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國貿三期，CGL獵頭公司中國區總部。

頂層辦公室里，被稱為“魔女”的Linda，指間夾著一支女士香煙，但沒有點。

她就那么看著電腦屏幕上，剛剛由下屬加密傳來的，一份關于“抖樂”的盡職調查初步紀要。

屏幕的光，映著她那張妝容精致的臉，明暗不定。

“美團領投，紅杉、高瓴跟投……”

“技術團隊核心，來自前‘飯否’和‘酷訊’……”

“產品上線90天，用戶日均使用時長，42分鐘……”

一個個關鍵詞，像一顆顆深水炸彈，在她那見慣了大風大浪的心湖里，炸起滔天巨浪。

她干這行十年，經手過的億萬級別挖角案，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什么樣的天之驕子，什么樣的資本寵兒，她沒見過？

但眼前這個案子，處處透著一股……邪氣。

太快了。

太猛了。

也……太安靜了。

就好像，一頭沒人知道的史前巨獸，一直在深海里悄無聲息地成長，直到今天，才因為捕食的動靜太大，第一次，把脊背，露出了水面。

“有意思?！?

她將那支沒點的煙，往煙灰缸里一扔，拿起了內線電話。

“給我訂一張，最早飛SC省城的機票?！?

電話那頭的助理，愣了一下：“Linda姐，您下午不是還要跟阿貍的副總開會嗎？”

“推了?！盠inda的語氣，不容置喙，“告訴他，我發現了一條，可能比他那個新項目，更有意思的過江龍?！?

“另外，通知SC省城那邊，抖樂公司的聯系人。就說，我晚上到。希望能跟他們公司的……‘最終決策人’，喝杯茶?！?

她特意在“最終決策人”這幾個字上，加了重音。

……

下午，四點。

SC省師范大學，圖書館。

劉江正靠在椅子上，翻看著一本關于《反壟斷法》的專業書籍。

桌上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是劉新俊。

“江哥！”電話一接通，劉新俊那壓抑著極度震驚和一絲慌亂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出……出大事了！”

“慢慢說。”劉江的聲音，很平靜。

“京城那個CGL獵頭的總負責人，那個女魔頭Linda，她……她剛剛，從京城飛過來了！”

“現在，人已經落地雙流機場了！”

“她的助理打電話過來，說希望能立刻，跟我們公司的最終決策人，見一面。時間地點，讓我們定！”

劉江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

哦？

自己還沒去找她，她倒是先找上門來了。

而且，是親自飛過來。

這條鯊魚，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敏銳。

“知道了?！彼f。

“那……那怎么辦啊江哥？”劉-新俊有點六神無主，“這……這規格太高了，我……我怕我接待不好?。∫?，讓鳴哥去？”

“他去不了。”劉江很清楚，張一鳴現在，肯定正被VC那幫人，按在辦公室里脫層皮呢。

“你去找個地方?！眲⒔肓讼?，說，“就去‘錦里’旁邊，秦立德秦老那個私人茶館。打電話給秦老，就說我有點事，想借他的地方，見個朋友?！?

“啊？去秦老那兒？”劉新俊更緊張了。

“嗯?！眲⒔穆曇?，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味道，“告訴那個Linda，就說我們老板，臨時有點事，讓她先喝會兒茶，稍等一下。你先過去，招待好，別怠慢了。”

“……好，好的江哥！那我……我這就去安排！”

掛了電話，劉江沒動。

他看了一眼窗外。

太陽還沒落山。

不急。

讓她等一等，也好。

有時候，等待，本身就是一種最好的試探。

他重新拿起那本《反壟斷法》，翻到了下一頁。

……

晚上，七點。

蓉城，錦里，【坐忘】茶館。

這是秦立德的私人產業，不對外開放，只用來招待一些真正的朋友。

茶館里，檀香裊裊，古琴聲聲。

Linda坐在靠窗的竹椅上，面前是一套紫砂的功夫茶具。

她沒有絲毫因為等待而產生的不耐。相反，她的心里，充滿了越來越濃的好奇。

她打量著這個地方。

這里的每一件擺設，每一幅字畫，都透著一股低調的、非富即貴的底蘊。

能把第一次見面的地點，約在這種地方。

然后，還敢讓她這個京城來的“魔女”，等上至少一個小時。

這個“抖樂”的幕后老板，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就在這時，雅間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中式對襟衫，精神矍鑠的老者，笑著走了進來。

正是秦立德。

“不好意思，怠慢了，怠慢了?！鼻亓⒌鹿傲斯笆?，自來熟地坐到了Linda的對面，“聽我那不成器的手下說，是劉江小友的朋友，從京城遠道而來。我是這兒的主人，叫秦立德。劉江小友臨時有點事，托我先來陪您喝杯茶，您可千萬別見怪啊?！?

Linda的眼神，微微一凝。

劉江？

他就是那個，自己要見的，“最終決策人”？

而且，聽這老者的口氣，他似乎跟這個神秘的劉江，關系匪淺。

能讓這種氣度的人物，稱一聲“小友”，還親自出來幫忙“暖場”……

這個劉江的背景，恐怕比自己想象的，還要深。

“秦老，您客氣了。”Linda立刻調整了心態，臉上露出職業的、完美的微笑，“是我來得唐突，該我等才是。”

兩人，就這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從茶道，到古玩，再到京城和蓉城的風土人情。

句句不離閑談，卻又句句都在互相試探。

而就在Linda的好奇心，被秦立德這只老狐貍，徹底吊到最高點的時候。

雅間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了。

一個穿著普通休閑裝，背著一個雙肩包，看起來，就像個剛下課的大學生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他看著屋里的兩人，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的笑。

“秦老，Linda總監，不好意思?！?

“事情處理完了，來晚了?！?

Linda坐在那里，看著這個年輕人。

看著他那張，年輕得，甚至有些過分的臉。

她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第一次，出現了那么一絲，微不可查的，停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