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很簡單，周經理。”劉江的聲音壓得極低，像魔鬼在耳邊的低語，每一個字都充滿了誘惑與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賬上有二十萬現金。我知道，這距離五十萬的門檻，還差三十萬。”

“但，你我都知道，規(guī)定是用來限制普通人的，不是用來限制‘機會’的，對嗎？”

周鳴沒有說話，但劉江能清晰地聽到他吞咽口水的聲音。

“我可以立刻將這二十萬，轉入你們銀河證券的賬戶。但這只是第一步。”劉江話鋒一轉，拋出了第一個誘餌，“剩下的三十萬，我需要你，或者說，你們公司，以‘信用貸’或者其他合規(guī)的形式，幫我補上。”

“先生……這……這不合規(guī)矩！”周鳴下意識地反駁，但語氣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堅定。

“規(guī)矩？”劉江輕笑一聲，“周經理，讓我們算一筆賬。你幫我辦成這件事，你將擁有一個完成了‘創(chuàng)新業(yè)務KPI’的、五十萬資產的‘高凈值客戶’。我做空的這筆業(yè)務，無論盈虧，產生的利息，你都能拿到15%的提成。而且，這只是開始。”

他頓了頓，聲音里帶上了一絲畫餅的藝術。

“你想想，一個能精準預判市場，敢在牛市之巔玩做空的客戶，他未來的潛力有多大？你今天幫我開了一個小小的‘綠色通道’，未來，你得到的，可能是一個千萬級，甚至億萬級的超級大客戶。”

“你賭的不是這三十萬的風險，你賭的，是你自己的前途。”

這番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在周鳴的腦海里轟然炸響。

他那顆被KPI和業(yè)績壓得喘不過氣的心，開始瘋狂地、不受控制地跳動。

是啊……風險……

風險是什么？

一個年輕人，就算虧了，虧的也是他自己的二十萬。

而自己，最多也就是擔一個“違規(guī)操作”的名頭，大不了被領導罵一頓。

但收益呢？

是實實在在的業(yè)績！

是鶴立雞群的報表！

是那筆足以讓他還清一半房貸的豐厚提成！

更重要的，是這個叫“歸途”的年輕人，身上那股讓他心悸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神秘與自信！

這……這是一場豪賭！

賭注是他的職業(yè)生涯，而賠率，高到讓他無法呼吸！

“我……我需要時間考慮一下……”周鳴的聲音已經沙啞。

“我給你十分鐘。”劉江的語氣，像一個冷酷的倒計時器，“十分鐘后，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確定的答復，我會把這通電話，打給你的同行。我相信，對這個‘機會’感興趣的，不止你一個。”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他沒有再給對方任何拉扯的機會。

他將手機揣回兜里，拿起筆，目光重新落回到面前的數學試卷上，仿佛剛才那通足以決定幾十萬資金走向的電話，不過是訂了一份外賣。

他知道，周鳴會打回來。

因為他給的，不是一個選擇題，而是一個無法拒絕的……陽謀。

……

省城，銀河證券辦公室。

周鳴握著已經掛斷的電話，手心全是冷汗。

他的腦子里，像有兩個小人在瘋狂打架。

一個理智的小人，聲嘶力竭地警告他：危險！違規(guī)！這是在玩火！

另一個貪婪的小人，則用充滿誘惑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業(yè)績！提成！前途！一步登天！

十分鐘。

這個時間，掐得太準了。

它不足以讓他去請示領導，不足以讓他冷靜地分析所有風險，只夠讓他被自己的欲望和野心，反復煎熬。

第八分鐘。

周鳴猛地站起身，沖進了洗手間的隔間，用冷水狠狠地潑了一把臉。

他看著鏡子里那張因為激動和掙扎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咬了咬牙。

賭了！

富貴險中求！

他沖出洗手間，拿起電話，手指顫抖地，按下了回撥鍵。

電話幾乎是秒接。

“想好了？”劉江的聲音，依舊平靜得可怕。

“……想好了。”周鳴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先生，我干了！但是，我需要您配合我，簽一份全權委托的風險協議，并且，那三十萬的‘過橋資金’，我們只能以日息萬分之五的利率借給您，這是我們風控的底線！”

日息萬五。

三十萬，一天就是一百五十塊的利息。

這是趁火打劫，也是周鳴為自己爭取到的最后一點保障。

劉江笑了。

“可以。”他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答應了下來，“協議你發(fā)到我郵箱。現在，把你的個人銀行卡號發(fā)給我。”

“我的……個人卡號？”周鳴又愣住了。

“對。”劉江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我先把二十萬，打到你的私人賬上。由你，來幫我完成所有的入金操作。我不想讓我的名字，過早地出現在你們的系統(tǒng)里。”

周鳴的大腦，宕機了。

二十萬……直接打到他的……私人賬戶？

這一刻，他才終于明白，自己面對的，究竟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對手。

對方根本不怕他卷款跑路。

因為從他答應這場“魔鬼的交易”開始，他就已經成了對方手里的棋子。

這二十萬，不是信任，而是“投名狀”。

收了這筆錢，他就和對方，徹底綁在了一條船上。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好……”周鳴感覺自己的喉嚨里，像是被塞了一團火炭，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

