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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山雨欲來風滿樓

  • 林沖沖
  • 么問舟
  • 4286字
  • 2025-07-19 20:15:10

官道像一條被隨意丟棄在荒野上的灰黃色舊布帶,蜿蜒著伸向遠方起伏的山巒。日頭已經偏西,懶洋洋地掛在西邊山頭,將天地間的一切都涂抹上一層粘稠的、帶著鐵銹味的橘紅。光線不再刺眼,卻帶著一種遲暮的沉重,把路旁稀疏33樹木的影子拉扯得又細又長,斜斜地印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如同無數扭曲的鬼爪。

風,不大不小,不疾不徐,穿過官道兩側越來越濃密的樹林。樹葉被吹得嘩嘩作響,這聲音本該是旅途的背景音,此刻在林沖沖耳朵里,卻像無數細碎的、壓抑的私語,非但沒有帶來生機,反而襯得周遭愈發死寂。空氣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壓在胸口,帶著山林深處特有的、潮濕的腐葉和泥土氣息。

李頭一馬當先,腰背挺得跟標槍似的,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警惕地掃視著前方每一個彎道、每一處可疑的土坡。張猛緊隨其后,嘴里叼著根草莖,粗壯的手臂看似隨意地搭在刀柄上,實則肌肉緊繃,像一頭隨時準備撲出去的豹子。王五在左,錢小六在右,兩人也各自握著兵器,神情緊張,眼珠子不安地轉動著。

而林沖沖,則完美地執行著他的“押后大業”。

他騎在那匹同樣沒什么精神的駑馬上,距離前面四個人,足足拉開了十幾步遠。這個距離,讓他感覺稍微有那么一絲絲安全感——萬一前面“嘭”一聲炸了,他還有時間調轉馬頭,或者干脆棄馬滾進旁邊的草叢里。

此刻的林沖沖,整個人就像一根繃緊的弦,又像一只受驚過度、隨時準備炸毛的貓。

他努力挺直上半身——雖然這姿勢讓他久未鍛煉的腰背肌肉有些酸痛——脖子伸得老長,耳朵……真的在努力豎起來!他甚至能感覺到耳廓的肌肉在微微抽動,竭盡全力地捕捉著風聲中任何一絲不和諧的雜音。鳥叫?沒有!蟲鳴?也沒有!除了那該死的、單調重復的風吹樹葉的“沙沙”聲,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安靜得……邪門!

“太安靜了……”林沖沖心里的小鼓敲得震天響,手心因為緊握韁繩而微微出汗,“鳥叫都沒幾聲……蟲子都死絕了?這不正常!絕對不正常!”

他的眼睛更是忙得不可開交,眼珠子像安了軸承的琉璃彈珠,滴溜溜地左右亂瞟,掃視著官道兩旁越來越茂密、越來越幽深的樹林。那林子,在夕陽的余暉下顯得黑黢黢的,濃密的樹冠交織成一片深綠的穹頂,投下大片大片的陰影。光線只能艱難地穿透枝葉的縫隙,在地上留下一些搖曳破碎的光斑。每一叢灌木,每一塊突出的巖石,每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陰影,在林沖沖眼里,都像極了蹲伏著的、披著偽裝的黑衣人!

“這地方……兩邊林子太密了……”他感覺自己的后頸汗毛都一根根立了起來,一股寒意順著脊椎往上爬,“簡直就是為埋伏量身定做的風水寶地!前面那幾個傻大膽走那么快……趕著投胎啊?!”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咸魚也得掙扎一下!

林沖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狂跳的心臟,開始執行他的“被動防御計劃”。他一邊控制著馬匹的速度,確保與前面的距離穩定在“安全范圍”內,一邊飛快地左右掃視,尋找著合適的“逃生通道”——那些官道旁看起來草比較深、坡度比較緩、鉆進去不容易被發現的土溝或者灌木叢。

同時,他做了一件在張猛等人看來極其可笑的事情。

他俯下身,從馬鞍旁掛著的水囊袋里(里面其實沒多少水,主要裝了些零碎),抽出了一根半路上隨手折的、約莫小臂長的、還算堅韌的樹枝。

然后,他就在馬上,以一種極其別扭又無比專注的姿勢,開始用那根樹枝,一下一下地、認真地掃著自己坐騎剛剛在官道松軟塵土上留下的新鮮蹄印!

