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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初踏鏢路,綠林剪徑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盡,西市“隆昌號”商行后院已是人聲、馬嘶與車輪碾過青石的轆轆聲混雜一片??諝庵袕浡萘?、皮革和桐油的氣息。陳默緊了緊背上簡陋的行囊,里面是秦叔硬塞給他的兩塊粗面餅子和一小包鹽巴。他此刻正站在幾輛裝得滿滿當當的騾馬車旁,作為臨時征調的護衛,即將參與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押運——一批尋常的絹帛、鐵器,送往鄰縣。

他身上的粗布短打漿洗得發白卻干凈利落,隆昌號護衛統一的靛藍色坎肩套在外面,腰間束著結實的麻繩。多日來在秦叔小院近乎自虐的苦修,加上商行護衛那份足以果腹的微薄工錢換來的些許油水滋養,讓陳默原本因長期饑餓而瘦削的身體,明顯厚實了一圈。肌肉在動作間于布料下繃出清晰的輪廓,雖不似那些橫練功夫的壯漢般虬結夸張,卻蘊含著一種內斂的韌勁與爆發力。

領隊的王鏢頭,是個約莫四十出頭的漢子,面龐黝黑如鐵,一道淺疤從左邊眉骨斜劃至耳際,并未損其威嚴,反倒平添幾分歷經風霜的硬朗。他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整裝待發的隊伍和貨物,最后落在陳默身上,略作停頓。

“小子,”王鏢頭的聲音不高,卻帶著金鐵摩擦般的質感,穿透了院中的嘈雜,“頭一回走鏢?”

“是,王鏢頭?!标惸c頭,聲音沉穩。

“跟緊隊伍,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遇事,聽號令,別逞強?!蓖蹒S頭言簡意賅,目光里沒有輕視,也沒有多余的關照,只有純粹的責任交代。“刀口舔血的活兒,活下來,才算本事?!彼牧伺难g那柄鞘身磨得發亮的腰刀,動作間帶著一種千錘百煉的韻律感。

“明白?!标惸谅晳溃闹心钪厥宓母嬲]:活著才有機會。他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呼吸,體內那股源于《混元先天功》的微弱氣息緩緩流轉,將清晨的微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感悄然驅散,四肢百骸漸漸溫熱起來,五感也隨之變得更加敏銳。他能清晰地聽到遠處騾馬打響鼻的聲音,甚至能分辨出空氣中草料與鐵器銹味細微的差別。

車輪滾動,馬蹄踏響青石。商隊駛出西市高大的坊門,長安城宏偉的城墻被漸漸拋在身后。視野驟然開闊,官道蜿蜒向前,兩旁是收割后略顯蕭瑟的田野和遠處起伏的山巒輪廓??諝馇遒嗽S多,帶著泥土和枯草的氣息。

同行的除了王鏢頭和另外兩名經驗豐富、沉默寡言的隆昌號老護衛,還有幾個臨時雇傭的腳夫。起初的路途平靜得近乎枯燥,只有單調的車輪聲、馬蹄聲和腳夫偶爾的閑談。陳默沉默地走在車隊一側,目光習慣性地掃視著道路兩旁的可疑之處——濃密的灌木叢、起伏的土坡、遠處孤零零的樹林。秦叔教導的那些關于“望山”、“觀林”、“辨痕”的江湖經驗,在他腦中反復閃過。

晌午剛過,商隊進入一段相對狹窄的路段。官道在此被兩座連綿的土丘夾住,道旁是連綿的枯黃蘆葦叢,在深秋的風里發出沙沙的哀鳴,高而密,足以藏人。前方的老樹林也變得格外陰郁,枝椏光禿扭曲,如同伸向天空的鬼爪。

王鏢頭猛地一抬手,整個隊伍瞬間停了下來,方才還存在的零星交談聲戛然而止,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風掠過蘆葦的嗚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那只粗糙、骨節分明的手上。

“不對勁?!蓖蹒S頭的聲音壓得極低,目光銳利如刀,死死盯著前方那片幽暗的老林和路旁隨風起伏的枯黃蘆葦叢?!疤o了。”

陳默的心驟然一緊,體內那微弱的氣息瞬間加速流轉,全身肌肉下意識地繃緊。他也感覺到了,這片區域彌漫著一種死寂,連常見的鳥鳴都消失了。秦叔的話在耳邊炸響:“山林鳥獸噤聲,不是大災,就是大兇!”

