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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暗擂搏命,血濺金銖

長安城的夜色,從不真正沉寂。

西市白日喧囂的貨攤、駝隊、吆喝聲褪去后,另一種更原始、更暴烈的喧囂便從那些幽深的巷陌、不起眼的門戶后蒸騰而起,如同潛伏在暗處的巨獸發出低沉的喘息。陳默跟在疤臉漢子身后,穿行在迷宮般的窄巷里。空氣污濁,混雜著劣質酒水、汗臭、嘔吐物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味,像一塊濕冷的破布捂在口鼻上。

“疤哥,就是這兒?”陳默看著眼前那扇毫不起眼、甚至有些歪斜的黑漆木門,低聲問。門楣上掛著一盞昏黃的風燈,燈影搖曳,映出門板上模糊不清的油污。

帶路的疤臉漢子綽號“刀疤”,是隆昌號腳夫堆里出了名的滾刀肉,臉上那道蜈蚣似的舊傷疤便是年輕時斗狠的勛章。他咧開嘴,露出一口被旱煙熏得焦黃的牙,拍了拍陳默結實的肩膀,力道不輕:“錯不了!‘金銖坊’,聽著俗氣,里面可是流金淌銀的好地方!你小子有股狠勁,王鏢頭都夸你,在這‘無禁擂’上,只要拳頭夠硬,來錢比押鏢快十倍!”他眼中閃爍著一種混合著貪婪與慫恿的光,“秦老頭那破院子,還有你自個兒練功,哪樣不燒錢?光靠那點護衛餉,夠屁!”

錢。這個字像一根燒紅的針,狠狠扎在陳默心上。左肩那道被刀疤臉匪首刀風割開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每一次牽動都在提醒他那場驚心動魄的遭遇。秦叔小院里,那包劣質但已是秦叔能拿出最好的金瘡藥早已見底。更別提《混元先天功》運轉時,經脈深處傳來的那種針扎般的滯澀和隱隱的灼痛感——那是功法缺失帶來的反噬,也是他渴望突破“開脈”境的最大阻礙。秦叔私下里提過,真正的開脈,需得內壯氣血、外敷靈藥,引氣沖關,疏通淤塞。靈藥?哪怕是最基礎的氣血散、通絡膏,對眼下的陳默而言,都是遙不可及的天文數字。

王鏢頭那句“那領頭的,刀法路子野,但帶著點軍中搏殺的味道…來得太巧了”,也如同跗骨之蛆,在他腦中盤旋。平靜的日子底下暗流洶涌,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自保、甚至撕開迷霧的力量。這力量,需要錢來鋪路。

“規矩?”陳默的聲音低沉下去,眼神在昏暗中銳利如鷹隼。

“嘿,就喜歡你這股明白勁兒!”刀疤搓著手,壓低聲音,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陳默臉上,“無禁!懂嗎?除了不能帶家伙上場,拳、腳、肘、膝、牙、頭…往死里招呼!打死打殘,各安天命!贏一場,十貫!連勝兩場,三十貫!三場?嘿嘿,五十貫外加當夜打賞的一成抽水!夠你買多少藥了?”

十貫…三十貫…五十貫!陳默的心跳驟然加速。隆昌號護衛辛苦一個月,不過三貫工錢。這數字帶著血腥味的誘惑力,幾乎要將他吞噬。

“輸了?”他強迫自己冷靜。

“輸了?”刀疤嗤笑一聲,“要么躺著下來,要么…嘿嘿,坊里有的是法子讓你‘還’錢。簽生死狀,按手印,錢貨兩清。”他推開了那扇沉重的黑漆木門。

一股狂暴的聲浪混雜著濃烈的汗臭、血腥和劣質脂粉氣,如同實質般撲面撞來!門后并非寬敞大廳,而是一條向下傾斜的昏暗甬道。兩側墻壁上插著油脂火把,噼啪作響,跳躍的火光將甬道里攢動的人影投射得如同群魔亂舞。粗野的咒罵、瘋狂的嚎叫、歇斯底里的加油聲浪一波高過一波,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走下甬道盡頭,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深陷地下的空間暴露在眼前。中央是一個用粗大原木圍成的簡陋擂臺,比地面低下一截,上面鋪著的厚厚一層黃土已被染成深褐,那是無數次鮮血浸染的結果。擂臺上,兩條赤膊的漢子正在瘋狂搏殺!一個身材魁梧如熊,砂鍋大的拳頭帶著風聲砸向對手;另一個則精瘦如狼,憑借靈活步伐閃避,尋機用膝蓋猛撞對方腰肋。每一次重擊命中,都伴隨著皮肉骨骼的悶響和觀眾席上更加狂熱的嘶吼。血點飛濺,落在前排看客臉上,那些人非但不躲,反而伸出舌頭舔舐,露出更加亢奮的表情。空氣中彌漫的鐵銹味令人作嘔。

