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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凝固的時差

  • 銀杏燼
  • 木子正卯
  • 3397字
  • 2025-07-03 20:01:51

瑞士的空氣清冽得像冰鎮的泉水,吸進肺里帶著刺骨的寒意。窗外是明信片般的風景——終年覆雪的阿爾卑斯群峰在鉛灰色的天空下沉默矗立,線條冷硬如刀鋒,山腳下的日內瓦湖像一塊巨大的、冰冷的墨玉,倒映著同樣冰冷的天空。精致的小鎮散落其間,尖頂的教堂,彩色的木屋,一切都干凈、有序、完美得令人窒息。

這間位于半山腰的獨棟別墅,有著巨大的落地窗,昂貴的原木地板,壁爐里燃燒著真正的松木,散發出溫暖的松脂香。它是父親口中“沉淀”和“思考未來”的最佳場所。可對我來說,這里更像一座用金錢和權勢精心打造的、冰冷華麗的囚籠。

我被無形的線牢牢拴在這里。父親派來的“生活助理”安德魯,一個沉默得像塊花崗巖、眼神卻銳利如鷹的中年男人,如影隨形。他負責我的一切“生活所需”,也負責確保我不會做出任何“不合時宜”的舉動。別墅的網絡被嚴密監控,任何嘗試搜索與“魅影會所”、“蘇晚”、“車禍”乃至“林氏集團”負面新聞的關鍵詞,都會立刻觸發警報,引來安德魯看似恭敬、實則充滿警告的詢問。我的護照和所有身份證明文件,被鎖在安德魯房間那個需要指紋和密碼雙重開啟的保險柜里。

時間在這里仿佛被凍結了。日復一日,窗外是亙古不變的雪山與湖泊,室內是令人窒息的安靜。只有壁爐里木柴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噼啪聲,提醒著時間還在流逝。我像一個被抽空了靈魂的精致玩偶,被困在這片與世隔絕的、昂貴的真空里。父親想要的“沉淀”,像一層厚厚的冰霜,覆蓋住我內心的巖漿。可那巖漿從未熄滅,它在冰層下無聲地沸騰、翻滾,灼燒著我的五臟六腑。

蘇晚日記里扭曲驚恐的筆跡。

地下室墻上那個刻著“救……”的、絕望的符號。

阿哲脖頸上刺目的紅痕和驚懼的眼神。

陳經理眼中一閃而過的怨毒。

還有那條冰冷刺骨的「別查」短信。

以及父親那張在慘白燈光下,冰冷得如同審判官的臉。

這些畫面,如同最頑固的夢魘,不分晝夜地在我眼前閃回、交織、放大。每一次閉眼,都仿佛重新置身于那個潮濕陰暗、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地下室,被保鏢粗暴地拖離那扇緊閉的鐵門,眼睜睜看著那片刻著求救符號的墻壁消失在黑暗里。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蘇帆布包上那股若有若無的、鐵銹般的血腥味。

口袋里那片銀杏葉,成了我唯一的、冰冷的慰藉和折磨。夜深人靜,當安德魯終于回到他自己的房間,我會將它拿出來。在窗外雪峰反射的慘淡月光下,它金色的脈絡依舊清晰,卻失去了所有溫暖的聯想,只剩下冰冷的堅硬和遲來的鋒利,像一把淬了血和悔恨的匕首,反復切割著我的掌心。那片未能送出的告白,凝固了所有自以為是的“明天”,如今成了懸在我心頭的、永不愈合的傷口。

“到此為止”?

父親冰冷的話語如同詛咒。可蘇晚驚恐的筆跡、墻上絕望的符號、那條警告的短信……都在無聲地尖叫著:不!沒有結束!真相被掩蓋在更深的黑暗里!阿哲被“處理”了,蘇晚被定義為“意外”,地下室的血書被粉刷掩蓋……一切都在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強行抹去痕跡,試圖恢復那虛假的、華麗的平靜。

我不能被困死在這里!我必須撕開這層冰封的假象!

機會,以一種極其偶然的方式降臨。

一個陰沉的午后,厚重的鉛云低垂,似乎醞釀著一場暴風雪。安德魯接到一個來自國內的緊急電話,似乎是父親那邊有重要的商務安排需要他立刻遠程協調處理。他神色凝重,拿著加密衛星電話走進了書房,并罕見地反鎖了房門。電話里的聲音壓得很低,斷斷續續,聽不清具體內容,但那語氣中的緊迫感卻透過厚重的門板傳遞出來。

別墅里只剩下我和一個負責日常清潔的、只會說幾句簡單法語單詞的當地中年女人。她正戴著耳機,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里,哼著調子,慢悠悠地用吸塵器清理著客廳巨大的羊毛地毯。

一個念頭如同電流般擊中我。監控!安德魯的主要精力此刻被電話牽扯,書房又隔音極好……這是短暫的空隙!