念頭未落,一聲尖銳刺耳的唿哨聲撕裂了沉寂的空氣!

“嗤嗤嗤——!”

密集的破空聲從蘆葦叢深處爆射而出!一片烏壓壓的黑影帶著死亡的尖嘯,瞬間籠罩了車隊的前段。是弩箭!

“敵襲!護住車仗!”王鏢頭一聲炸雷般的怒吼,腰刀早已閃電般出鞘,雪亮的刀光在他身前潑灑開一片光幕。“鐺!鐺!鐺!”金鐵交鳴之聲密集如雨點,幾支射向他的弩箭被精準磕飛。他身旁的一名老護衛反應稍慢半拍,悶哼一聲,肩頭已被一支弩矢穿透,血花迸濺!

“?。 币幻_夫發出凄厲的慘叫,被弩箭射中小腹,撲倒在地翻滾哀嚎。

“散開!找掩蔽!”另一名老護衛厲聲吼道,拖著受傷的同伴翻滾到一輛大車的車輪后。

與此同時,蘆葦叢劇烈晃動,伴隨著兇狠的咆哮,二十多條人影如同嗅到血腥的餓狼,揮舞著各式兵刃,殺氣騰騰地撲了出來。他們衣衫雜亂,大多面黃肌瘦,眼中卻閃爍著貪婪而兇狠的光芒。為首的是一個身材格外魁梧、臉上橫亙著一條蜈蚣般猙獰刀疤的大漢,手持一把厚背鬼頭刀,刀鋒在黯淡天光下泛著令人心悸的幽藍寒芒。他速度奇快,幾步就沖到了車隊最前面,目標直指領頭的王鏢頭!

“點子扎手!并肩子上,做了他們,貨就是咱們的!”刀疤臉厲聲吼道,鬼頭刀帶著撕裂空氣的銳嘯,一個兇狠的力劈華山,直取王鏢頭頂門!那刀勢沉重無比,隱隱帶著一股撕裂性的氣勁,絕非普通練力境可比!

“開脈境!”王鏢頭眼神一凝,不敢怠慢,腰刀橫架格擋,刀身嗡鳴,腳下硬土竟被踩出寸許深的腳印。兩人瞬間戰在一處,刀光霍霍,勁氣四溢,金鐵交擊之聲震耳欲聾。

戰斗在瞬間爆發,徹底陷入混亂。劫匪們人數占優,兇悍異常,像潮水般沖擊著商隊。兩名隆昌號的老護衛背靠大車,奮力抵擋著三四名匪徒的圍攻,刀光閃爍,血花飛濺,形勢岌岌可危。腳夫們早已嚇得魂飛魄散,有的抱頭鼠竄,有的癱軟在地,成了待宰羔羊。

陳默在唿哨響起的剎那,身體的本能已先于思維做出了反應!他沒有像無頭蒼蠅般亂跑,而是如同靈猿般猛地矮身側撲,就地一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兩支貼著他頭皮飛過的弩箭,冰冷的死亡氣息擦身而過。他翻滾到一輛大車的車轅下,這里形成了一個小小的三角死角。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破肋骨。但《混元先天功》那微弱卻堅韌的氣息在生死刺激下瘋狂運轉,強行壓下了翻騰的恐懼和血液沖頂的眩暈感。秦叔沙啞的聲音如同烙印在骨髓里的本能:“亂戰之中,活命第一!護住要害,攻敵必救,以快打慢,一擊即走!”

目光如電掃過混亂的戰場。王鏢頭被那刀疤臉死死纏住,分身乏術。一名老護衛肩頭中箭,血流如注,正被兩個持刀的悍匪逼得連連后退,眼看就要命喪刀下!另一個護衛被三個匪徒圍攻,怒吼連連,身上已添了幾道血口。

陳默動了!