擂臺四周是階梯式的粗糙木臺,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粗鄙的腳夫、眼神貪婪的商販、一臉橫肉的幫派打手、穿著綾羅卻眼神麻木的富戶、甚至還有幾個穿著不良人皂衣卻敞胸露懷的漢子……所有人都像被注射了狂暴劑,揮舞著拳頭,唾沫橫飛地吼叫著下注的代號,賭徒的狂熱在這里燃燒到了極致。

“看到沒?這才是爺們兒該來的地方!”刀疤在震耳欲聾的聲浪中湊到陳默耳邊吼道,臉上帶著病態的興奮,“怕了?”

怕?陳默的目光死死盯住擂臺。那個精瘦的漢子終于被熊羆般的對手抓住破綻,一記沉重的勾拳狠狠砸在太陽穴上!精瘦漢子身體猛地一僵,眼珠瞬間凸出,整個人像斷了線的木偶般軟倒,鮮血和白色的腦漿混合物從他耳孔、鼻孔緩緩淌出,在骯臟的黃土上蜿蜒擴散。勝者高舉血淋淋的拳頭,發出野獸般的咆哮,迎接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咒罵。

一股冰冷的寒意從陳默尾椎骨升起,瞬間蔓延四肢百骸。胃部劇烈地抽搐。但在這極致的血腥和死亡刺激下,體內那股源于《混元先天功》的微弱氣息,卻如同被投入滾油的火星,驟然變得灼熱、狂躁起來!它不再溫順地沿著既定路線流轉,而是在血肉筋脈中左沖右突,帶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和難以遏制的戰栗。那不是恐懼,更像是一種……被喚醒的、原始的嗜血渴望!

“名字?”一個穿著油膩綢衫、管事模樣的胖子坐在擂臺入口的桌子后,眼皮都沒抬,懶洋洋地問。桌上擺著厚厚的名冊、印泥和一小堆散亂的銅錢。

“……‘默’。”陳默的聲音有些沙啞,手指在冰冷的印泥上按下。

“新人?‘默’?行吧。生死狀,畫押!”胖子丟過來一張染著污漬的黃麻紙,上面字跡潦草,內容觸目驚心。陳默沒有細看,沾滿印泥的拇指重重按在了自己的名字上。指尖傳來粘膩冰冷的觸感,像一條毒蛇的信子舔過。

“下一場,‘野狗’對‘新來的默’!”管事拖長了音調,尖利的聲音刺破了喧囂。

陳默深吸一口混雜著血腥與汗臭的空氣,脫下靛藍色的護衛坎肩,露出里面同樣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褂。他活動了一下脖頸,發出輕微的咔吧聲,眼神里最后一絲猶豫被徹底壓滅,只剩下冰封般的沉靜。他分開擁擠的人群,一步步走下臺階,踏入那片被原木圍起的血腥沙場。腳下是浸滿前人鮮血的黃土,松軟、粘膩。

對手“野狗”已經站在臺上。這是個身材矮壯、眼神兇戾的漢子,臉上縱橫交錯的疤痕如同扭曲的蜈蚣,赤裸的上身布滿了陳舊的抓痕和牙印。他咧著嘴,露出殘缺的黃牙,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威脅性的咆哮,像一頭準備撲食的餓狼。

“小崽子,細皮嫩肉,夠爺爺撕吧兩下的!”野狗獰笑著,毫無征兆地猛撲過來!動作快而直接,雙手成爪,直掏陳默雙眼和下陰!完全是街頭斗毆最下三濫的殺招!

