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山林陰翳，連綿的山巒在云霧中若隱若現，仿佛天地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籠罩。沈懷瑾、蘇晚音，還有那名被“歸魂香”所毒的男子，循著舊信中標注的路線，一路跋涉，終于來到了“香骨臺”的山腳。

這處位于臨安西嶺深處的幽谷，因地勢險要，常年云霧繚繞，加之關于“香門”的傳說神秘離奇，極少有人敢涉足。

“這地方怎么看都像鬼片的背景。”沈懷瑾一邊扶著那名中毒男子，一邊嘟囔，“如果這里有個老太婆忽然從霧中跳出來說‘你們終于來了’，我保證立刻撒腿就跑。”

蘇晚音翻了個白眼，低聲道：“收起你那點子荒誕的現代幽默。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遇見詭事了。”

“我是怕你麻木了，咱得時刻提醒自己，這是個正經的破案劇，不是喜劇。”

“你說得再多，再不走快點，那毒就真要發作了。”蘇晚音望了眼被風吹得發白的男子，蹙眉加快了腳步。

山路蜿蜒，幾人穿過了一片斷垣殘壁。忽然，前方隱約浮現一座古舊的石坊，坊額已被歲月侵蝕得模糊不清，唯有一行篆字在月光照射下依稀可辨：

“香骨臺，魂歸地。”

沈懷瑾不自覺打了個寒顫：“這名字……比香格里拉聽起來還不吉利。”

他們繞過石坊，走入一條狹窄的石徑，兩側藤蔓叢生，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香氣，仿佛有人在暗處焚香，卻不見香爐與人影。

蘇晚音皺眉：“你聞到了嗎？”

“嗯……一種類似梔子花和艾草混合的味道。”沈懷瑾瞇眼嗅著，“但底下夾著一種金屬的腥甜味……這是香門用來遮蓋血腥的香料。”

“看來我們沒走錯。”

石徑盡頭，是一座隱于山壁的暗門，門上嵌著三個銅環，呈品字排列。

“這是……鎖陣？”蘇晚音靠近，“看起來是機關結構。”

“讓我來。”

沈懷瑾從懷中掏出一柄小巧的銅鉤，熟練地撬動中間銅環，旋即微調左右兩環的角度，隨著“咔噠”一聲脆響，石門緩緩開啟，露出一條陰冷的石階，宛如通往地獄的幽徑。

“女人愛化妝，香門愛機關，果然套路一樣。”他邊走邊調侃。

“你再說一句被香門女弟子聽見，小心你明天就變成胭脂盒。”

“咳……我只是陳述事實。”

石階蜿蜒而下，約莫三十余步，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石窟呈現在眼前，窟內香煙繚繞，四壁刻滿圖紋，有古老的香爐散發著暗香，一座巨大的香鼎正中央靜靜矗立，鼎下有三具干尸盤坐，身披香門舊制法衣。

“這是……香門長老？”蘇晚音低語。

“是的。”中毒男子忽然站穩了腳步，聲音低沉，“他們三人是我姐姐生前的護香者。那天夜里，他們死在香骨臺，我姐姐也自此失蹤。”

“你姐姐叫程雪蓮？”沈懷瑾問。

他點頭，眼中透著惘然：“她原是香門天才，十六歲便煉出‘引魂香’，卻因拒絕長老強婚被逐出宗門。此案多年沒人敢查，我……實在不忍她冤屈埋骨。”

沈懷瑾皺眉：“若真是被逼婚引發的舊怨，這三位長老又為何會死于此？”

蘇晚音輕聲：“很可能，他們不是被人殺害，而是中了某種香術反噬。”

此時，窟內香氣忽然變濃，仿佛有人在暗中加料。

“不對！”沈懷瑾忽然面色一變，“這不是普通香氣，這是‘魂隱香’！”

“快屏住呼吸！”他猛地從衣襟中扯出幾枚香包，遞給眾人，“快塞住鼻孔！這是醒神符草——我防身用的。”

