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鵬把那杯酒，斟得很滿。

清澈的酒液，在杯口微微漾起一層弧度，仿佛再多一滴，就會溢出來。

這杯酒，像一個儀式。

它代表著，舊的王權，向新的規則，低下了頭。

劉江沒再多說一句廢話。

他站起身，雙手，穩穩地，端起了那杯代表著“權力交接”的酒。

然后，他對著沈南鵬，對著張磊，對著王興，對著桌上的所有人，很鄭重地，舉了舉。

“那，合作愉快。”

說完，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一路燒進胃里。

但劉江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明。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自己才算是真真正正地，拿到了這張通往云端之上的，牌桌的入場券。

而且，是莊家。

……

剩下的飯局，氣氛陡然一變。

剛才那種針鋒相對、步步緊逼的壓力，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真正的、熱絡的、甚至帶著幾分刻意親近的“朋友”氛圍。

張磊不再提什么“我要了”的渾話，他開始主動跟劉江聊起了自己當年在美國耶魯大學讀書時的趣事，言語間，不著痕跡地，就拉近了彼此“校友”的關系。

王興更是恢復了他“組局人”的本色，哈哈大笑著，開始張羅后續的事情。

“行了行了，正事兒談完了，都別端著了。”他大手一揮，“老沈，老張，你們兩家，回去趕緊讓手底下那幫人動起來。明天，就明天！我要看到你們兩家的團隊，出現在‘抖樂’的辦公室里！”

“盡職調查什么的，都給我走最快的流程！一周，最多一周！錢，必須到賬！”

他又扭頭看向劉江。

“劉江老弟，你這邊，也準備一下。公司架構，股權設計，這些東西，讓一鳴配合好。需要什么法律和財務上的支持，直接跟老曹說，讓他給你出人！”

被點到名的曹國維，腰桿瞬間挺直了，臉上露出了受寵若驚的笑容，趕緊應道：“沒問題沒問題！王總您放心，我們啟航，一定全力配合！”

他現在看劉江的眼神，已經不是在看一個“作者”或者“合作伙伴”了。

那是在看一尊，需要他仰望和供奉的，財神爺。

飯局的最后，沈南鵬接了個電話，似乎是美國那邊打來的，需要他立刻處理。

他掛了電話，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絲歉意。

“各位，不好意思，公司那邊有點急事，我得先走一步。”

他走到劉江面前，伸出手。

“劉江，今天，很高興認識你。”他的語氣，很真誠，“以后在京城，有什么事，直接打我電話。”

“好的，沈總。”劉江伸手，跟他握了握。

沈南鵬的手，溫暖，干燥，很有力。

握完手，他沒立刻松開，而是別有深意地，輕輕拍了拍劉江的手背。

“年輕人，有野心，是好事。”

“但是，也要懂得，藏鋒。”

說完，他便轉身，在助理的陪同下，快步離去了。

張磊和王興，也起身相送。

包廂里，只剩下了劉江，張一鳴，和曹國維。

曹國維看著桌上那幾乎沒怎么動的飯菜，和那幾瓶已經空了的特供茅臺，感覺自己像做了一場夢。

一場驚心動魄，又光怪陸離的夢。

就這么一頓飯的功夫，一個估值至少在十億美金以上的超級獨角獸，就這么誕生了？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再一次，被劉江這個年輕人，給按在地上，反復摩擦。

“劉……劉總……”他站起身，走到劉江面前，姿態放得比任何時候都要低，“恭喜，恭喜啊！”

劉江笑了笑：“曹總，客氣了。今天，也多虧了你來作陪。”

“應該的！應該的！”曹國維連忙擺手。

他知道，自己今天能坐在這里，就是劉江在提攜他。

讓他有機會，能跟沈南鵬、張磊這種級別的真神，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

這份人情，太大了。

“那個……”曹國維搓了搓手，臉上帶著一絲期盼，試探性地問道，“劉總，您看，這次融資，我們啟航……能不能，也跟著，稍微，投一點點？”

他知道，這艘船，一旦起飛，那就是一飛沖天。

現在，哪怕只是讓他買一張站票，那也是天大的機緣。

劉江看了他一眼。

他知道，曹國維和啟航網，是他內容生態里，很重要的一環。讓盟友跟著喝口湯，是必要的。

他點了點頭。

“A輪，你們就別想了，這是留給VC的。”

“等下一輪吧。”

“下一輪，我給啟航，留個位置。”

得到這個承諾，曹國維的臉上，瞬間笑成了一朵菊花。

他連聲道謝，仿佛已經看到了啟航網未來股價暴漲的樣子。

送走了心滿意足的曹國維。

包廂里，終于，只剩下了劉江和張一鳴兩個人。

張一鳴還坐在那，沒動。

他看著滿桌的殘羹冷炙，看著窗外輝煌的夜景，整個人，還處在一種極度的、不真實的亢奮之中。

他扭過頭，看著劉江。

“我們……成功了？”

“嗯。”劉江點了點頭，“第一步，算是成功了。”

“那……我們接下來……”

“接下來？”劉江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腳下這座龐大的、如同巨獸般匍匐的城市。

“接下來，就是戰爭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冰冷的鐵血味道。

“錢，很快就會到賬。這些錢，不是讓我們拿來享受的，是我們的子彈。”

“把這些子彈，一發不剩地，全都給我打出去。”

“補貼用戶，簽約作者，升級服務器，優化算法……”

“用最快的速度，在微訊反應過來之前，把我們的用戶體量，再往上，翻十倍！”

“我要讓‘抖樂’，成為一個讓他們，想打，卻又不敢打死的，龐然大物。”

張一鳴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向窗外。

他的眼神里，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緊張和迷茫，只剩下一種被點燃的、熊熊的戰意。

“好。”

他只說了一個字。

劉江轉過頭，看著他，笑了。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自己這位，前世成就遠在自己之上的，技術大神的肩膀。

“歡迎來到，真正的牌局，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