刷刷刷……刷刷刷……

樹枝刮過浮土,發出細微的聲響。林沖沖掃得極其認真,力求把每個清晰的馬蹄印都攪和成一團模糊的痕跡。一邊掃,他還一邊警惕地回頭張望,仿佛身后隨時會追來一群靠腳印追蹤的索命閻王。

“完美!”掃完自己這一段,林沖沖看著身后那一片狼藉、完全看不出原貌的塵土路面,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丟丟,“就算有追兵,想看清老子往哪兒跑的,也得費點功夫!這叫抹除痕跡,懂不懂?生存手冊基礎操作!”

他這怪異的舉動,自然落入了前面偶爾回頭的同伴眼中。

“噗嗤……”右翼的錢小六第一個沒忍住,看著林沖沖那副如臨大敵、趴在馬背上掃馬腳印的滑稽樣子,差點笑出聲,趕緊用手捂住了嘴,肩膀一聳一聳的。

左翼的王五,那張老油條的臉上也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譏誚,他撇撇嘴,壓低聲音對旁邊的張猛說:“瞧見沒?咱們林大鏢師,這是唱哪出啊?給官道搞清潔呢?還是怕留下腳印讓人知道他這條咸魚路過?”

張猛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這人直腸子,最看不慣這種畏畏縮縮、神神叨叨的做派。他猛地一勒韁繩,粗壯的脖子扭過來,銅鈴般的大眼瞪著后面十幾步外、還在跟腳印較勁的林沖沖,那大嗓門像炸雷一樣在寂靜的官道上響起:

“喂!后面那個!林沖沖!你他娘的在那兒瞎鼓搗什么呢?!磨磨蹭蹭跟個娘們兒似的!還拿個破樹枝掃來掃去,掃你姥姥的魂兒啊?怕踩死螞蟻還是咋地?瞧你那點膽子,耗子見了你都得喊祖宗!哈哈哈哈!”他肆無忌憚地嘲笑著,聲音洪亮,震得林葉都似乎抖了抖。

李頭也被這動靜驚動,皺著眉回頭看了一眼。當他看到林沖沖那副趴在馬背上、拿著樹枝認真“掃地”的模樣時,那張本就嚴肅的方臉瞬間又黑沉了幾分,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雖然謹慎,但也覺得林沖沖這舉動有點……太過了,甚至有點擾亂軍心。他沒像張猛那樣直接開罵,但那眼神里的不悅和警告意味已經非常明顯。

林沖沖被張猛吼得手一抖,樹枝差點掉了。他抬起頭,臉上火辣辣的,一半是羞臊,一半是著急。這幫莽夫!懂個屁!這叫未雨綢繆!這叫有備無患!他張了張嘴,想反駁,想告訴他們這寂靜有多不對勁,這地形有多危險……

就在這時,那個冰冷、刻板、帶著電流雜音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在他腦仁深處尖銳響起,像是在他緊繃的神經上又狠狠敲了一錘子:

【(嘀!檢測到宿主腎上腺素水平上升…環境聲譜分析啟動…)】

林沖沖心里咯噔一下,暗罵:“又來?!”

那聲音繼續播報,語調依舊平直得讓人抓狂,內容卻讓他頭皮發麻:

【(持續掃描中…)背景聲源:風噪(樹葉摩擦)為主,占比98.7%…異常點:小型生物活動聲頻(鳥類鳴叫、昆蟲振翅、小型哺乳動物活動)…檢測值:低于本區域歷史同期平均值63.2%…且呈持續下降趨勢…】

【(數據分析)環境異常度:高!非自然因素干擾可能性:87.4%…推測:大型掠食性生物活動?或…人為驅趕/壓制?】

【(綜合評估)威脅感知等級提升!建議:宿主立即提升自身警戒等級至黃色!做好應對突發沖突準備!重復:警戒等級——黃色!】

“黃色?!”林沖沖差點從馬背上跳起來!腦子里那破鑼嗓子雖然詞兒怪,但它對環境的“掃描”分析,很多時候準得邪門!低于平均值63.2%?!還在持續下降?!人為驅趕?!這不就是明擺著告訴他:這地方被人清場了!有埋伏!準備干仗吧!

他哪里還顧得上張猛的嘲笑和王五的譏諷,也顧不上李頭那警告的眼神了。巨大的危機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他幾乎是本能地一夾馬腹,就想往官道旁那片看起來草最深、離他最近的土溝里沖!

跑!必須立刻離開這光禿禿的官道!躲起來!

然而,他的馬剛偏離官道中心線不到一米——

“林沖沖!”