沒有吶喊,沒有猶豫。他如同蟄伏已久的獵豹,猛地從車底竄出,目標直指那兩名圍攻受傷護衛的悍匪!他的速度遠超普通練力境,雙腿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身體幾乎貼著地面疾掠,帶起一股勁風。

左側的匪徒正獰笑著高舉砍刀,準備給那受傷護衛致命一擊,完全沒料到側后方襲來的致命威脅。陳默右手并指如刀,將體內那股奔騰的氣息瞬間灌注于指尖,手臂筋肉繃緊如鋼絲,狠狠一記手刀,精準無比地劈砍在匪徒毫無防護的頸側動脈上!

“咔嚓!”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隱約傳來,那匪徒的獰笑僵在臉上,眼珠瞬間凸出,高舉的砍刀無力垂下,整個人如同被抽了骨頭的蛇,軟軟癱倒下去。

右側的匪徒聽到異響,驚駭回頭。迎接他的是一只在他視野中急速放大的拳頭!陳默借著前沖之勢,擰腰送胯,拳頭如同出膛的炮彈,裹挾著全身的力量和那股灼熱奔涌的氣息,結結實實地轟在他的太陽穴上!

“砰!”沉悶的撞擊聲。那匪徒連哼都沒哼一聲,頭顱猛地偏向一側,身體打著旋兒飛了出去,重重砸在另一輛大車的木板上,又滑落在地,抽搐了兩下便不再動彈。

兔起鶻落,呼吸之間,兩名悍匪斃命!

濃烈的血腥味猛地沖入鼻腔,帶著鐵銹和內臟破裂后特有的甜腥。陳默的胃部一陣劇烈的抽搐翻攪,強烈的嘔吐感直沖喉頭。這是他第一次親手殺人!兩條鮮活的生命在他手下瞬間變成冰冷的尸體。剛才那頸骨折斷的脆響、拳頭砸碎顱骨的沉悶觸感,帶著一種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真實感,死死攫住了他的心臟。眼前似乎有剎那的眩暈發黑,耳朵里嗡嗡作響,仿佛整個世界的聲音都隔了一層水幕。

“小心身后!”受傷護衛嘶啞的提醒帶著血沫子噴出,如同驚雷在陳默耳畔炸響!

生死關頭,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一切生理不適!陳默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已遵循著無數次在秦叔小院里錘煉出的肌肉記憶和《混元先天功》帶來的超常反應,猛地向左側前方撲倒!

“嗤啦——!”

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后心衣服劃過,布料被輕易割裂!一股惡風帶著濃重的汗臭和血腥味自身后撲來!

陳默撲倒的瞬間,腰腹核心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身體如同裝了機簧般猛地扭轉,雙腿絞剪,狠狠踹向偷襲者的下盤!這是秦叔教的最狠辣的軍中搏命技法——“地趟剪”!

“呃??!”偷襲的匪徒顯然沒料到陳默在那種狀態下還能反擊,下盤被狠狠踹中脛骨,劇痛鉆心,身體頓時失去平衡向前栽倒。

陳默眼中厲色一閃,沒有絲毫遲疑。他如同捕食的毒蛇般彈身而起,右手手肘灌注了全身的力量和那股灼熱奔涌的氣息,帶著一股破風的銳嘯,狠狠砸向匪徒倒下的后頸!

“咔嚓!”又是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脆響。匪徒的慘嚎戛然而止,身體軟塌下去。

不到十個呼吸,三人斃命!

陳默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刺激著他的神經。胃里翻江倒海,冷汗浸透了內衫,緊貼著皮膚,冰涼粘膩。但一種奇異的感覺也在殺戮的刺激下滋生。體內那股源自《混元先天功》的氣息,在極限的爆發和生死一線的刺激下,變得前所未有的活潑、灼熱!它不再只是被動地隨著呼吸流轉,而是如同被點燃的油,隨著他每一次出拳、每一次閃避,在四肢百骸間奔涌、鼓脹!每一次發力,這股灼熱的氣息似乎都本能地朝著發力點匯聚,雖然微弱,卻真實存在,讓他的拳腳似乎帶上了一絲難以言喻的穿透力和爆發后的余韻!