我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我強作鎮定,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假裝欣賞窗外陰沉壓抑的風景,眼角的余光卻死死鎖定了客廳角落那張厚重的橡木書桌。書桌下方,靠近地板的位置,有一個不起眼的、帶有網口的網絡接口面板。

安德魯的書房是他處理“公務”的核心,網絡權限最高,也最有可能突破別墅的監控封鎖。客廳的網絡接口,理論上與書房的主路由相連。我需要一個跳板。

深吸一口氣,我狀似隨意地踱步到書桌旁,彎腰,假裝系鞋帶。清潔阿姨的吸塵器噪音恰到好處地掩蓋了我動作的聲音。我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飛快地摸索到書桌下方那個接口面板的邊緣。指尖觸到一個微微凸起的塑料卡扣。輕輕一按,面板悄無聲息地彈開一小條縫隙。

足夠了!我迅速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個偽裝成普通U盤形狀的微型無線信號中繼器,順著那條縫隙塞了進去,卡在網線接口附近。這個小東西能短暫地截獲并放大流經這個節點的網絡信號,為我那臺被安德魯檢查過無數遍、看似“干凈”的筆記本電腦,提供一條極其微弱但可能存在的旁路。

做完這一切,我直起身,后背已被冷汗浸濕。清潔阿姨毫無察覺,吸塵器依舊轟鳴。我快步走回自己的臥室,關上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喘息,心臟仍在狂跳不止。

打開那臺看似普通的輕薄筆記本,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點開一個隱藏極深的文件夾,啟動了一個界面極其簡潔、甚至有些原始的通訊程序。這是我和周濤之間,曾經用來打游戲開黑、后來被他嘲笑為“幼稚”而廢棄的加密語音軟件。它的協議老舊,流量特征隱蔽,幾乎不會被主流監控系統特別關注。更重要的是,它支持點對點直接連接,理論上不需要經過常規網關。

我盯著屏幕上那個代表周濤的、早已灰暗了許久的頭像。指尖懸停在呼叫按鈕上,猶豫著,掙扎著。瑞士冰冷的空氣仿佛凝固在肺里。周濤在電話里的慌亂、被戳穿后的惱羞成怒,還有那句“你他媽別鉆牛角尖了行不行!”清晰地回蕩在耳邊。他知情。他一定知道魅影會所,知道蘇晚在那里打工,甚至……知道更多。

他值得信任嗎?那條「別查」的短信,會不會也和他有關?

可他是唯一可能突破的口子。在國內,除了他,我還能聯系誰?蘇晚的父親?那個被生活徹底壓垮、只會用酒精麻痹自己的可憐人?還是其他那些沉浸在畢業狂歡、對蘇晚印象模糊的同學?

時間在指尖的猶豫中流逝。窗外,鉛云翻滾,醞釀著風雪。安德魯書房里低沉的說話聲還在繼續,但隨時可能結束。

賭一把!

我猛地按下那個綠色的通話按鈕。心提到了嗓子眼。

幾秒鐘令人窒息的靜默后,耳機里傳來一陣刺耳的電流噪音,緊接著,一個帶著濃重睡意、極其不耐煩、甚至有些暴躁的聲音響起:

“操!誰啊?!大半夜的!有病啊?!”

是周濤!聲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邊!信號竟然通了!那個小小的中繼器,在安德魯無暇他顧的短暫空隙里,奇跡般地穿透了這昂貴的囚籠!

“是我。”我壓低聲音,每一個字都像從冰縫里擠出來,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和冰冷徹骨的恨意。

耳機那端,所有的睡意和不耐煩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那寂靜里,充滿了無法言喻的驚愕和……恐懼。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么久,周濤的聲音才再次響起,干澀、嘶啞,帶著一種被逼到懸崖邊的絕望和顫抖:

“林…深?你…你在哪兒?你他媽…怎么…?”

“別廢話!”我打斷他,聲音壓得更低,卻像淬了毒的冰棱,“周濤,我只問你一次。蘇晚在魅影會所,到底發生了什么?她日記里寫的‘他們’是誰?那條讓我‘別查’的短信,是不是你發的?或者,你知道是誰?!”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林深你他媽放過我行不行!”周濤的聲音猛地拔高,帶著哭腔和崩潰的嘶吼,“那地方…那地方就是個吃人的魔窟!蘇晚她…她就是個傻逼!她就不該去!我們都不該沾上!你爸…你爸他……”

“我爸怎么了?!”我的心猛地揪緊,屏住呼吸。

“他…”周濤的聲音突然被一種巨大的驚恐扼住,變得含糊不清,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只剩下絕望的嗚咽和掙扎,“……救…救我…他們…來了!他們找到我了!林深!救我……”

“周濤?!周濤!”我對著麥克風低吼,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耳機里傳來一陣混亂刺耳的噪音——重物倒地的悶響,玻璃碎裂的脆響,周濤短促而凄厲的慘叫,還有幾個模糊而兇狠的男人低吼聲:“…東西交出來!…找死!…”緊接著,是某種鈍器擊打肉體的、令人牙酸的沉悶聲響。

“砰!”

一聲巨響,像是手機被狠狠砸在地上或墻上。

通話戛然而斷。

耳機里只剩下單調而冰冷的忙音。

“嘟…嘟…嘟…”

那聲音像冰冷的鐵錘,一下,一下,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砸進我的心臟深處。

我僵在冰冷的屏幕前,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徹底凍結成冰。瑞士窗外鉛灰色的天空仿佛瞬間壓了下來,沉重的、窒息的黑暗,帶著風雪欲來的刺骨寒意,徹底吞噬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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