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拉——?。?！”

拉朱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絕望到極致的嘶吼！

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撕裂了貧民窟清晨的死寂。

鄰居，一個同樣達利特的老婦人，顫巍巍地從旁邊更破的棚屋里探出頭，渾濁的眼里滿是恐懼和同情：

“拉朱…你…你回來了？昨晚…你剛被抓走沒多久…‘毒蛇尾巴’的人就來了……”

老婦人聲音顫抖，不敢再說下去。

抓走了！

莉拉被維卡斯抓走了！

拉朱腦子里最后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嘣”地一聲斷了。

極致的恨意如同最狂暴的毒液，身體被注入了毀滅的燃料！

拉朱沒有哭，沒有喊。

他像一尊從河底淤泥爬出的、沉默的復仇雕像。

彎腰，從瓦礫中抽出一根被壓彎但異常尖銳的生銹鋼筋。

他脫下破爛的上衣，用牙齒和剩下的力氣，將鋼筋緊緊綁在曾經被打斷、此刻卻充滿力量的小臂上，做成一把簡陋的、猙獰的臂刺。

冰冷的金屬緊貼皮膚，帶來一種奇異的、令人戰栗的平靜。

拉朱像一道融入陰影的幽靈，潛行而去。

毒蛇尾巴老巢。

門口有兩個懶散的混混在抽煙。

他們看到渾身污泥、眼神死寂的拉朱，張嘴呆愣住。

拉朱動了！

快如鬼魅！

綁著鋼筋的手臂如同毒蛇出洞，帶著破空聲，“噗嗤”！

尖銳的銹鐵狠狠捅進了左邊混混的咽喉！

鮮血如同噴泉般激射而出！

另一個混混驚恐地張大嘴，還沒來得及叫喊，拉朱另一只手已經如鐵鉗般扼住他的脖子，猛地一擰！

咔嚓！

頸骨斷裂的脆響令人牙酸！

拉朱看都沒看倒下的尸體，像拖死狗一樣把他們拽到垃圾堆后。

他撿起混混掉在地上的、沾著機油的大號扳手，掂了掂，重量正好。

推開虛掩的鐵皮門。

里面煙霧繚繞，劣質酒精和汗臭味如同實質。

幾個混混在油膩的桌子上摔打著臟兮兮的撲克牌，叫罵聲不絕于耳。

維卡斯正光著膀子，露出啤酒肚和猙獰的紋身，陷在一張破沙發里，對著一個廉價手機唾沫橫飛地說著什么，旁邊一瓶劣質威士忌已經見底。

“維卡斯?！崩斓穆曇舨桓?，卻像冰錐一樣刺破了嘈雜。

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門口。

當看清是拉朱，看到他綁在手臂上滴血的鋼筋，看到他死寂眼神中燃燒的滔天恨意，看到他身后洞開的門外…

那兩具無聲的尸體時…

一股寒意瞬間凍結了整個巢穴！

“你…拉朱？！你怎么…”維卡斯驚愕地站起來，酒醒了大半。

回答他的是拉朱的沖鋒！

沉默，狂暴，帶著同歸于盡的決絕！

“媽的！弄死他！”維卡斯怒吼，抄起旁邊的酒瓶砸過來！

拉朱不閃不避。

酒瓶在他額角炸開，玻璃碎片和酒液飛濺。

劇痛反而更加刺激了他的兇性！

“我是被神選中的人！”

這個念頭如同閃電照亮他黑暗的腦海。

“就像那些英雄電影里的主角！為妹妹而戰，在神的注視下…我，無所畏懼！”

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神性的勇氣和狂暴的力量感充斥全身！

他不是在赴死，他是在執行神圣的復仇！

他是達利特中的英雄！

拉朱的身體借著酒瓶砸來的沖力，如同被濕婆神舞附體的狂戰士，爆發出驚人的速度！

他低吼一聲，如同受傷猛虎的咆哮，腳下發力，整個人化作一道貼地疾沖的血色殘影。

他手中的大號扳手，不再是工具，而是英雄的權杖！

被他高高掄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充滿力量感的、耀眼的銀色圓弧！

扳手撕裂空氣，發出沉悶的嗚咽！

維卡斯眼中的暴怒瞬間被極致的驚恐取代！

他想后退，想格擋，但酒后的身體遲鈍不堪，拉朱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砰——?。。?！