“痛快!哪里蹦出來的硬點子!”一聲炸雷般的怒吼打斷了陳默體內氣息的奇異流動。

是那開脈境的刀疤臉匪首!他久攻王鏢頭不下,眼角余光瞥見自己三個手下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小子如同砍瓜切菜般放倒,頓時又驚又怒。他猛地一刀逼開王鏢頭,魁梧的身軀如同發狂的犀牛,舍棄了主要目標,帶著一股腥風,直撲陳默而來!那柄幽藍的鬼頭刀挾著刺耳的破空厲嘯,刀鋒未至,一股沉重、鋒銳、帶著撕裂意味的無形壓力已經當頭罩下,讓陳默呼吸都為之一窒!

開脈境的威壓,如同實質!

陳默瞳孔驟然收縮,全身汗毛倒豎!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讓他從剛才殺戮的余韻和氣息的感悟中徹底清醒。面對這遠超自身境界的含怒一擊,他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秦叔沙啞的嘶吼在回蕩:“化不開的力,那就卸!別硬接!”

鬼頭刀帶著劈山裂石之勢斬落!陳默在千鈞一發之際,身體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他沒有后退——后退只會死得更快!他反而迎著那恐怖的刀鋒,猛地向前踏出半步,身體如同風中弱柳般向右側詭異一扭、一矮!這是秦叔壓箱底的保命身法“柳絮隨風”的簡化雛形,配合《混元先天功》帶來的超常柔韌和瞬間爆發力,將身體協調性發揮到極致!

“嗤——!”

冰冷的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左肩外側皮膚掠過,凌厲的刀風將他肩頭的靛藍色坎肩撕裂開一道長長的口子,皮膚上瞬間浮現出一道細細的血線!險之又險!

與此同時,陳默扭身矮避的動作并未停止,反而借著這股旋勁,右腿如同鋼鞭般從極其刁鉆的角度向上、向后猛地撩起,腳尖繃直,灌注了全身的力氣和那股灼熱奔涌的氣息,目標直取刀疤臉持刀手腕下方的脈門!這一下反擊,狠辣刁鉆,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刀疤臉顯然沒料到這個看似只有練力境的小子,不僅躲開了他必殺的一刀,還敢在如此劣勢下發動如此兇險的反擊!手腕脈門是武者發力要害之一,若被踢實,整條手臂都要廢掉!他驚怒交加,手腕下意識地向內一翻,鬼頭刀變劈為削,刀鋒斜斜斬向陳默撩起的右腿,企圖圍魏救趙。

但陳默這一腳本就是搏命虛招!就在刀疤臉手腕翻動、刀勢轉換的微小間隙,陳默撩起的右腿猛地收回,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借助剛才扭身和收腿積蓄的力量,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不進反退,猛地向后彈射出去!動作連貫得如同演練了千百遍,瞬間拉開了與刀疤臉的距離!

“小雜種!滑溜!”刀疤臉一刀削空,氣得暴跳如雷,正欲追擊。

“你的對手是我!”王鏢頭冰冷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在刀疤臉身后響起。他豈會放過陳默創造的這絕佳戰機?趁刀疤臉被陳默引開注意、招式用老的瞬間,王鏢頭的腰刀已化作一道迅疾無倫的寒光,直刺刀疤臉背心要害!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

刀疤臉亡魂大冒,再也顧不上去追陳默,怪叫一聲,拼盡全力擰身回刀格擋。

“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中,王鏢頭與刀疤臉再次狠狠碰撞在一起,勁氣四溢。

陳默踉蹌著退開七八步才穩住身形,左肩火辣辣地疼,冷汗瞬間浸透后背。剛才那電光火石的交鋒,耗盡了他所有的精神、體力和對那股“氣”的粗淺運用。他劇烈喘息著,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般拉扯,心臟狂跳得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體內那股灼熱的氣息在極限爆發后顯得有些紊亂,如同脫韁的野馬在經脈里亂竄,帶來陣陣針刺般的脹痛。他死死盯著再次被王鏢頭纏住的刀疤臉,眼神里充滿了劫后余生的心悸,以及一絲對更高力量的冰冷渴望。剛才那一瞬間的死亡壓力,比秦叔小院里任何一次對練都真切百倍!

