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濤小筑的守護禁制在石昊抱著林默沖入的瞬間,青光劇烈流轉,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禁制全力運轉,將林默身上散發出的混亂、狂暴、夾雜著幽冥陰冷的氣息死死封鎖在內。
藥廬內,石昊小心翼翼地將幾乎不成人形的林默放在竹榻上。此刻的林默,狀況比被功法反噬時更糟。皮膚下暗紅發黑的血管如同扭曲的毒蛇般瘋狂蠕動、凸起,仿佛隨時會爆裂開來。他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痙攣,每一次抽搐都伴隨著骨骼錯位的脆響和肌肉撕裂的悶響。口中不斷溢出混雜著黑氣的污血,散發著駁雜靈力和生命精元腐敗的惡臭。脖頸上的幽冥血瞳印灼熱滾燙,那閉合的“眼睛”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清晰、鮮紅,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動!
最讓石昊心驚的是林默體內:狂暴的混沌源血在吞噬了趙虎駁雜的靈力和精元后,如同被注入了劣質燃料的兇獸,變得更加躁動不安!這股力量在林默本就脆弱不堪的經脈中左沖右突,與云崖子金丹的鎮壓之力瘋狂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讓林默的身體遭受一次毀滅性的沖擊,也讓那溫潤的金丹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一分!而金丹光芒每黯淡一絲,幽冥血瞳印的搏動就強盛一分,向外散發的陰冷波動也更清晰一分!
這形成了一個致命的惡性循環!吞噬帶來的力量反噬在摧毀林默的身體,加速消耗師尊的金丹本源,同時也在激活幽冥血瞳印,加速暴露他們的位置!
“默兒!守住心神!”石昊低吼一聲,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他不敢再有任何猶豫,雙掌齊出,雄渾精純的“磐石守護”靈力如同山洪爆發,毫無保留地涌入林默體內!
這一次,他的目標不是鎮壓那兩股沖突的力量(那只會加劇沖突),而是不惜代價地護住林默的心脈和主要臟器,強行疏導、鎮壓那因吞噬反噬而失控暴走的混沌源血戾氣!
轟——!
石昊的靈力如同最堅固的堤壩,瞬間將林默的心脈和幾處關鍵臟腑包裹。狂暴的混沌戾氣撞擊在堤壩上,發出沉悶的轟鳴,震得石昊氣血翻騰,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但他眼神如鐵,身形巋然不動,靈力源源不斷地輸出,死死守住這最后的防線!
同時,他分出一縷極其精微的靈力,如同最靈巧的探針,引導著玉髓瓊漿的藥力,艱難地修復著林默被反噬力量撕裂的細小經脈,如同在狂風暴雨中修補一艘千瘡百孔的小船。
這是一場與死神賽跑的拉鋸戰!石昊在用自己的修為和意志,硬生生延緩林默崩潰的速度,延緩幽冥血瞳印徹底激活的時間!
林默的意識,在無邊無際的劇痛和混亂能量風暴中沉淪。身體仿佛被撕裂成無數碎片,又被強行粘合,再被撕碎…每一次循環都帶來更深的絕望。趙虎那駁雜、充滿怨毒和恐懼的靈力碎片,如同跗骨之蛆,在他混亂的識海中尖嘯、詛咒,試圖將他拖入更深的瘋狂。
“廢物!去死吧!”
“怪物!吸人精血的怪物!”
“幽冥殿…會找到你…撕碎你…”
就在這無邊的痛苦和負面囈語即將徹底淹沒他最后一絲清明時,一股冰冷、浩瀚、卻又帶著某種奇異秩序感的信息流,再次從他緊攥的《萬物化生訣》殘卷中涌出,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強行刺入他混亂的意識!
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箴言,而是一段清晰而詭異的運行法訣!
“引戾歸源…化污為虛…”
“混沌為爐…煉血…歸真…”
伴隨著法訣,是一幅幅更加清晰、也更加艱澀的身體內部行氣圖譜!圖譜的核心,正是那狂暴不安的混沌源血核心!圖譜描繪的,是如何引導、梳理、甚至…煉化那些侵入體內的駁雜能量和負面戾氣,將其強行納入混沌源血的運轉體系,轉化為最原始的混沌氣!
這法訣的出現,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林默那瀕臨崩潰的意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本能!他不再抗拒那來自殘卷的信息洪流,反而如同饑渴的沙漠旅人,瘋狂地汲取、理解!
“化…煉…歸真…”林默在靈魂深處,無意識地默念著這艱澀的法訣。求生的欲望壓倒了痛苦,壓倒了混亂!
他不再被動地承受反噬的痛苦,而是憑借著殘卷指引的那一絲微弱的“秩序”感,開始主動引導體內那狂暴失控的混沌源血!
這是一個極其痛苦和危險的過程!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用燒紅的鐵鉗去梳理狂暴的熔巖!
“呃啊啊啊——!”林默的身體猛地弓起,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皮膚下凸起的血管顏色變得更加深邃幽暗,仿佛有黑色的火焰在血管中燃燒!但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失控暴凸,而是隱隱沿著某種玄奧的軌跡在…運行!