掛斷電話，劉江的手機上，很快收到了一條銀行卡號。

他沒有絲毫猶豫，用手機銀行，將自己卡里那剛剛到賬不久的二十萬，一分不剩地，全部轉了過去。

【轉賬成功】

看著這四個字，劉江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微笑。

他知道，獵物已經徹底走進了陷阱。

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和這位“合伙人”一起，耐心地等待那場注定要到來的——

金融雪崩。

他拿起筆，在草稿紙上，寫下了幾個字。

【暴風科技，300431】

【目標：融券，五倍杠桿，全倉做空。】

【時間：六月初。】

窗外，陽光正好。

但一場即將席卷整個A股市場的風暴，已經在這間小小的圖書館自習室里，悄然醞釀。

接下來的幾天，劉江的生活，進入了一種外人看來極其詭異的、雙軌并行的狀態(tài)。

在學校，他是那個讓所有老師都刮目相看的“浪子回頭金不換”的典范。

他每天準時出現在圖書館自習室，面前堆著山一樣高的復習資料。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浮躁，而是能沉下心來，一坐就是一整天。

他甚至會主動拿著錯題本，去請教各科老師。

那份專注和認真，讓曾經最不看好他的張海霞，都開始在辦公室里，用一種“孺子可教”的欣慰口吻，提起他的名字。

只有劉新俊知道，自己這個兄弟，變得有多“可怕”。

他親眼看到，劉江用三天時間，刷完了整整一套五三模擬題。

那速度，那正確率，看得他這個同桌都頭皮發(fā)麻。

而在學校之外，當夜幕降臨，他回到自己那間臥室，按下那臺性能猛獸的開機鍵時，他又會切換成另一個身份。

一個冷酷、精準、運籌帷幄的——資本獵手。

那臺價值近萬的電腦，是他的指揮中心。

一個屏幕，是【啟航中文網】的作家后臺，日更兩萬字的瘋狂爆更，為即將到來的【閃屏推】儲備著足以引爆整個網站的彈藥。

另一個屏幕，則是【銀河證券】的交易客戶端，K線圖上的每一根紅綠柱子，都在他的嚴密監(jiān)控之下。

周鳴的“效率”很高。

在收到那筆二十萬的“投名狀”后，他幾乎是賭上了自己的職業(yè)生涯，用盡了所有的人脈和手段，在兩天之內，就為劉江辦妥了一切。

一個掛著空殼公司名字、擁有五十萬資產的“特殊”賬戶，開通了。

現在，只等劉江的一聲令下，那五十萬的資金，就可以化為五倍杠桿下，兩百五十萬的做空子彈，精準地射向那只名叫【暴風科技】的、正在瘋狂舞蹈的“妖股”。

每一天，周鳴都會給劉江發(fā)來至少十條信息，匯報著市場的最新動態(tài)。

【周鳴】：先生！暴風今天又漲停了！已經連續(xù)第28個漲停板了！太瘋狂了！我們真的要空它嗎？

【周鳴】：先生，今天券商大會，領導還在說牛市至少能持續(xù)到年底，我們是不是再觀望一下？

而劉江的回復，永遠只有兩個字。

【歸途】：等著。

這兩個字，像一根定海神針，讓電話那頭焦慮不安的周鳴，強行冷靜下來。

劉江在等的，是一個信號。一個前世記憶里，那場史詩級大崩盤來臨前的，最后一個信號。

時間，在自習室的安靜和股市的喧囂中，來到了五月的最后一個周五。

這一天，是高考前的最后一次全校模擬考試。

考場上，劉江下筆如飛。當他寫完語文作文的最后一個標點符號時，他甚至還有時間，抬頭看了一眼窗外。

天氣晴朗，惠風和暢。像極了暴風雨來臨前的寧日志。

考完最后一科，交卷鈴聲響起。劉新俊像一條被抽干了水分的咸魚，癱在座位上，哀嚎道：“完了，江哥，這次數學最后一道大題，我連題目都沒看懂。”

劉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我們能過線。”

他沒說的是，那道解析幾何大題的解題思路，和他記憶中那道高考真題的思路，有七分類似。

他提前帶著劉新俊，做過三種不同變式的專題訓練。

兩人并肩走出考場，夕陽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江哥，你今晚還通宵碼字啊？”劉新俊問。

“不了，”劉江搖搖頭，眼神里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今晚，有更重要的事。”

回到家，他甚至沒有第一時間打開作家后臺。

他坐在那臺“怪獸”電腦前，打開了【東方財富網】的新聞頁面，然后，設置了一個每五分鐘自動刷新一次的指令。

他在等。

像一個最耐心的狙擊手，趴在草叢里，一動不動，所有的感官都凝聚在瞄準鏡的十字準星上。

晚飯，是外婆端進房間的。

他草草扒拉了幾口，眼睛始終沒有離開屏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晚上九點。

新聞頁面在又一次自動刷新后，一條剛剛發(fā)布的標題，像一道驚雷，瞬間攫住了他的所有心神！

【證監(jiān)會周末再出重拳：嚴查場外配資，規(guī)范兩融業(yè)務！】

信號，來了。

劉江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記得清清楚楚，前世，就是這條在周五晚上九點發(fā)布的、看似常規(guī)的監(jiān)管新聞，成了壓垮那頭瘋狂奔跑的瘋牛的，最后一根稻草。

下周一，開盤，就是血流成河的開始。

他深吸一口氣，那股一直被壓抑著的、屬于獵手的興奮與殘忍，如同巖漿般從心底噴涌而出。

他拿起手機，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電話那頭，周鳴的聲音帶著一絲周末的慵懶：“先生？有什么指示？”

劉江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如同神明般的微笑。

他的聲音，平靜，冰冷，像在下達一道來自地獄的審判。

“周經理。”

“通知下去。”

“周一開盤，所有資金，五倍杠含，全倉。”

“——做空，暴風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