三人各自按法將香包貼于鼻側，那股恍惚之意果然慢慢減退。

下一刻，香鼎忽然開啟，一道柔和卻又蒼白的身影緩緩升起。

那是個身著白衣的女子，面容清冷，眉宇間有股悲涼之意，她看著沈懷瑾，輕聲道：

“你……終于來了。”

沈懷瑾怔住：“你是誰？”

“我是程雪蓮。”

蘇晚音皺眉：“你是魂魄？”

“不。”程雪蓮低頭一笑，笑容宛若梨花初綻，“我是她的記憶，是香門殘念的化身。”

“那你找我們來，是為揭案？”

“是為斷念。”她抬手一指，“你們若想解鎖香門的第三鎖，就得重演那一夜……重演我被迫煉‘魂祭香’的過程。”

石窟光線猛然變幻，三人眼前天旋地轉，竟仿佛被帶入幻境。

——香骨臺，二十年前。

年輕的程雪蓮跪在香鼎前，三位長老持香而立，逼她祭香成婚，她絕望、掙扎，最終含淚引香自焚，一場大火吞沒了香門最輝煌的夜晚，也留下無盡遺恨。

幻境消散，沈懷瑾已滿面冷汗。

“原來……這才是真相。”他喃喃道。

程雪蓮的殘魂微笑著逐漸散去，仿佛終于釋懷。

石壁震動，“第三鎖”的圖騰烙印在石窟一角，一行金字浮現：

“香魂已斷，謎局初開。”

“這才是開始？”蘇晚音驚道。

沈懷瑾深吸一口氣：“看來我們破的是表象，接下來的，才是真正的香門謎團。”

月色斜灑入窟中，映出三人決絕的身影。

而遠處的山嶺間，似乎有另一雙眼睛，正默默注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石窟之中，香煙未散。

蘇晚音環顧四周，忽然輕聲道：“剛才幻境中的畫面并非完整……我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沈懷瑾緩緩點頭，思索道：“你是指——程雪蓮并不是自焚而亡？”

“她的眼神，最后一刻并非絕望。”蘇晚音皺眉，“而且幻境中有斷點，那些斷裂的部分，似乎被人有意抹去。”

“這說明什么？”那名男子臉色蒼白，但精神略顯恢復。

“說明我們看到的記憶，是被篩選過的。”沈懷瑾緩緩道，“就像有人剪輯過一段視頻，只讓你看到他希望你看到的。”

“但剪輯，是要有意識的。”蘇晚音深吸口氣，“如果程雪蓮已死，她的殘念無法自我編輯記憶，那說明這幻境的制造者另有其人。”

沈懷瑾站起身，走向那香鼎殘留的香灰。他蹲下檢查，不一會兒便眉頭一挑，從香灰中捏出一枚微小的玉片。

“這是……香引芯？”他眼神一亮，“在現代，這叫定香芯，是用于控制燃燒時間與溫度的結構。沒想到古人已有類似設計。”

“這香芯為何重要？”男子疑惑問道。

沈懷瑾抖掉香灰，指著玉片細部道：“這上頭有兩層火痕，一深一淺，說明這香曾被二次點燃，第一次是短促中斷的——或許是人為掐滅。第二次才徹底燃盡，釋放幻境。”

蘇晚音頓時眼神一亮：“也就是說，真正的程雪蓮，是在第一次點燃中發現異常，主動掐滅香引……她或許早已看穿了這一切。”

“換句話說，她不是死于那晚。”沈懷瑾直起身，語氣篤定，“她有可能，依舊活在某處。”

男子神情一震，嘴唇顫了顫：“你說什么……我姐姐……她還活著？”

“我只是說——她‘可能’沒死。”沈懷瑾冷靜回應，“但要找到真相，我們還得繼續破局。”

正說話間，石窟的后墻忽然響起“咚——咚——”的撞擊聲，仿佛某種沉重的物體正在緩慢移動。

蘇晚音立刻拔出袖中銀針：“小心，有東西來了。”