他心口處,那被金丹光芒籠罩的混沌源血核心,劇烈地旋轉起來!一股微弱卻極其霸道的吸力產生!那些在他體內橫沖直撞、屬于趙虎的駁雜靈力和負面戾氣,如同受到了某種無形的牽引,開始被強行拉扯著,匯入混沌源血核心周圍的狂暴漩渦!
嗤嗤嗤——!
如同冷水滴入滾油!駁雜的能量和戾氣被卷入混沌漩渦的瞬間,爆發出更加劇烈的沖突和湮滅!林默的身體成了煉獄熔爐!但這一次,不再是單純的破壞!在湮滅的痛苦中,一絲絲比之前吞噬時更加精純、更加凝練、帶著原始混沌氣息的暗灰色氣流,艱難地從漩渦中心誕生、分離出來!
藥廬內。
石昊猛地感覺到林默體內狂暴力量的變化!那股橫沖直撞的戾氣,正被一股微弱卻極其堅韌的“秩序”力量強行引導、收束!雖然過程痛苦萬分,林默的身體依舊在崩潰邊緣顫抖,但那股毀滅性的、即將徹底爆發的失控感,竟然被奇跡般地…遏制住了!
更讓石昊震驚的是,隨著林默本能地運轉那艱澀法訣,他脖頸上那灼熱搏動、如同活物的幽冥血瞳印,其散發的陰冷波動,竟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咽喉,驟然減弱!那鮮紅的“眼睛”紋路,顏色似乎也黯淡了一分!
“這…這是…”石昊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他看到了希望!師弟在絕境中,竟然真的開始觸碰那《萬物化生訣》的門檻!雖然只是最原始、最痛苦的“血煉”階段,以自身為爐,煉化駁雜戾氣,但這意味著他正在本能地嘗試掌控那狂暴的血脈之力!
石昊立刻改變策略,不再強行鎮壓,而是將自身雄渾的靈力轉化為最精純的“守護”本源,如同溫潤的溪流,小心翼翼地包裹住林默心脈和正在艱難運行的混沌源血核心,為其提供最堅實的后盾,減輕其煉化過程中的負擔和反噬傷害。
時間在極度的痛苦和微弱的希望中緩慢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林默身體劇烈的痙攣終于開始減弱。皮膚下那些暗紅發黑、如同毒蛇般凸起的血管,顏色逐漸褪去暴戾的暗紅,變得更深邃、更內斂的幽暗,并且緩緩平復下去,隱入皮膚之下。他口中也不再溢出污血,呼吸雖然依舊微弱,卻變得悠長而平穩,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疲憊。
最明顯的變化,是他脖頸上的幽冥血瞳印。那灼熱滾燙的感覺消失了,鮮紅的色澤變得如同干涸的血痂般暗沉,那“眼睛”也重新緊緊閉合,散發出的陰冷氣息微乎其微,仿佛陷入了某種沉寂狀態。
林默緩緩睜開了眼睛。眼神不再是空洞或瘋狂,而是充滿了極致的疲憊,以及一種…歷經煉獄后沉淀下來的、如同深潭般的幽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像被徹底碾碎又勉強拼湊起來,每一寸都充斥著撕裂般的劇痛和難以言喻的虛弱。但在這虛弱的深處,心口的位置,似乎多了一縷極其微弱、卻異常堅韌的…冰冷氣流(混沌氣)。它如同初生的幼獸,帶著原始的饑餓感,卻又被一種更強大的本能(殘卷帶來的秩序感)所約束。
他看到了守在床邊、臉色蒼白、嘴角帶血卻眼神亮得驚人的師兄石昊。
“師…師兄…”林默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別說話,穩住心神,引導那股氣!”石昊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難以抑制的激動。
林默依言,疲憊地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意識中烙印下的那艱澀法訣和運行圖譜,嘗試引導心口那縷微弱卻頑強的混沌氣,沿著一條極其細微、似乎直通右臂的脈絡緩緩運行。每運行一寸,都伴隨著針扎般的劇痛,但這一次,痛苦中帶著一種掌控的…真實感!
就在這時——
嗡…!
松濤小筑外圍的守護禁制,毫無征兆地發出一陣極其低沉、卻穿透力極強的嗡鳴!整個小筑的地面都微微震顫了一下!
石昊的臉色瞬間劇變!他猛地抬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穿透屋頂,望向護山大陣的方向!那不是禁制被攻擊的警報,而是…護山大陣外層預警禁制被極高明的隱匿手段穿透、觸發的細微波動!如同平靜水面投入的一顆小石子!
幾乎在同一時間,藥廬角落陰影里,那只一直如同死物般潛伏的漆黑甲蟲,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翅膀,復眼深處,一抹微不可察的紅光一閃而逝,隨即徹底收斂所有氣息。
合:風暴前的死寂
石昊的心沉到了冰點。那預警波動雖然微弱,卻帶著一種他熟悉的、陰冷滑膩的氣息——是幽冥殿的手段!而且,能如此高明地穿透護山大陣外層預警,絕非尋常獵影!更大的危機,來了!而且,對方已經非常接近!
