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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臺前與幕后

硝煙漸散,內(nèi)堂里死一般的寂靜。

陳六爺?shù)氖w倒在血泊中,那張曾經(jīng)威風(fēng)八面的臉,此刻只剩下死不瞑目的驚愕。

王老三和他的心腹們面面相覷,李阿虎握著斧柄的手還在微微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興奮。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焦在那個衣衫襤褸、左臂淌血,卻依然冷靜得可怕的年輕人身上。

“陳老板?!巴趵先氏乳_口,聲音里帶著試探和敬畏,“現(xiàn)在這聚寶齋...”

“等等。”陳默打斷了他,收起柯爾特左輪,淡淡地?fù)u了搖頭。

他走到陳六爺?shù)氖w旁,彎腰撿起那把卡殼的柯爾特“龍”式左輪,掂了掂重量,然后熟練地檢查了一下?lián)翦N機(jī)構(gòu),隨后將其塞進(jìn)了腰間。

王老三和他的心腹們面面相覷,李阿虎握著斧柄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興奮。

在這個因為美國河支流發(fā)現(xiàn)金礦而一夜暴富的小鎮(zhèn)上,今晚的血腥奪權(quán)并不罕見,每天都有人為了金子而死,也有人為了金子而發(fā)瘋。

作為一個21世紀(jì)的穿越者,陳默很清楚這個美國河支流小鎮(zhèn)在1849年的重要性。

這里距離薩特磨坊不遠(yuǎn),正是詹姆斯·馬歇爾發(fā)現(xiàn)金子的地方,也是整個加州淘金熱的發(fā)源地。

無數(shù)懷著發(fā)財夢的人從世界各地涌入這些河谷,其中就包括越來越多的華人。

“各位,我想你們搞錯了什么?!标惸恼Z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我不是什么老板,我只是一個...師爺?!?

“師爺?”幾個人同時愣住了。

陳默轉(zhuǎn)身,看向仍在震驚中的李阿虎:“阿虎,從今天開始,這聚寶齋就是你的了。你才是新的老板。“

李阿虎瞪大了眼睛:“陳...陳先生,這...這怎么行?是你殺了陳六爺,是你的計謀...”

“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坐那個位置。”陳默擦了擦手上的血跡,語氣依然平淡。

作為穿越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河谷小鎮(zhèn)的復(fù)雜局勢。

雖然地方不大,但這里聚集著來自世界各地的淘金者。

墨西哥的瓦奎洛斯、智利的羅托斯、愛爾蘭的窮漢、德國的農(nóng)民,還有越來越多從粵省珠江三角洲來的華人。

每個群體都在爭奪最好的河段,沖突一觸即發(fā)。

“你想想,一個外來的沒辮子的陌生人,突然成了這條河上華人的頭領(lǐng)?那些在上游占了好位置的美國佬會怎么想?那些眼紅我們?nèi)A人淘金技術(shù)的墨西哥人會怎么想?更別說鎮(zhèn)上那些治安官了?!?

王老三恍然大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對...對??!如果是陳先生當(dāng)老板,那些人肯定會聯(lián)合起來把我們趕出河段,到時候我們就只能去下游那些被翻過無數(shù)遍的地方淘金了...”

陳默暗自點頭。

在這個沒有法律、只有拳頭的河谷小鎮(zhèn),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可能引發(fā)大規(guī)模沖突。

華人雖然淘金技術(shù)高超,但人數(shù)少,武器差,必須小心翼翼地維持平衡。

“到時候就是眾矢之的?!标惸c了點頭,“但是阿虎不一樣。他跟著陳文龍在這條河上淘了幾年金子,鎮(zhèn)上的人都認(rèn)識他,知道他的脾氣。

美國佬見過他用淘金盤的手藝,墨西哥人也跟他喝過酒,他來接手,誰也挑不出毛病?!?

李阿虎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迷茫漸漸被理解和感激所取代:“陳先生,我明白了,那你...”

“我?”陳默淡淡一笑,“我就是個師爺,幫你出出主意,處理一些...技術(shù)性的問題,就像今晚這樣?!?

他環(huán)視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那冰冷的目光讓每個人都感到了一種無形的壓力。

“當(dāng)然,這只是我的建議,如果阿虎覺得自己壓不住場子,那我也可以...”

“不不不!”李阿虎急忙擺手,“陳先生說得對!我來當(dāng)這個老板,你當(dāng)師爺,這樣最好!”

他頓了頓,然后誠懇地說:“而且,我也確實需要陳先生的指導(dǎo),今晚的事,如果沒有你的計謀,我們根本不可能成功?!?

王老三也連忙點頭:“對對對!陳先生足智多謀,有陳先生做師爺,我們聚寶齋一定會越來越興旺!”

陳默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后走到內(nèi)堂的太師椅前,但他沒有坐下,而是對李阿虎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老板,請坐?!?

李阿虎深深地看了陳默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安和敬畏。

他緩緩走向那張象征著權(quán)力的椅子,每一步都顯得有些沉重。

在椅子前,他停住了腳步,回頭看向陳默:“陳先生,我...”