一聲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喝斥,像鞭子一樣抽了過來。

李頭不知何時已經調轉了馬頭,正冷冷地、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盯著他。那雙閱盡江湖風霜的眼睛,此刻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了林沖沖和他身下那匹正不安地刨著蹄子的駑馬。

“你!干什么去?!”李頭的聲音不高,卻壓過了風聲,清晰地傳到林沖沖耳朵里,帶著一股子山雨欲來的沉重壓力,“給我回來!立刻!馬上!歸隊!”

他手中的馬鞭指向林沖沖,又重重地點了點官道中央林沖沖剛才的位置,語氣斬釘截鐵:“跟緊隊伍!保持隊形!再敢擅自離隊,擾亂行進,別怪我不講情面!”

林沖沖的動作僵住了。

他一只腳已經踩進了馬鐙,身體微微前傾,正準備發力催馬沖下官道。李頭那冰冷的眼神和嚴厲的呵斥,像一道無形的枷鎖,瞬間把他釘在了原地。他能感覺到張猛、王五,甚至錢小六那小子投來的目光,有嘲弄,有不屑,有不解。

腦子里的殘魂還在固執地閃著【黃色警戒!黃色警戒!】的紅光警報。

前面是李頭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同伴看傻子般的目光。

后面是寂靜得令人窒息、仿佛隱藏著無數殺機的幽深樹林。

身下是通往相對安全(或許)的土溝。

林沖沖的心跳得像擂鼓,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他握著韁繩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發白,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

歸隊?跟著他們一頭扎進可能存在的埋伏圈?

不聽?現在就跑?那等于直接叛逃,李頭手里的刀可不是吃素的!而且……萬一自己判斷錯了呢?萬一只是虛驚一場?

巨大的恐懼和矛盾撕扯著他。他那套賴以生存的“被動防御”、“見勢不妙拔腿就跑”的咸魚哲學,在隊伍紀律和可能的致命威脅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李……李頭兒……”林沖沖的聲音有點發干發澀,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試圖做最后的掙扎,“您……您不覺得……這地方……太安靜了嗎?林子這么密……我……我有點擔心后面……”

“擔心個屁!”張猛不耐煩地吼了一嗓子,打斷了他的話,“哪來那么多廢話!李頭讓你歸隊就歸隊!磨磨唧唧像個娘們!再啰嗦,老子幫你歸隊!”他作勢就要拍馬過來。

李頭沒理會張猛,只是目光沉沉地盯著林沖沖,那眼神仿佛在說:小子,別耍花樣,我的耐心有限。

王五在一旁抱著胳膊,嘴角掛著那抹萬年不變的、看熱鬧的譏笑。

錢小六則緊張地看著這邊,大氣不敢出。

【(警報!)宿主決策時間不足!外部壓力源增強!建議:優先服從團隊指令,但保持最高等級環境監控…】腦子里那破鑼嗓子還在喋喋不休地分析著利弊。

服從……監控……

林沖沖看著李頭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瞥了一眼官道旁那片在夕陽下顯得愈發幽暗詭譎的密林,一股巨大的、不祥的預感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完了。

他絕望地、極其緩慢地松開了準備發力踩蹬的腳,無比艱難地、一點一點地,將馬頭重新撥回了官道的正中央。每一步移動,都感覺是在走向一個張開了巨口的深淵。

他垂著頭,像個斗敗了的鵪鶉,慢吞吞地驅馬向前,一點點縮短那十幾步的“安全距離”。

距離李頭他們越來越近。

距離那片寂靜得可怕的密林邊緣,也越來越近。

每一步馬蹄落下,踏在松軟的浮土上,都發出沉悶的“噗噗”聲,在林沖沖聽來,如同敲響的喪鐘。

官道在前方拐了一個大彎,兩側的山勢陡然收緊,懸崖峭壁如同巨斧劈開,形成一道狹窄的隘口。夕陽的光線被高聳的山崖徹底擋住,陰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吞沒了整條道路。

前方,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只有風吹過隘口時發出的、如同鬼哭般的嗚咽聲。

林沖沖終于磨蹭到了隊伍末尾,幾乎貼上了錢小六的馬屁股。他能清晰地看到李頭緊繃的后背,看到張猛按在刀柄上青筋畢露的手。

“感覺……要涼……”林沖沖在心里哀嚎一聲,手指下意識地摸向了腰間的舊樸刀柄,冰冷的觸感傳來,卻絲毫無法驅散他心頭那滅頂的寒意。他最后一次,帶著深深的恐懼和不甘,望了一眼官道旁那在陰影中如同擇人而噬巨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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