首領被纏住,三個最能打的手下瞬間斃命,剩下的劫匪眼見點子太硬,同伴的慘嚎和尸體成了最有效的清醒劑。不知誰發了一聲喊:“風緊!扯呼!”

剩余的十來個匪徒頓時斗志全無,如同受驚的兔子,丟下受傷的同伴,連滾帶爬地轉身就逃,一頭扎進了路旁深密的蘆葦蕩,沙沙聲響迅速遠去。

“別追!護住貨物要緊!”王鏢頭一聲斷喝,制止了想去追趕的老護衛。他手中腰刀攻勢越發凌厲,刀光綿密如網,將驚怒交加的刀疤臉死死困住。

刀疤臉眼見手下潰散,獨木難支,再打下去必然兇多吉少。他眼中閃過一絲怨毒與不甘,猛地發出一聲怪嘯,鬼頭刀拼盡全力蕩開王鏢頭連綿的刀勢,虛晃一招,轉身也朝蘆葦蕩方向亡命奔逃!

“哪里走!”王鏢頭作勢欲追。

那刀疤臉逃命之際,竟還有余力反手一揚!

“咻!咻!咻!”

三道烏光呈品字形,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射王鏢頭面門和胸口!是淬毒的甩手箭!

王鏢頭眼神一凜,腰刀疾舞,“叮?!眱陕暱娘w兩箭,第三支箭卻角度刁鉆,直取他小腹!他猛地一個鐵板橋,身體后仰幾乎與地面平行,毒箭擦著他的鼻尖飛過,帶起的勁風刮得臉皮生疼!

就這一阻,刀疤臉魁梧的身影已消失在茫茫的枯黃蘆葦深處,再也追之不及。

“呸!”王鏢頭直起身,狠狠啐了一口,看著那匪首消失的方向,眼神銳利如刀,低聲罵了一句:“好滑溜的泥鰍!”

戰斗結束得突然。除了被弩箭射中要害不幸身亡的一名腳夫,其余人大多帶傷??諝庵袕浡鴿庵氐难任逗徒俸笥嗌拇?。受傷的老護衛撕開布條,咬著牙給自己和同伴包扎。幸存的腳夫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眼神空洞,顯然還沒從驚嚇中恢復。

陳默背靠著一輛大車的車輪,緩緩滑坐在地。過度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帶來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憊和遲來的生理反應。他低頭看著自己沾滿塵土和暗紅血漬的雙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那粘稠、溫熱又迅速變冷的觸感,那骨骼碎裂的脆響,如同烙印般刻在感官深處。胃部一陣劇烈的痙攣,他猛地側過頭干嘔起來,卻只吐出一些酸水。

“第一次?”王鏢頭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帶著一絲疲憊,卻并無責備。

陳默抬起頭,看到王鏢頭正站在他面前,黝黑的臉上濺著幾滴血點,那道疤痕在汗水和塵土下顯得更加深刻。他默默點了點頭,喉嚨干澀得發不出聲音。

“都一樣?!蓖蹒S頭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閱盡生死的滄桑?!斑@世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邁不過這道坎,就只能被別人踩在腳下,變成路邊無人收殮的枯骨?!彼牧伺年惸募绨?,力道很沉,帶著一種認可?!敖裉?,干得不錯。沒你出手,老趙他們幾個,怕是懸了?!彼噶酥刚诎膬蓚€老護衛。