陳默瞳孔微縮,身體在野狗撲至身前的剎那,如同鬼魅般向左側滑開半步!《混元先天功》帶來的超常反應和秦叔千錘百煉的閃避技巧完美結合。同時,他右腿如同蟄伏的毒蝎,閃電般彈出,一記精準狠辣的側踢,帶著全身擰轉的力道和那股灼熱奔涌的氣息,狠狠踹在野狗毫無防備的支撐腿膝蓋外側!

“咔嚓!”清脆的骨裂聲在喧囂中異常刺耳!

“嗷——!”野狗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撲擊的動作瞬間變形,整個人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般向前栽倒。陳默眼神冰冷,沒有絲毫停頓,身體順勢前沖,左手手肘如同開山重錘,帶著一股破風的銳嘯,狠狠砸在野狗因劇痛而低下的后頸上!

“砰!”悶響如擊敗革。野狗的慘嚎戛然而止,身體徹底軟癱,像一袋沉重的垃圾般砸在黃土上,激起一片塵埃。他的脖子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角度,只有胸腔還在無意識地微弱起伏。

開場,不過三息!秒殺!

短暫的死寂后,看臺上爆發出更加狂亂的吼叫!有咒罵輸錢的,有興奮嚎叫的,更多的是驚愕與難以置信。

“好!”

“夠狠!”

“這新來的小子有點門道!”

陳默站在倒下的對手旁邊,劇烈地喘息著。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干凈利落地終結一個生命,那骨裂的脆響和對手瞬間失去神采的眼睛,帶來強烈的沖擊。但體內那股氣息卻在殺戮的刺激下更加灼熱、活躍,如同被注入了燃料的火焰!一絲微不可察的溫熱感,似乎從剛才發力最猛的右腿和左肘處緩緩滲透進更深層的筋骨血肉之中。

“下一場,‘鐵手’對‘默’!”管事的喊聲帶著一絲異樣。

這一次,陳默的對手換成了一個身材勻稱、雙臂異常粗長的漢子,綽號“鐵手”。他眼神沉凝,步伐穩健,雙臂肌肉虬結,皮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青黑色,顯然練有特殊的外門硬功。

鑼響!鐵手沒有絲毫試探,低喝一聲,雙臂一振,青黑色的拳頭如同兩柄鐵錘,帶著沉悶的風壓,一左一右,直搗陳默胸腹!拳速不快,但力量雄渾,封死了陳默大部分閃避空間!

陳默眼神一凝,不退反進!他深吸一口氣,體內那股灼熱的氣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涌向右臂!他右拳緊握,迎著鐵手左拳的軌跡,以攻對攻,狠狠一拳轟出!拳風破空,竟帶起一絲微弱的尖嘯!

“砰!”

雙拳相撞!沉悶的撞擊聲如同兩塊硬木相撞!

陳默只覺一股沛然巨力沿著手臂洶涌襲來,整條右臂瞬間酸麻劇痛,骨頭仿佛要裂開!喉頭一甜,一股血腥味涌上。他悶哼一聲,踉蹌后退數步,每一步都在黃土上踩出深深的腳印。

鐵手也后退了半步,眼中閃過一絲驚異。他甩了甩有些發麻的左拳,那青黑色的皮膚上竟留下一個淡淡的紅印!這小子好硬的拳頭!

“有點意思!”鐵手獰笑,攻勢更急!雙拳化作一片青黑色的拳影,如同狂風暴雨般砸向陳默,每一拳都勢大力沉,專打要害!

陳默將秦叔教導的軍中搏殺術發揮到極致!閃、轉、騰、挪!利用擂臺有限的空間,借助木樁格擋卸力!實在避不開的,便以手臂或肩背硬抗,同時將那股灼熱的氣息拼命引導至受擊部位!每一次格擋,都像被鐵棍狠狠砸中,劇痛鉆心,氣血翻騰。但他咬緊牙關,眼神卻越來越亮!

在鐵手狂暴的壓力下,他對體內氣息的引導竟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那氣息不再是模糊的熱流,而像是一股滾燙的、帶著微弱刺痛感的液體,隨著他的意念,艱難地朝著需要的地方涌動!雖然微弱,無法完全抵消鐵手那開脈境巔峰的恐怖力量,卻實實在在增強了他肌肉筋骨的防御韌性,讓他在狂風暴雨般的攻擊下死死支撐!