那男子連忙扶著墻壁站起，后門處的石墻緩緩向上升起，一道幽暗的通道露出，通道兩側布滿干裂藤蔓，一股潮濕腥臭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味道……”沈懷瑾皺鼻，“你不覺得像是……蛇窩？”

話音未落，一串細碎的摩擦聲迅速靠近——

數十條花紋各異、通體暗紅的毒蛇如洪水般從通道內涌出，蛇信狂吐，直撲三人！

“退后！”蘇晚音咬牙，手中銀針飛出三枚，精準扎入蛇群前端幾條大蛇的七寸，但后面仍然源源不斷。

沈懷瑾一邊拉著兩人后退，一邊飛快掏出從香包中取出的“焚香粉”，朝通道一灑。

“別慌，這蛇是受香氣驅動！”

他趁空點燃香粉，只聽“呲啦”一聲悶響，滾滾白煙冒出，瞬間將前方蛇群包圍。

毒蛇如遭雷擊，紛紛哀鳴倒地。

“這不是普通蛇毒，是‘青蓮引蛇香’的誘導毒。”沈懷瑾低聲咕噥，“看來……這香門，才是整場局的幕后之手。”

“還沒完。”蘇晚音低頭一看，臉色微變，“這地下通道，不只是蛇窟。你看這雕紋。”

三人舉起火折，借著光亮照向通道石壁——

只見上面雕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圖案，中央是一尊神秘的女像，頭戴覆面香紗，四手各持香器、梳篦、匕首、血盆。

“這是……‘香母像’。”男子低聲道，“只有香門最高女祭才能刻制……這說明這里是香門內部最核心的地方之一。”

沈懷瑾摸了摸下巴：“不出意外，這就是‘香母祭壇’的入口。傳說香門的香母代代守護秘術，歷代弟子不得接近。”

蘇晚音微微皺眉：“但我們已經來了。”

“是。”沈懷瑾望向遠處通道深處，目光堅定，“這也是我們不能回頭的理由。”

三人點燃火折，繼續踏入通道，越往前越狹窄，仿佛山腹深處還有一整座秘密宮殿隱藏其中。

果不其然，不多時，三人眼前豁然開朗——

一座半圓形石殿赫然出現，殿中中央有香母像跪坐于蓮臺之上，四周浮雕皆是香門女子歷代煉香的場景：有人焚香靜坐，有人以香粉控獸，有人用香刺殺……

“這地方太詭異了……”沈懷瑾輕聲嘀咕，“你不覺得像極了……某種‘香術演武’的場所？”

就在此時，石殿四周的香爐忽然同時燃起，幽幽綠火映得香母像似笑非笑。殿頂垂下的絲絳忽然輕擺，像有人在殿中穿行。

“來者何人，擅闖香母圣壇？”

一個蒼老卻異常清晰的女聲響起，回蕩在整個石殿。

三人四處張望，卻看不到人影。

“我是沈懷瑾，調查程雪蓮失蹤案而來！”

沈懷瑾高聲回應，“若您真為香門圣壇守護人，應知香門規矩——若有人魂未葬，其案必不得終。”

那聲音微頓，隨即輕笑：“好一個‘魂未葬，案不得終’……你說得對。既然來了，那便聽我一言——香門之案，不止一樁；香門之恨，貫穿三代。”

“你若能解此三案，香母將現。”

說罷，殿中香火一震，三根香柱忽然從地下升起。

香柱上分別刻著三個地名：

“烏沉巷”、“篋中冤”、“南岳香獄”。

沈懷瑾低聲念著：“看來接下來，就是‘三案引魂’的真正考驗了……”

身后，蘇晚音悄聲靠近，低語道：“我們只能走下去了。”

沈懷瑾笑了笑，眼中卻光芒湛湛：“別怕，這才剛剛開始。”

香霧繚繞間，香母像仿佛露出一絲隱晦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