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突然傳來一個突兀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

陳無極心頭一凜，迅速穩住心神，扭頭看去——只見兩名浴血魔宗弟子正抬著一口沉重的木箱，停在離他幾丈外的地方。

兩人甩著胳膊揉著肩膀，額角沁著汗，顯然已累得不輕。

走在前面的弟子身材不高，三角眼吊梢著，一臉兇相地瞪向陳無極。見他沒反應，那弟子猛地上前幾步，抬腳就朝陳無極的大腿踹去，動作又快又狠。

“哎呦！”

陳無極反應極快，順勢矮身，捂著大腿齜牙咧嘴地呼痛，姿態放得極低，仿佛真被踹得不輕。

那弟子見狀還要再打，陳無極連忙作勢討饒，嘴里嘟囔著“不敢了不敢了”，一邊飛快上前接過箱子：“我來我來，師兄歇著！”

“快點！”

那弟子收回腳，冷哼道，“這是給長老備的妖獸心肝，下面等著用，耽誤了時辰，仔細你的皮！”

陳無極與另一名抬箱的弟子對視一眼，兩人聽話地抬起箱子，跟著那趾高氣昂的弟子往深處走。越往里走，空氣越發沉悶，終于來到一處空曠的地下空間。

陳無極下意識地皺緊了眉。

濃郁得幾乎凝成實質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混雜著各種生靈的血氣，腥臊中帶著一絲甜膩，直沖腦門。

這處地下空間足有三十余丈見方，石壁上鑲嵌著散發著幽綠光芒的磷火石，勉強照亮了周遭。中央擺著兩個巨大的磨盤，磨盤似乎被某種血色陣法驅動著，正緩緩轉動，發出沉悶的“吱呀”聲。

磨盤上方，幾名浴血魔宗弟子正不停地傾倒材料，看模樣都是與血液相關的臟器、筋骨，甚至還有整只的妖獸尸骸。

而陳無極的目光掃過，瞳孔微微一縮——磨盤周圍散落著不少人類的殘肢斷臂，血肉模糊，有的還連著破碎的衣袍。

“都快點！”

一名腰間掛著令牌的弟子站在高處，看模樣是監工，見陳無極等人進來，立刻厲聲喝道，“今日必須煉出長老要的浴血丹，誰要是耽誤了，自己跳進去當材料！”

“嘿嘿，師兄，不如把你關在屋里的那個正道小娘子扔進去？省得你天天耗精血養著，多劃算！”

一名正往磨盤里倒血囊的弟子接話，臉上濺滿血點，笑得露出黃牙。

“哈哈哈哈！”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哄笑，滿是猥瑣的意味。

“笑個屁！”

那監工弟子臉一沉，冷哼道，“昨晚就沒氣了，晦氣東西，中看不中用！”

又是一陣哄笑和調侃，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針，扎得人耳膜生疼。

陳無極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他大概聽懂了這群魔宗弟子在說些什么，然而此時形勢不由人，強行壓下翻涌的怒火——他不是第一次見殺戮，卻從未見過如此赤裸裸的殘忍。

“行了，東西放下，你們幾個去那邊幫忙清洗器皿！”

監工揮了揮手，不耐煩地打發他們。

陳無極二人將箱子放下，立刻有人接手。見沒人再招呼自己，陳無極正想趁機溜走，卻被那監工喊住：“等下，那個煉氣期的！”

陳無極沒立刻回頭，直到旁邊的弟子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才“反應過來”，躬身低眉：“師兄有何吩咐？”

“去我屋里清掃一下，亂得像豬圈！”

監工撇著嘴，指了指側邊一條通道。

陳無極“呆愣”在原地沒動，那弟子翻了個白眼，招招手：“跟我來，磨磨蹭蹭的！”

陳無極“乖巧”地跟在他身后，順著通道走了一段路，來到一間石屋前。

“吶，進去把血污清了，那女人的尸身……直接拖去喂磨盤，省得占地方。”

監工弟子說著，推開門。

陳無極的目光跟著探進屋，瞬間凝固。

滿地都是暗紅的血漬，已經半干涸成了黑褐色。

一具女子的尸體靠在墻角，四肢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顯然是被生生折斷。她渾身赤裸，身上布滿了青紫的傷痕，頭發被扯掉了大半，沾滿血污的臉上早已沒了生氣，只剩一片死寂。

“愣著干啥？進去啊！”

監工見他不動，有些不耐煩地催促。

“師、師兄，”陳無極壓低聲音，裝作膽怯的樣子，“師弟怕不小心碰壞了您屋里的寶貝，要不您先檢查檢查？”

“嗯，也有理。”

監工弟子沒多想，轉身在屋里翻找起來，似乎在確認什么。

他沒注意到，陳無極悄無聲息地跟了進來，反手輕輕帶上了門。

“沒什么……你這是做……”

監工剛轉過身，就對上了一雙驟然變冷的眸子。

“殺你。”

陳無極的聲音低沉而冰冷，話音未落，身形驟然前沖，右拳凝聚了全身怪力，帶著破空之聲，狠狠砸向對方的腹部。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捏碎邪雷符的準備，以防一擊不中。

但已經不需要了。

只聽“噗嗤”一聲悶響，他那遠超同階修士的怪力竟直接洞穿了對方的小腹，帶著一串血珠從后背穿出。

監工弟子的眼睛猛地瞪圓，嘴里涌出大口鮮血，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恰好與墻角的女尸并排。

“你……你是誰……”

他有氣無力地看著陳無極，眼中滿是茫然和驚恐，顯然沒料到一個“煉氣期”竟有如此實力。

陳無極面無表情地抽回手，掌心的溫熱讓他微微蹙眉——但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回應對方的，只有迅速籠罩而來的黑暗。

確認那人徹底斷了氣，陳無極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他看著屋內兩具尸體，眼神復雜，一腳將那監工的尸身踢開，露出女尸全貌。

眼前的景象，讓他這個來自現代社會的靈魂感到一陣窒息。

雖已見慣了正魔廝殺的慘烈，卻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目睹魔道修士的殘忍——他們不僅殺戮，更以踐踏他人性命為樂。

“安息。”

陳無極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女子的尸身放平，用布巾輕輕擦去她臉上的血污。

隨后在屋里翻找出一張凡品火符，指尖靈力微動，火苗舔舐著符紙，漸漸燃起。他將符紙放在女尸身旁，低聲道：“愿你來世，生于太平處。”

火焰舔舐著干燥的衣物，漸漸蔓延開來，將一切污穢焚燒殆盡。

一炷香后。

“這就是師兄藏的那個小娘子？都燒得不成樣了。”

負責傾倒材料的弟子看著陳無極用布裹著的尸塊，皺了皺眉，接過布包隨手就扔進了磨盤，連看都沒多看一眼。

“師弟告退。”

陳無極低眉順眼地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就在他走出通道的剎那，腳下的大地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震動，仿佛有巨獸在地下翻滾。

“怎么回事？！”

“地震了？”

浴血魔宗的弟子們紛紛驚呼，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劇烈搖晃，石屑簌簌落下，不少地方直接塌方。陳無極混在驚慌失措的人群里，順著混亂的通道往外跑，終于沖出了那座血腥的巢穴，來到了地表。

深深吸了一口地表清冷的空氣，混雜著遠處傳來的血腥氣，他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