那受傷較重的老護衛抬起頭,對著陳默,艱難地扯出一個帶著血沫的笑容,點了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陳默看著他們身上的傷口和臉上的血污,又想起那個倒在血泊中、眼神空洞的腳夫,心中那股翻騰的惡心感似乎被一種更沉重的東西壓了下去。他再次點了點頭,這次,眼神里多了些別的東西。

短暫的休整和清理后,商隊重新上路。氣氛變得無比沉悶壓抑,車輪碾過官道的聲音似乎都沉重了幾分。夕陽將天邊染成一片凄艷的血紅,拉長了隊伍疲憊的影子。

陳默沉默地走著,不再刻意觀察四周,大部分心神都沉入了體內。經歷了一場真正的生死搏殺,特別是與那開脈境匪首的短暫交鋒,讓他對《混元先天功》和體內那股微弱的氣息,有了前所未有的清晰感知。

那氣息如同溪流,在血肉筋骨間穿行。在剛才搏殺時,每一次發力,每一次極限閃避,這股氣息都本能地朝著需要它的地方奔涌而去。雖然微弱,無法真正透體而出形成威力,卻實實在在地增強了他瞬間的爆發力、肌肉的韌性,甚至讓他的感知在生死關頭變得異常敏銳,能捕捉到刀疤臉刀勢轉換那微不可察的間隙。

“氣隨勁走…意動則氣動…”秦叔偶爾指點發力技巧時提過的只言片語,此刻在陳默腦中變得無比清晰。他嘗試著在行走間,隨著呼吸的節奏,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引導那股灼熱的氣息,讓它緩緩流向右臂的經絡。起初很滯澀,氣息如同頑童般不聽話,但漸漸地,隨著他心神專注,那氣息的流動似乎順暢了一絲,右臂也傳來一種奇異的溫熱和微微的鼓脹感。

“這便是…‘氣’的力量么?”陳默心中翻涌著難以言喻的觸動。這感覺玄妙無比,遠非單純肌肉力量的增強可比。它像是一把鑰匙,為他打開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門。然而,大門之后的路,依舊被《混元先天功》那巨大的缺失迷霧所籠罩,充滿了未知的艱險。

“小子,”王鏢頭的聲音打斷了陳默的感悟。他不知何時走到了陳默身邊,目光掃過陳默肩頭那道被刀風割開的血痕,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皠偛拍腔锶?,你怎么看?”

陳默從感悟中抽離,略一沉吟:“兇悍,但…不太像尋常只為求財的流寇。弩箭、配合,還有那匪首的身手…”他回想著那刀疤臉狠厲的刀法和最后逃命時甩出的淬毒暗器,眉頭微皺。

“嗯,”王鏢頭點了點頭,目光投向道路前方沉沉的暮靄,眼神銳利如鷹隼,仿佛要穿透那昏暗,看清隱藏在背后的真相?!皩こ<魪降拿\,沒這份家當,也沒這份狠勁。那領頭的,刀法路子野,但帶著點軍中搏殺的味道…而且,你不覺得他們來得太巧了么?”

“巧?”陳默心頭猛地一跳。

“這段路,雖不算太平坦,但也絕非絕地。他們像是…專門候在那里,等著我們鉆進去?!蓖蹒S頭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風雨欲來的沉重?!霸蹅冞@次運的,不過是尋常的絹鐵。值得這樣一伙人下死力?”

陳默的心沉了下去。王鏢頭的懷疑,印證了他戰斗時那一閃而過的直覺。那伙劫匪,絕非偶然。他低頭,目光掃過自己染血的衣襟和雙手。這血,不僅是匪徒的,也仿佛是一個不祥的烙印,預示著平靜的日子已然結束。前路茫茫,殺機四伏,而他剛剛窺見一絲力量的門徑,代價卻是雙手染血,腳下踏著尸骸。那蘆葦蕩深處消失的匪首怨毒的眼神,如同冰冷的蛇信,纏繞在心頭。

夕陽徹底沉入遠山,只余下天際一抹暗紅的余燼。官道在越來越濃的暮色中向前延伸,仿佛通往一個更加深不可測、血與火交織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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