按下回車鍵。

紅色倒計時在屏幕上炸開時，他聽見影一低咒了一聲，解碼器被扯出時帶掉了兩根數據線。

可對方退到門口時，小黑已經繞到了他身后——項圈上的藍光閃了三閃，影一的通訊器突然發出刺啦刺啦的電流聲。

“通訊中斷！“下方黑衣人慌亂的聲音透過監聽設備傳來。

楚牧之在游戲艙里勾了勾嘴角，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翻飛。

他早算好了影一的撤退路線，小黑的干擾范圍剛好能覆蓋整個倉庫，而那個解碼器，此刻正帶著他偽造的“碎片激活記錄“，跟著影一一起離開。

但真正讓他心跳加速的，是系統突然彈出的提示：“被動感知觸發，檢測到半徑十米內隱藏單位。“他盯著現實倉庫的監控畫面，墻角通風口的灰塵突然詭異地打著旋——那里嵌著枚指甲蓋大小的黑釘，表面刻著跟三天前符釘類似的咒文。

“影釘?！八p聲念出這個名字，喉嚨發澀。

灰影會的手段比他想象的更狠，明著派三人組，暗里還留了后手。

但他沒急著拆，反而調出系統后臺，輸入一串代碼?！八槠缠Q頻率模擬程序“啟動時，影釘突然發出幽藍的光，像只被投喂了誘餌的夜梟。

“每小時回傳一次偽造信號。“他對著空氣說，像是在跟某個看不見的對手談判。

然后他退出游戲，現實中的手指按在鍵盤上，追蹤程序的綠色進度條開始瘋狂跳動。

當“城南廢棄數據中心“的坐標出現在屏幕上時，他的呼吸突然一重——那是他上周代練時，雇主提到過的“禁區“。

同一時間，二十公里外的“神域科技“大廈，蘇晚晴的咖啡杯在桌面磕出清脆的響。

她盯著屏幕上的訪問記錄，瞳孔微微收縮。

那個來自城南數據中心的IP地址，正不斷嘗試破解“林晴“賬號的日志權限。

而“林晴“是她的匿名調查賬號，除了她自己，只有三個人知道——她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攥著她的手說的話：“初代服務器集群...在城南...“

“三年前就該物理銷毀了?！八氖种笐以陉P機鍵上方，又慢慢收了回來。

調出地圖時，鼠標光標在“城南廢棄數據中心“的位置停留了十秒，最終她點開加密郵箱，把定位文件拖了進去。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窗外傳來“啪嗒“一聲——廣告牌上，小黑正蹲在霓虹燈照不到的陰影里，項圈上的藍光閃了兩閃，像在回應什么。

楚牧之關掉所有設備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他蹲下來揉了揉小黑的耳朵，后者的尾巴在地面拍出歡快的節奏。

系統突然彈出新提示：“碎片收集任務進度更新：2/9。

下一片碎片定位中...目標區域：遺忘山谷毒沼。“

他抬頭看向窗外，晨霧里的老城區還在沉睡。

但他知道，等夜幕再次降臨，他將帶著石像戰士和小黑，踏進那片連游戲地圖都標著“危險“的毒沼。

那里藏著什么？

灰影會的秘密？

還是系統的終極答案？

他摸了摸腰間的儲物袋，里面的青銅碎片正隨著心跳微微發燙。

“該出發了。“他輕聲說，聲音被晨風卷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