“呼…呼…”陳默的喘息如同破舊的風箱,嘴角溢出一縷鮮血,身上多處淤青紅腫,右臂更是腫脹麻木,幾乎抬不起來。但他死死盯著同樣有些氣息不勻的鐵手,眼神里燃燒著不屈的火焰。他捕捉到了!在鐵手舊力方盡、新力未生的一個極其微小的間隙!

就是現在!

陳默不顧右臂的劇痛,猛地一個矮身,如同貼地滑行的毒蛇,險之又險地避開鐵手橫掃的一拳!他整個人幾乎鉆到了鐵手腋下,蓄勢已久的左拳,凝聚了全身殘存的力量和所有能調動的灼熱氣息,如同出膛的炮彈,由下至上,狠狠轟向鐵手毫無防備的下頜!

“升龍破!”這是秦叔壓箱底的軍中殺招之一!

“砰——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爆響!鐵手魁梧的身體被這凝聚了陳默所有精氣神的一拳打得雙腳離地,頭顱猛地向后仰起,頸椎發出可怕的斷裂聲!他雙眼瞬間翻白,身體在空中詭異地僵直了一瞬,才如同被砍倒的巨木般轟然砸落在擂臺上,激起漫天塵土。身體抽搐了幾下,便徹底不動了。

“呃啊!”陳默也耗盡了所有力氣,單膝跪地,左手撐著滾燙的黃土,劇烈地咳嗽著,大口大口的鮮血混著唾沫吐在身前。左拳指骨傳來鉆心的劇痛,仿佛已經碎裂。但他贏了!在開脈境巔峰的對手手下,險死還生!

看臺上徹底瘋狂了!賭徒們的嘶吼幾乎要掀翻地穴的頂棚!無數銅錢、碎銀甚至小塊的金錁子如同雨點般砸向擂臺!

“默!默!默!”

“好樣的!殺得好!”

“老子賭贏了!哈哈哈!”

管事胖子臉上笑開了花,指揮著兩個壯漢將鐵手的尸體拖走,又飛快地將擂臺上散落的錢幣掃攏。他看向陳默的眼神,充滿了貪婪:“‘默’!還能不能打?壓軸的!贏了,五十貫!再加今夜所有打賞的一成!夠你買下半間藥鋪了!”

陳默艱難地抬起頭,汗水、血水和塵土糊在臉上,視線有些模糊。五十貫…藥鋪…秦叔佝僂的背影…王鏢頭凝重的眼神…體內那股灼熱的氣息在巨大的消耗和傷勢刺激下,非但沒有沉寂,反而如同瀕臨爆發的火山,在經脈深處瘋狂地左沖右突,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一種近乎毀滅的渴望!

“打!”陳默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他掙扎著站起身,搖搖晃晃,但脊梁挺得筆直。

擂臺的另一角,一個身影緩緩走了上來。此人身材并不特別高大,甚至有些干瘦,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灰色短褂。他面容普通,唯有一雙眼睛,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沒有任何情緒,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他走得很慢,步伐卻異常沉穩,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心跳的間隙上,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他沒有任何綽號,管事只報了一個簡單的名字——“影”。

影沒有看陳默,也沒有看臺下瘋狂的觀眾,只是隨意地站在那里,仿佛與周遭的喧囂血腥格格不入。但當他那雙死寂的眼睛終于落在陳默身上時,一股無形的、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整個擂臺!陳默渾身汗毛倒豎,仿佛被一條劇毒的眼鏡王蛇盯住,連呼吸都為之一窒!一股遠比鐵手強大數倍的沉重壓力,如同實質般籠罩下來!

凝氣境!絕對是凝氣境!陳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能感覺到對方體內那凝練如同實質的氣息,冰冷、厚重、充滿毀滅性!這與他自己體內那狂躁灼熱卻散亂微弱的氣息,完全是天壤之別!

鑼聲,如同喪鐘敲響!

影動了!沒有預兆,沒有試探!他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仿佛真的化作了一道模糊的灰影!速度快到陳默的視線幾乎無法捕捉!一股冰冷刺骨的掌風,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瞬間就到了陳默胸前!掌未至,那股凝練的陰寒掌力已讓陳默胸口的皮膚如同被無數冰針攢刺!

躲不開!擋不住!

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刻般清晰!陳默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他拼盡最后一絲力氣,將身體猛地向右后方擰轉,同時將體內所有能調動的灼熱氣息瘋狂地涌向胸口!