他看了一眼竹榻上正在艱難引導混沌氣、對外界毫無所覺的林默,又看了一眼旁邊軟墊上氣息微弱、如同風中殘燭的師尊云崖子。最后,他的目光掃過藥廬內那片看似平靜的陰影角落(黑蟲潛伏處),眼神深處閃過一絲冰冷的寒芒。
他緩緩站起身。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收斂了自身所有的氣息波動。他如同一道融入環境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走到藥廬門口。他沒有推門出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如同山岳。
他的手,按在了腰間的劍柄上。古樸的長劍在鞘中,發出極其輕微、只有他自己能聽到的嗡鳴,仿佛渴望著飲血。
藥廬內,只剩下林默微弱而艱難的呼吸聲,以及云崖子那幾乎微不可聞的心跳聲。玉髓瓊漿的藥香依舊彌漫,卻再也無法帶來絲毫安寧。
窗外,天色不知何時徹底暗了下來。濃重的烏云遮蔽了星月,山風嗚咽著穿過松林,發出如同鬼哭般的聲響。整個天元后山,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一般的寂靜。
在這片死寂之中,無形的殺機如同冰冷的蛛網,正從四面八方向著松濤小筑悄然收攏。石昊能清晰地感覺到,至少三道極其隱晦、卻強大陰冷的靈識,如同毒蛇的信子,正小心翼翼地探查著這片區域,尋找著禁制的薄弱點,以及…那幽冥血瞳印最后消失的位置!
他背對著林默和師尊,挺拔如松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線下,投下一道沉重而決絕的陰影。那按住劍柄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松濤小筑,這座曾經清幽安寧的庇護所,此刻已成了風暴眼中,最后的孤島。而石昊,便是這孤島上,唯一持劍的守島人。
懸念:獵影圍孤島
死寂,如同凝固的寒冰,覆蓋著松濤小筑。石昊按劍立于門內,如同雕塑,所有的感官和靈識都提升到了極致,捕捉著禁制外每一絲細微的異動。
突然!
藥廬西側,距離禁制光幕僅三丈之遙的一處灌木叢陰影,極其輕微地扭曲了一下!仿佛光線被無形之物短暫吞噬!緊接著,一道淡得幾乎無法察覺、如同水波漣漪般的透明波紋,悄無聲息地貼上了守護禁制光幕!
嗡…!
禁制光幕上對應的位置,青光劇烈閃爍了一下,發出一聲比之前更清晰的低鳴!光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蕩開一圈急促的漣漪!
來了!第一處試探!
石昊眼神一凝,按在劍柄上的手指驟然收緊!但他沒有動!這只是佯攻!對方的真正目標…
幾乎在西方漣漪蕩開的同時!
正東方向,距離禁制僅五步之遙的虛空,毫無征兆地裂開一道細如發絲的漆黑縫隙!一股濃縮到極致的陰冷死寂劍氣,如同毒蛇出洞,無聲無息卻又快如閃電地刺向禁制光幕!這一擊,凝聚了恐怖的力量和極致的隱匿,直指禁制流轉時一處極其細微的能量節點!這才是真正的殺招!
然而!
石昊仿佛早已料到!在東方縫隙裂開的剎那,他按劍的手動了!
嗆啷——!
一聲清越的劍鳴撕裂死寂!一道凝練到極致、帶著磐石般厚重意志的青色劍罡,后發先至,精準無比地斬在那道陰冷劍氣之上!
轟——!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聲沉悶到令人心頭發堵的能量湮滅聲!青色劍罡與陰冷劍氣同時潰散!狂暴的能量亂流在禁制光幕外炸開,將那片區域的草木瞬間絞成齏粉,地面留下一個焦黑的淺坑!
禁制光幕劇烈波動,但終究未被擊破!
“哼!‘磐石’石昊…果然名不虛傳!”一個沙啞干澀、如同兩塊枯骨摩擦的聲音,從禁制外東側的陰影中幽幽傳來,帶著一絲驚訝和冰冷的殺意。
隨著話音,三道全身籠罩在寬大黑袍中、氣息陰冷如同墳墓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緩緩從西、東、南三個方向的陰影中浮現出來!他們呈三角之勢,將松濤小筑圍在中心!為首一人,身材高大,兜帽下的陰影中,兩點猩紅的光芒如同惡鬼之瞳,死死鎖定著藥廬門口的石昊!他周身散發出的氣息,赫然達到了金丹中期巔峰!遠超昨夜那個探子!
另外兩人,氣息稍弱,也在金丹初期左右,如同冰冷的影子,散發著毫不掩飾的殺機。
幽冥殿的獵影,真正的獵殺小隊,降臨了!
藥廬內,正在艱難引導混沌氣的林默,被那劇烈的能量碰撞和陰冷的殺意刺激,身體猛地一顫,強行從入定狀態被驚醒!他睜開眼,正好透過門縫,看到了禁制外那三道如同死神般的黑袍身影!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