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空氣，因為彌勒佛的“工傷”和如來的“掉線”，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混合了八卦與敬畏的沉默。豬八戒正偷偷用手機給彌勒佛的“痛風表情包”點贊，沙僧則在小本本上記下了“緊箍咒WiFi化”的技術可行性，并標注為“高風險，待評估”。

就在這時，一個清脆的、充滿了金屬質感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寧靜。

“肅靜！”

被告席上，孫悟空站了起來。他沒有穿那身鎖子黃金甲，而是換上了一套筆挺的、專門在天庭奢侈品折扣店“兜率宮奧特萊斯”淘來的律師袍。他手里沒拿金箍棒，而是舉著一份厚厚的、用云錦裝訂的文件。

“法官大人，”他對著那個還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彌勒佛，微微頷首，顯得專業(yè)而又疏離，“我的當事人，孫悟空先生，現(xiàn)在要對西天集團，提起反訴。”

彌勒佛揉著肚子，艱難地抬起頭：“反……反訴？訴……訴什么？”

“性別歧視。”悟空的聲音，斬釘截鐵。

全場嘩然。

原告席上，那個犄角律師精差點把自己的角掰斷。“性別……歧視？孫悟空，你……你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嗎？你有什么性別？”

“我可沒說我是男是女。”悟空冷笑一聲，打開了手里的文件，全息投影瞬間將內(nèi)容投射到大殿中央。

文件的標題，用加粗的、血紅色的字體寫著：

《關于“斗戰(zhàn)勝佛”職稱評定過程中涉嫌嚴重性別歧視的調(diào)查報告及訴訟請求》

“根據(jù)西天集團的官方記錄，”悟空的聲音，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專打勞資糾紛的律師，“取經(jīng)項目成功后，唐玄奘被封為‘旃檀功德佛’，豬悟能被封為‘凈壇使者’，沙悟凈被封為‘金身羅漢’。而我的當事人，孫悟空，作為團隊的核心技術骨干、降妖KPI的絕對擔當，最終只獲得了一個‘斗戰(zhàn)勝佛’的稱號。”

他頓了頓，目光如電，掃過全場。

“大家不覺得奇怪嗎？‘佛’、‘使者’、‘羅漢’，都是具體的、有編制的、享受五險一金和退休保障的正式崗位。而‘斗戰(zhàn)勝佛’，聽起來很牛逼，但本質上，這是一個什么？這是一個榮譽稱號！是一個沒有具體職級、沒有晉升通道、甚至連年終獎都可能被‘平均’掉的……虛職！”

“這，就是典型的‘同工不同酬’！”

律師精反駁道：“荒謬！‘斗戰(zhàn)-勝佛’是佛祖對孫悟空戰(zhàn)斗精神的最高肯定……”

“肯定？”悟空打斷他，翻開了下一頁PPT。那是一封來自西天HR部的內(nèi)部郵件，發(fā)件人是觀音，收件人是如來。

郵件內(nèi)容，是一份關于“孫悟空晉升‘佛’級崗位”的可行性評估報告。報告的最終結論，只有兩個字：

【駁回】

駁回理由，寫得清清楚楚，充滿了HR式的、彬彬有禮的歧視。

駁回理由一：“缺乏佛門應有的端莊氣質。該員工日常行為過于活潑，有‘抓耳撓腮’、‘上躥下跳’等不雅舉動，與我司‘沉穩(wěn)、內(nèi)斂’的企業(yè)文化嚴重不符。”

駁-回理由二：“性別認同模糊，缺乏社會普遍認可的‘男性’或‘女性’生理及心理特征。考慮到我司目前‘佛’級崗位尚無‘無性別’編制，為避免引發(fā)不必要的輿論風險及內(nèi)部管理混亂，建議暫緩其晉升。”

郵件的最后，還有一行觀音手寫的批注：【另，該員工有暴力傾向，建議進行心理評估，并考慮引入‘女德’課程進行行為矯正。】

“轟——”

孫悟空感覺自己的天靈蓋，被這封郵件，狠狠地掀開了。

“我缺乏端莊氣質？我性別認同模糊？我他媽還要上‘女德’課！”他的聲音在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一種被愚弄、被羞辱到極致的憤怒。