“噗嗤——!”

冰冷的掌力如同燒紅的鐵釬,狠狠刺穿了陳默倉促凝聚的微弱護體氣息,結結實實地印在了他的左胸偏上的位置!陳默只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力混合著刺骨的陰寒瞬間透體而入!他整個人如同被狂奔的烈馬撞中,噴出一大口混合著內臟碎片的鮮血,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擂臺邊緣一根碗口粗的原木上!

“咔嚓!”肋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呃啊!”劇痛如同海嘯般席卷了陳默的神經,眼前陣陣發黑,意識都開始模糊。冰冷的陰寒掌力在體內瘋狂肆虐,如同無數條毒蛇在啃噬他的經脈和五臟六腑!而《混元先天功》那股灼熱的氣息,在這股外來陰寒力量的刺激和死亡的巨大壓力下,非但沒有被撲滅,反而如同被徹底激怒的巖漿,以前所未有的狂暴姿態在他殘破的經脈中瘋狂奔涌、沖撞!

“噗!”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陳默癱軟在地,身體控制不住地痙攣,每一次抽搐都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他能清晰地感覺到生命力在飛速流逝,體內的灼熱與陰寒瘋狂交戰,將他的身體當成了慘烈的戰場。

影如同索命的無常,一步步走近。那雙死寂的眼中沒有任何波動,仿佛只是來碾死一只礙眼的蟲子。他緩緩抬起手,掌心再次凝聚起那令人心悸的冰冷氣息。這一次,目標是陳默的頭顱!

要死了嗎?就這樣結束?像野狗一樣死在這骯臟的擂臺上?秦叔小院的溫暖…王鏢頭那句“活下來才算本事”…趙主簿家人絕望的眼神…蘆葦蕩里刀疤臉匪首怨毒的目光…還有那隱藏在平靜水面下的巨大陰影…無數畫面在陳默瀕臨破碎的意識中瘋狂閃回!

不甘!憤怒!刻骨的仇恨!對力量的極度渴望!如同火山巖漿般在他靈魂深處轟然爆發!

“不——!!!”

一聲來自靈魂最深處的無聲咆哮在陳默腦中炸響!瀕死的絕境和滔天的意志,如同最后一把鑰匙,徹底沖開了《混元先天功》那層無形的、阻礙他許久的關隘!

轟——!

體內那狂暴奔涌、如同脫韁野馬般的灼熱氣息,在這一刻終于找到了宣泄的洪口!它不再是無序的沖撞,而是遵循著某種玄奧的本能軌跡,猛地沖向四肢百骸那些淤塞、狹窄的細微經脈!如同燒紅的鐵水沖入冰冷的河道,摧枯拉朽!

“啵!啵!啵!……”

一連串微不可察卻又清晰無比的、如同氣泡破裂的輕響在陳默體內深處密集響起!那是淤塞的關竅被狂暴沖開的聲響!

一股難以形容的、磅礴而灼熱的“氣”,如同沉睡的巨龍驟然蘇醒!它瞬間貫通了陳默體內幾條主脈,并向著更細微的支流洶涌奔騰!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充盈了陳默的四肢百骸!那侵入體內的陰寒掌力,在這股新生的、純陽灼熱的內息洪流面前,如同冰雪消融,被瞬間驅散、吞噬!

瀕臨熄滅的生命之火,被這新生的力量猛地注入,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烈光芒!

影那致命的一掌,帶著凍結一切的陰寒,已然拍落!

就在那冰冷掌風觸及陳默額前碎發的瞬間——

陳默那原本渙散、瀕死的瞳孔,驟然收縮!一道凝練如實質的精光,如同黑暗中劃過的冷電,爆射而出!

他的身體動了!

不是閃避,而是進攻!以一種完全違背常理、超越極限的速度和角度!

陳默蜷縮的身體如同壓緊到極致的彈簧,在千分之一秒內猛地彈起!他無視了胸前斷裂的肋骨和撕裂般的劇痛,所有的意志、所有新生的力量、所有對死亡的恐懼與憤怒,盡數凝聚于右拳!