沉重的扳手結結實實、毫無花哨地砸在維卡斯光禿禿的頭頂正中央。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停滯！維卡斯臉上的驚恐被定格、放大。

維卡斯的身軀帶著一種詭異的、緩慢的優雅，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轟”的一聲重重砸在那張破沙發上！

沙發彈簧發出刺耳的呻吟，他的身體還保持著坐姿的輪廓，但頭顱…已經不成形狀。

那雙暴突的眼睛，至死都凝固著難以置信。

拉朱轉身將扳手高高舉起，直指集裝箱頂棚滲漏下來的慘淡天光。

他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宣告新神的威嚴：

“維卡斯死了！”

“‘毒蛇尾巴’，從今天起叫亞穆納之牙??！”

“我！拉朱！河神的眷顧者，是你們的新王！”

“想活命的，跪下！”

——

——

巴布拉姆掛完電話，被抽干精氣神的佝僂身體挺直起來。

被切斷三根手指的左手，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此刻已被更大的憤怒遮蓋。

滴?。?！

走神之際，一輛高檔的SUV轎車發出呵斥的喇叭聲。

后座白皙的婆羅門老爺掃過的目光，讓巴布拉姆迅速低頭躲避，恐慌至極。

警察局內發生的一切猶在眼前。

“按照古老的達摩和摩奴法典的圣訓，偷盜者…”

“初犯者，當斷其行竊之手的手指！再犯者，斷其手！贓物，物歸原主！”

金戒指沒了。

診所里藏著的、他勒索貧民窟多年積攢的盧比和稍微值錢的藥品，被警察們“保管”得一干二凈。

他甚至沒能見到那位高高在上的辛格老爺一面！

就從加濟布爾的“巴布拉姆醫生老爺”，變成了一個傾家蕩產、身殘名裂的乞丐！

巨大的落差和屈辱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

拉納·辛格……警察…拉吉夫…”

他像念咒一樣低聲詛咒著這些名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但最深、最毒的恨意，卻如同沸騰的毒液，指向了兩個“源頭”：維杰、拉朱！

方才維卡斯來電，拉朱的尸體已經找到。

巴布拉姆對著渾濁的亞穆納河方向，發出嘶啞的、如同夜梟般的尖笑:

“我要把拉朱和維杰一起綁在河邊！

當著那個‘河神’的面！

用沾了鹽水的牛筋鞭！抽夠三天三夜！

讓整個加濟布爾聽著他們的慘叫！看看是他們的‘神’靈，還是我巴布拉姆的鞭子靈！”

同時。

一個更陰險、更惡毒的計劃，如同毒蘑菇般在他腐爛的心里滋生：

“藥…錢…我的錢都沒了…得弄錢…”

“貧民窟的水源…那個公用的破水塔…不是總出問題嗎？”

“下次…等他們修好…我就…加點‘料’…”

“讓那些賤民喝了…上吐下瀉…生不如死…到時候…”

巴布拉姆仿佛看到了無數貧民窟居民捂著肚子痛苦哀嚎、蜂擁到他診所門口求藥的場景！

他仿佛看到了骯臟的盧比再次塞滿他的口袋！

他甚至能趁機抬高藥價，勒索那些本就一貧如洗的家庭！

“哈哈…哈哈哈…”

他神經質地笑了起來，斷指處傳來的劇痛似乎都變成了扭曲的快感。

“拉朱！維杰！還有你們這些拜河神的窮鬼！你們欠我的！我要你們加倍！十倍！百倍地還回來！用你們的痛苦！用你們的命來還！”

他像一個從地獄歸來的惡鬼，帶著斷指的殘軀和無盡的惡毒，沖進了加濟布爾貧民窟的惡臭巷道。

目標直指維杰和那片被他詛咒了千萬遍的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