“坐吧?!标惸恼Z氣平靜,但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

李阿虎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

他的身體緊繃著,雙手不安地握著椅子的扶手,仿佛坐的不是權(quán)力的寶座,而是一把隨時可能吞噬他的漩渦。

陳默看著這一切,嘴角微微上揚。

比起坐在明面上承受所有的矛頭和挑戰(zhàn),他更愿意做那個在背后操控一切的人。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砹诵鷩W聲和腳步聲。

顯然,槍聲已經(jīng)驚動了前廳的眾人。

“李老板?!标惸吐曊f道,“該你上場了。記住,陳六爺是死于那幫專門搶劫華人的河盜手中——也就是殺了陳美玲和阿四的人。我是你托人從薩克拉門托請來的退伍軍人,專門來保護(hù)河邊華人的安全?!?

李阿虎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老板。

“那些人呢?”他指了指地上的幾具尸體。

“就說是那幫河盜,想要搶劫我們的金砂和設(shè)備,結(jié)果被我們當(dāng)場擊斃?!标惸瑥难プ永锍槌霁C刀,將地上的尸體面部破壞,

“記住,你是為了保護(hù)在這條河上淘金的華人兄弟,才冒險請我來幫忙。這樣一來,既顯示了你的義氣,又解釋了我的存在。”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阿虎哥!阿虎哥!里面什么情況?”

“六爺呢?剛才的槍聲...”

李阿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大步走向內(nèi)堂的門口。

當(dāng)李阿虎拉開門時,十幾個手下涌了進(jìn)來,看到滿地的尸體和血跡,所有人都驚呆了。

“六爺!”有人驚呼。

李阿虎按照陳默的指示,將這場血腥奪權(quán)包裝成了一場“保護(hù)華人淘金者”的正義之戰(zhàn)。

眾人聽了,不但沒有懷疑,反而對李阿虎能夠為保護(hù)大家而冒險的義氣贊不絕口。

就在眾人還沉浸在權(quán)力交接的震撼中時,陳默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鹿皮袋和一疊美鈔。

這是他在老槐樹下挖出的陳文龍的私房錢。

“李老板。”他將東西遞給李阿虎,“這是我的一點心意,今晚大家都辛苦了,而且跟著你冒了這么大的險,應(yīng)該有所表示?!?

李阿虎接過鹿皮袋,一掂重量就知道里面是金砂。

在這個美國河支流的小鎮(zhèn)上,金砂就是最直接的財富象征。

再看那疊鈔票,足有五十美元,相當(dāng)于一個熟練淘金者在好河段干一個月的收入。

陳默深知在這個河谷小鎮(zhèn),所有人的生活都圍繞著金子展開。

慷慨地分享利益,比任何承諾都更能收買人心。

“陳先生,這...”

“拿去分給兄弟們?!标惸恼Z氣平靜,“今晚之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我們要在這條河上站穩(wěn)腳跟,就必須團(tuán)結(jié)一致。”

當(dāng)王老三打開鹿皮袋時,金砂在油燈光下閃閃發(fā)光,讓這些每天都在河邊彎腰淘金、運氣好一天能找到幾顆金粒的華人眼睛都直了。

每人都分到了一小撮金砂和幾美元現(xiàn)鈔。

對于這些在河邊風(fēng)吹日曬、每天為了找到更多金子而拼命的華人來說,這是意外的驚喜。

“謝謝李老板!謝謝陳師爺!”

“以后我們就跟著李老板和陳師爺在這條河上干了!”

其中一個叫小石頭的年輕人,緊緊握著手中的金砂,眼中甚至泛起了淚花:“李老板,陳師爺,俺跟著陳六爺在這條河上淘了一年金子,雖然每個月也給點錢,但那點錢連在鎮(zhèn)上買頓像樣的飯都困難!有時候一天沒淘夠數(shù)還要挨他的鞭子!”

“就是!“另一個絡(luò)腮胡子的漢子附和道,“六爺每月給我們的那點工錢,還不如上游那些美國佬一天的收成!上個月俺想換個好點的河段,六爺就扣了俺半個月的錢!”

“我們這些在河邊拼命的,在六爺眼里就是賺錢的工具!“一個老頭也忍不住說道,”淘到金子全部上交,干得好也就是那點死工錢,干得不好就是一頓毒打!他住在鎮(zhèn)上最好的房子里,我們卻要睡在河邊的帳篷里!”

陳默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暗自點頭。

他很清楚這個美國河支流小鎮(zhèn)在歷史上的重要性。

這里是淘金熱的核心區(qū)域,未來還會有更多的華人涌入。

而他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在這個關(guān)鍵的時間點建立自己的根基。

對比的力量是巨大的。

陳六爺?shù)目量毯投桃?,反而成了最好的反面教材?

在這個所有人都為金子而瘋狂的河谷小鎮(zhèn),一點實實在在的好處和真正的關(guān)懷,往往比暴力威脅更能贏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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