那拳頭之上,不再是微弱的熱流,而是肉眼可見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近乎透明的扭曲氣芒!空氣被壓縮、撕裂,發出刺耳的尖嘯!《混元先天功》缺失的運勁法門,在生死一線、破境開脈的巨大刺激下,被他本能地摸到了一絲門檻——凝力于一點,瞬間爆發!

“混元……一擊!”

沒有招式名稱,這完全是絕境之下源于生命本能的吶喊!凝聚了他所有新生內力的一拳,如同瞬移般,后發先至,狠狠搗向影拍落手掌的手腕內側!

“嘭!!!”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爆響!如同兩柄無形的重錘狠狠對撞!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影那雙古井無波的死寂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驚駭!他感覺到一股無法想象的、純陽霸烈的力量,帶著摧枯拉朽的毀滅意志,瞬間沖垮了他附著在手腕上的陰寒掌力,蠻橫地灌入他的手臂經脈!

“咔嚓!”清晰的骨裂聲!

“噗!”影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踉蹌著向后暴退!每一步都在擂臺的黃土上踩出一個深深的腳印,直到后背重重撞在另一側的原木圍欄上才勉強停住!他整條右臂以一種詭異的角度軟軟垂下,腕骨盡碎!他死死盯著陳默,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怒和一絲……忌憚!

陳默保持著出拳的姿勢,身體劇烈地顫抖著,如同狂風中的殘燭。新生的內力在瞬間爆發后幾乎被抽空,經脈傳來陣陣空虛的刺痛和火燒火燎的灼熱感。胸前斷裂的肋骨劇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將他淹沒,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晃了晃,幾乎要栽倒。但他強行挺住了!那雙眼睛,死死盯著受傷的影,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意志火焰——開脈!他成功了!

短暫的死寂后,整個地下空間如同被投入了滾油!

“開脈!他臨陣突破了!”

“我的老天爺!反殺了!”

“凝氣境被打退了!!”

“默!默!默!”

瘋狂的聲浪幾乎要將地穴掀翻!銅錢、銀錠、甚至金葉子如同暴雨般砸向擂臺,瞬間將陳默的身影淹沒在金屬的洪流中。

影捂著碎裂的手腕,深深看了一眼搖搖欲墜卻如同標槍般挺立的陳默,眼中死寂的冰冷被一種復雜的情緒取代。他沒有再出手,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默默地轉身,分開依舊狂亂的人群,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地面的昏暗甬道中。

管事胖子臉上的肥肉激動得直抖,指揮著手下瘋狂地收攏著擂臺上的錢幣,看向陳默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座閃閃發光的金礦。

陳默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黑,身體軟軟向前倒去。意識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模糊地看到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秦叔!老人站在喧鬧人群的陰影里,臉上沒有絲毫贏錢的喜悅,只有深不見底的憂慮和痛心,嘴唇無聲地翕動著。陳默似乎讀懂了那口型:“傻小子…何苦…”

……

濃烈刺鼻的藥味混合著劣質油脂燃燒的嗆人氣息,將陳默從深沉的昏迷中拉扯出來。

意識如同沉船般艱難上浮。最先恢復的是痛覺。左胸如同被燒紅的烙鐵反復燙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斷裂的肋骨,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全身的筋骨肌肉也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草草拼湊起來,無處不酸,無處不痛。喉嚨干得冒火,仿佛塞滿了滾燙的沙礫。

他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了好一陣,才勉強聚焦。低矮、熏得發黑的房梁映入眼簾。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鋪著一層薄薄的、散發著霉味的稻草。一盞小小的油燈在床頭的小木桌上搖曳著豆大的昏黃光芒,將秦叔佝僂的背影長長地投射在斑駁的土墻上。

老人正背對著他,小心翼翼地用一塊洗得發白的粗布,蘸著碗里黑乎乎、氣味刺鼻的藥膏,往一個盛滿熱水的破瓦盆里擰。昏黃的燈光勾勒出他嶙峋的肩胛骨和布滿褶皺的脖頸。空氣中彌漫著藥膏的苦澀和熱水蒸騰的霧氣。

“咳…咳咳…”陳默想開口,卻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牽扯得胸口劇痛,眼前又是一陣發黑。

