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恒安提著食盒，遠遠地就見到王卯彧輪著爪子飛速奔來，他掀開食盒一角，露出里面油亮噴香的蒸魚，又從身后變戲法似的拎出一大罐羊奶。

那陶罐在小貓眼前晃了幾圈，勾得他眼珠子滴溜溜跟著轉，這才引著被香迷糊的小貓往正廳走。

“緋月呢？”

“大王！”王卯彧的魂仿佛都系在那奶罐上，竟忘了貓毛還未長出，“蠢狐把飯錢都揣走了，中午就買了倆蒸餅！她現在還在練字呢，但寫得太丑了，你別給她那一兩銀子。”

“哦？這么刻苦？天都快黑了還在練。”

王卯彧猛地驚醒，壞了！

宅院大王居然將自己話過濾了些，那狀豈不是白告了，蠢狐耳朵又靈，搞不好自己白費了功夫還得挨揍，連忙轉了話試圖找補：

“她可用功了，算數一學就會，字雖寫得差強人意，可那是學的時間短，以她的聰明勁兒，假以時日，說不定還能吟詩作對呢！”

說完賊兮兮地偷瞄了眼空蕩的正廳，心中又懊悔不迭，蠢狐不在，豈不是白夸了。

“緋月本就聰慧，只是貪玩罷了，當然卯彧也有慧心。”

王恒安笑著夸了一句，剛踏進正廳，恰好見秦緋月一襲紅衣，蓮步輕移也走了進來。

“來！買了你們愛吃的，今日不喝酒，那店家的桂花飲想是喝膩了，換了烏梅飲嘗嘗。”

王恒安邊說邊將食盒中菜肴擺上木板桌。

只見王卯彧的眼珠子黏在菜肴上滾來滾去，卻遲遲沒聽到秦緋月雀躍的回應。

他回頭看去，小狐貍神思恍惚，眉眼間凝著一絲化不開的愁緒，眼神空茫，像是失了魂。

‘怪我，早晨拿走那錢袋，害她心疼到現在……’

王恒安心下微嘆，幾步走到她身前，牽著她坐下，眉眼含笑安撫道：

“先吃飯，吃飽了有好事告訴你，和銀錢有關。”

秦緋月呆愣幾息，好似沒聽到一般，見小恩人和蠢貍都等著她一起動筷，勉強擠出個笑容，端起盛滿烏梅飲的杯子，輕輕一碰，小啜一口。

明明是酸甜可口、清潤滑喉的上好果飲，此刻入喉卻盡是苦澀，連帶著心底也沉甸甸的。

對上笑面盎然的小恩人關懷的目光，再看了眼一口魚肉一口奶的蠢貍，她猛地仰頭，將杯中烏梅飲一飲而盡，仿佛連同那些紛亂思緒也一并囫圇咽了下去。

“公子！”那雙碧眸瞬間恢復了狡黠靈動的光彩，亮晶晶地望過來，“是什么好事？就不能現在說？”

王恒安望著她瞬間被點亮的眼眸，暗道果然銀錢才是小狐貍的定心丸。

不過他還是賣了個關子，笑道：

“先吃，吃飽喝足了，好事自然來。”

魚盡奶干，杯盤狼藉。

王恒安收拾了桌面，看著兩小只饜足地瞇著眼，這才慢悠悠地從懷里掏出錢袋和個暗紅小盒，在木板桌上一字排開。

“喏，好事來了，”他輕敲桌面，吸引住兩雙好奇的眼睛，“今日收獲在此，這紅木盒里是縣尊賞的，全是金葉子，這布包，是早上那捕快賠的。”

他邊說邊將里面的金葉子、銀錠、碎銀和銅錢都倒了出來，在昏黃油燈下堆起一座誘人的小山。

秦緋月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瞳中銅錢、銀錠、金葉晃過來蕩過去，王卯彧也忘了舔爪子，貓瞳里映滿了金葉子的光澤。

‘羊奶！奶洋！羊奶！奶洋！！’

“這案子是我們一起查的，”王恒安指尖輕點，“那得到的銀錢自然也要一起分。”

他動作麻利，很快將金銀錢幣分成三堆：

“案子是我接的，那我便稍稍占多一些，拿四成，如何？”

“公子不必分，該全拿了才是……”

“大王，我不要銀錢，要羊奶！”

心中失笑，卻也溫暖，王恒安將最大一堆推到自己面前，另外兩堆大小相當，分別推向兩小妖。

“這次可得聽我的，勞有所得，可不能不給，緋月和卯彧幫了大忙，便各占三成。”

“我的！我的！”

秦緋月歡呼一聲，整個人幾乎要撲到屬于她的那堆銀錢上，碧眼彎成了月牙，哪里還有半分之前的恍惚愁緒。

王卯彧則矜持地用爪子扒拉著屬于自己的那份，小腦袋里已經開始盤算能換多少罐羊奶了。

王恒安又從自己那份拿出一兩銀子，放到秦緋月那堆當中。

“緋月今日練字，我雖未親見，但聽卯彧說你異常刻苦，從早到晚未曾懈怠，這份專注和毅力，值得嘉獎。”

秦緋月分了一束目光給蠢貍，有些意外。

王恒安又轉向王卯彧，再拿出一兩銀子放到貓貓那堆當中。

“卯彧你也是，教緋月識字算數，耐心細致，教得用心，這份為師的責任心，做得很好。”

兩小妖得了夸獎，倒好似比得了銀錢還要興奮，秦緋月腰桿都不自覺挺直幾分，嘴角不住地上揚。

小貓咪努力想壓下翹起的嘴角，卻藏不住眼中的歡喜。

王恒安又拿出兩塊干凈方巾，細心地將分好的銀錢包好，鄭重地放進兩小妖懷里。

“咳！”他清了清嗓子，正色叮囑道，“這些錢財，務必收好，從今往后，你們各自的花銷，可都得自己付賬了。還有，莫要再像從前那般亂跑，若真想出去做些什么，至少得知會我一聲，免得……”

語氣頓了頓，他悄悄將“惹我擔心”這半截話咽回肚中，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在兩小妖猛猛點頭中逃也似的出了正廳，回到屋舍鉆研法術去了。

《朝月法》的小術已習練得七七八八，腦中那半截金色符箓里蘊含的更深奧秘，此時正是靜心探究的好時機。

王恒安一走，正廳便只剩下兩只小妖，王卯彧還沉浸在腦海中的奶洋里，卻感覺奶洋里驟然升起了兩輪太陽，呈銅錢形狀，光焰灼灼，好似快將奶洋蒸騰殆盡。

他猛地回過神，眼前正有兩顆灼灼的銅錢盯著自己……懷中的方巾布包，卻是秦緋月不知何時湊了過來。

“你……你干嘛？”王卯彧渾身一僵，爪子瞬間繃緊，死死護住自己那份勞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