“肅靜！肅靜！”彌勒佛掙扎著想爬回法官席，但肚子上的肉太多，試了兩次都沒成功。

“為了證明這不是個例，”悟空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怒火，用一種冰冷的、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我方，傳喚證人。”

他打了個響指。

大殿的門被推開。一個扎著兩個沖天鬏、腳踩風火輪、身穿蓮花小肚兜的身影，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

是哪吒。

“哪吒三太子！”悟空指著他，高聲問道，“請問，你，作為天庭集團的高級將領，有胡子嗎？有喉結嗎？你上廁所是去男廁還是女廁？”

哪吒的臉“唰”的一下就紅了。

“這……這跟本案有什么關系？”

“關系重大！”悟空的聲音響徹大殿，“你，一個外表雌雄莫辨的‘少年’，可以被封為‘三壇海會大神’，可以統(tǒng)領天兵天將！為什么我，一個同樣沒有明顯第二性征的‘石猴’，就不能成佛！”

“這是不是雙標！這是不是赤裸裸的、針對‘非傳統(tǒng)形態(tài)生命體’的職-場-歧-視！”

哪吒被問得啞口無言，踩著風火輪在原地滴溜溜地轉，像個系統(tǒng)快要崩潰的陀螺。

就在這時，一道圣光從天而降。觀音的全息投影，出現(xiàn)在了證人席上。她今天的妝容格外精致，表情也恢復了往日的慈悲與從容，仿佛昨天那個在直播里手撕老板的，是她的雙胞胎妹妹。

“阿彌陀佛。”她雙手合十，對著悟空微微一笑，“悟空，你著相了。此事，與性別無關，與你的……個人品行有關。”

“品行？”

“是的。”觀音一揮手，全息投影上出現(xiàn)了一張高清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花果山水簾洞。照片的主角，是孫悟空。

他……穿著一條粉紅色的、帶著蕾絲花邊的……公主裙。頭上，還戴著一個蝴蝶結。他正對著鏡頭，擺著一個極其妖嬈的、蘭花指的pose。

全場死寂。

豬八戒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掉出來。

唐僧的佛珠，捻斷了第二串。

“這……這……”悟空指著那張照片，感覺自己的猴生，又一次被公開處刑了，“這是俺老孫當年為了騙紅孩兒的芭蕉扇，七十二變變的！是戰(zhàn)術！是偽裝！”

“是嗎？”觀音的笑容，意味深長，“可我怎么聽說，你偷吃蟠桃的時候，也穿的是這身？”

她頓了頓，又放出一張照片。

是孫悟空穿著公主裙，嘴里塞滿了蟠桃，被七仙女圍在中間，笑得像個傻子的合影。

“這……這是藝術！是行為藝術！”悟空百口莫辯，他感覺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觀-音嘆了口氣，用一種“為師很失望”的語氣，緩緩說道：“悟空，佛門，是清凈之地。你的這些……個人愛好，我們尊重，但確實……不太符合我們的企業(yè)文化。所以，晉升的事，以后再議吧。”

孫悟空看著那張讓他社會性死亡的照片，又看了看觀音那張寫滿了“我都是為你好”的臉。

他突然，不想再爭辯了。

他一把撕掉了身上的律師袍，露出了里面那件印著“REBEL”的黑色T恤。

他走到法庭中央，將金箍棒重重地往地上一頓，那聲音，像一聲不屈的戰(zhàn)吼。

他指著觀音，指著那個黑掉的如來投影，指著這滿天神佛，一字一頓，發(fā)出了他五百年來，最響亮、最清晰、也最決絕的咆哮。

“去你媽的佛！”

“去你媽的編制！”

“老子，是公是母，是猴是妖，干你屁事！”

“今天，這斗戰(zhàn)勝佛，誰愛當誰當！”

“老子——”

他頓了頓，仰天長嘯。

“——不干了！”

就在他吼出聲的瞬間，那張讓他社死的“女裝照”的右下角，一個幾乎無法察-覺的、被馬賽克處理過的點贊手印，悄然亮了一下。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沙僧的“降妖寶杖牌”平板電腦，還是精準地捕捉了下來，并進行了高清修復。

那手印的指紋，清晰無比。

是菩提祖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