秦叔的動作猛地一頓。他沒有立刻回頭,只是擰布的手停頓在空中,背影顯得更加僵硬。過了好幾息,他才緩緩轉過身。

昏黃的燈光下,秦叔的臉色比平時更加蠟黃灰敗,那雙總是銳利如鷹隼的眼睛,此刻卻布滿了渾濁的血絲,深深地凹陷下去。他看著陳默,眼神極其復雜。沒有責備的言語,但那目光里沉甸甸的痛心、憂慮,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和失望,卻比任何斥罵都更讓陳默感到窒息。

“醒了?”秦叔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是砂紙磨過生銹的鐵皮。他端著那盆冒著熱氣的藥水走過來,盆沿磕在床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別動。”他命令道,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疲憊。

溫熱的、帶著濃烈藥味的濕布,輕輕覆蓋在陳默左胸那片可怕的青紫色淤傷上。藥力帶著刺痛滲透進皮肉,卻又奇異地緩解了深處的灼痛。秦叔的動作很輕,很穩,仿佛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但陳默能感覺到老人布滿老繭的手指在微微顫抖。

“肋骨斷了兩根,內腑受了震蕩,有積血。”秦叔一邊敷藥,一邊用最平板的語調陳述著傷情,像是在念一份無關緊要的公文,“外傷十七處,筋骨勞損過度,內力耗盡,經脈…像被野馬踩過的爛泥地。”他頓了頓,將布浸回藥水里,再擰干,覆上另一處淤青。“能活下來,是你命硬。”

陳默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解釋或者道歉,但喉嚨干澀,最終只發出幾個破碎的音節。他看到了床頭放著的一個沉甸甸的粗布口袋,袋口敞開,露出里面黃澄澄的銅錢和幾塊白花花的銀錠。那是他用命換來的“金銖”。

“錢…”陳默艱難地擠出一個字。

“錢?”秦叔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住陳默,那里面壓抑的火焰終于爆發出來,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近乎凄厲的尖銳,“為了這些黃白之物?為了買幾貼狗屁膏藥?就把自個兒當沙包,扔進那吃人的磨盤里?!你以為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閻羅殿的斗獸場!上了那個臺子,人就不是人了!是畜生!是供那些蛆蟲取樂的玩意兒!”

他指著陳默,手指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你以為你臨陣突破,很威風?很能耐?那是老天爺瞎了眼,賞你一口氣!下次呢?下下次呢?你能次次都從鬼門關爬回來?!那‘影’是什么人?那是真正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鬼!手上的人命比你吃的米都多!他最后沒要你的命,不是他心軟,是他看出你小子就是個不要命的愣頭青!他犯不著跟你這剛開脈的小雛鳥死磕!換個地方,換個時候,你骨頭渣子都涼透了!”

老人的胸膛劇烈起伏著,渾濁的眼里竟泛起一層水光,被他狠狠別過頭去抹掉。他端起那盆漸漸冷卻的藥水,走到墻角潑掉,發出嘩啦一聲響,像是在宣泄無處可去的憤怒和無力。

屋內陷入死寂。只有油燈燃燒的噼啪聲和陳默粗重壓抑的喘息。

過了許久,秦叔才重新走回床邊,背對著陳默,佝僂的身影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無比蒼老和孤寂。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悲涼:

“小子…活著,才有機會。變強,不是這么個變法…那金銖坊…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它會吞掉你的良心,吞掉你的人樣…最后,把你變成一條只認血肉的瘋狗…別…別被那世道吞了…”

秦叔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后幾不可聞。他沒有再回頭,只是默默地收拾著桌上的藥碗和殘余的藥渣。昏黃的燈光將他佝僂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投在潮濕冰冷的土墻上,像一道凝固的傷痕。

陳默躺在硬板床上,胸口的藥力帶來陣陣刺痛和一絲微弱的暖意,但秦叔那痛心疾首的責罵和最后那句悲涼的嘆息,卻像冰冷的鋼針,深深扎進他心底。他看著床頭那袋沾著血跡和塵土的錢幣,在昏暗中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力量…代價…活著…人樣…

這些字眼在他腦中瘋狂盤旋、碰撞。開脈境帶來的新生力量在經脈中緩緩流淌,如同蟄伏的巖漿。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強大,也感受到那力量深處潛藏著的、被血腥和死亡喚醒的暴戾與嗜血渴望。

窗外的長安夜色,依舊深沉如墨。更深、更冷的寒意,正從這座不夜之城最黑暗的角落,無聲地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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