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井中
- 南宋斬陰差
- 聽風(fēng)鑒瞳
- 2829字
- 2025-08-02 12:56:03
永陵的雪又開始下了,落在寒潭的冰面上,簌簌作響。沈墨攥著蘇婉兒留下的半塊桂花糕,指尖的溫度將糕角的糖霜融成黏膩的甜,像她總愛往他藥箱里塞的蜜餞——說“苦藥得配甜口才咽得下”。
“青蕪說,‘歸雁’標記的假死術(shù),需寒蛟遺淚的寒氣、鎮(zhèn)魂玉的血氣、地錦藤的生氣三樣合一方能成。”楚驚瀾踩著冰碴子轉(zhuǎn)圈,長劍挑開潭邊的枯草,露出塊青石板,板上的“飛猿渡”機關(guān)紋與總壇密室的如出一轍,“這丫頭定是藏在潭底的暗門里,用寒蛟遺淚的寒氣護住心脈,再用地錦藤的汁液偽造血痕,騙了所有人。”
沈墨沒說話,只是將手掌按在冰面。寒冰掌的寒氣順著掌心蔓延,冰面以他為中心融出個圓洞,露出幽藍的潭水,水下的“寒蛟遺淚”正泛著微光,與他懷中的逆鱗產(chǎn)生共鳴,青光在冰洞邊緣凝成玄青錦的紋路。
他忽然想起蘇婉兒在雁門關(guān)說的“祖父手札記著寒潭有暖泉”,當(dāng)時只當(dāng)她隨口胡說,此刻才懂——那暖泉是地脈的熱氣出口,正好能抵消遺淚的寒氣,讓假死的人不至于真被凍僵。
“小心!”柳非絮的銀鞭突然纏上沈墨的腰往岸拽,鞭尾泛著銀芒——那是檢測到非念穢氣的征兆。潭水中央的冰面“咔嚓”裂開,一個黑影從水下竄出,長發(fā)飄在臉前如白紙,竟是本該被關(guān)在攬星閣的玉羅剎!
“陳硯之的舊傷,靠寒蛟遺淚才能壓得住吧?”玉羅剎的聲音在水中蕩開,帶著冰碴子的脆響,“沈墨,你真以為蘇婉兒能假死?她被我困在‘非念陣’里,日日受‘閻羅債’的反噬,現(xiàn)在怕是連你都認不得了。”
沈墨的寒冰掌氣息一亂,嘴角溢出的血滴在冰面上,瞬間被凍成暗紅的冰晶。楚驚瀾的長劍刺向水面,卻被玉羅剎甩出的銀絲纏住,劍身在冰面劃出刺耳的響,火星濺在冰洞邊緣,竟燃起幽藍的火苗——那是“極樂引”母藥遇地脈氣的反應(yīng)。
“想要她活,就把三封印給我。”玉羅剎的臉貼在冰面上,眼里的血絲如蛛網(wǎng)蔓延,“總壇的母藥已經(jīng)煉成,用三封印催動,整個中原的人都會變成我的‘無光衛(wèi)’——到時候,你就能永遠陪著活在幻覺里的她了。”
韓七抱著妹妹跪在潭邊,小姑娘懷里的鎮(zhèn)魂玉突然發(fā)燙,燙得她直哭:“蘇姐姐說過,壞人說謊的時候,玉會發(fā)燙的!”她把玉往冰洞邊湊,玉上的紅痕與潭水的青光一碰,冰面下的玉羅剎突然尖叫,身影像被烈火灼過般扭曲。
沈墨盯著她脖頸——那里有圈極淡的紅痕,形狀與合璧的梅花佩完全吻合,只是更淺,像是用胭脂畫的。“你不是真的玉羅剎。”他忽然開口,聲音冷得像潭水,“真的玉羅剎被楚驚瀾關(guān)在攬星閣的鎖魂塔,你是影鑒先生用‘非念’穢氣造的替身,連她脖頸的梅花痕都仿得不像。”
替身影在冰面下模糊起來,卻仍在嘶吼:“蘇婉兒就在總壇的密室里!她的血正被用來養(yǎng)母藥,去晚了,你只能收尸!”
冰面突然炸開,替身化作水汽消散。寒潭中央的“寒蛟遺淚”浮出水面,藍光炸開時,照亮了冰下的暗門——門楣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瀾”字,是蘇婉兒的小名,旁邊畫著只布老虎,與合璧園窗臺上那只一模一樣。
沈墨撿起遺淚,指尖的寒氣與藍光交織,忽然笑了。他想起青蕪說的“歸雁標記是假死脫身”,想起石壁上“等我回分桂花糕”的字跡,原來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死,那些血、那些痛,都是演給影鑒先生看的戲。
“去總壇。”他將遺淚放進藥箱,箱角的布老虎暖手爐滾了出來,絨毛上還沾著點桂花糕屑——是蘇婉兒臨走前塞進去的,“有些賬,該當(dāng)面算清楚了。”
忘憂盟總壇的密室異常整潔,琉璃燈的光映著三排藥柜,標簽上的“斷魂草”“迷魂蒿”“極樂引母藥”字跡工整,卻在最后一格空柜的凹痕里,藏著蘇婉兒特有的歪扭筆畫——拼出“蘇家秘傳”四字,與她祖父手札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韓七說的母藥呢?”楚驚瀾用劍挑開墻角的布簾,簾后有個半人高的陶罐,里面泡著暗紅的草,根須上纏著血絲,“這該是用蘇小姐的血養(yǎng)的吧?”
青蕪屈指彈出銀針,針尖探進陶罐,瞬間變黑:“是‘幽冥草’,要用活人血灌四十九天,能讓人變成行尸。”她頓了頓,將銀針對著燈光照,“但這血不是蘇婉兒的,是用逆鱗的寒氣偽造的——血絲里的冰粒,帶著你寒冰掌的氣息。”
沈墨走向密室深處的石壁,那里掛著幅洛陽蘇家藥圃的畫,畫角的“瀾”字被描了三遍,墨跡里摻著極細的地錦藤絨毛。他摘下畫,暗門應(yīng)聲而開,床上躺著的少女正是蘇婉兒!
“婉兒!”沈墨想上前扶她,卻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少女緩緩睜眼,眼神空洞,笑容詭異:“沈墨,你終于來了。”
她的聲音像玉羅剎的替身,指尖突然甩出銀絲直刺沈墨的心臟。柳非絮的銀鞭及時纏上銀絲,屏障外的蘇婉兒突然掙扎起來,皮膚下滲出的血滴落在床底的陶罐里——那才是真正的母藥。
“是‘同心咒’。”陳硯之的拐杖在地上劃出符文,金光在屏障邊緣閃爍,“影鑒先生用蘇婉兒的頭發(fā)和你的寒冰掌氣息下的咒,你傷她一分,自己就受三分反噬。”
沈墨看著屏障內(nèi)蘇婉兒被銀絲勒出的紅痕,自己的肩胛突然傳來劇痛——正是雁門關(guān)中箭的位置。他想起她當(dāng)時氣若游絲的笑,想起她攥著梅花佩的力道,心臟像被冰錐刺穿,卻又在劇痛里泛起暖意:她那時笑,是因為知道這咒能讓他心疼,能讓他記住要好好活著。
“別管我!”屏障內(nèi)的蘇婉兒哭喊著,指尖指向床底,“母藥在床底的暗格里!毀了它,咒就解了!”
楚驚瀾的長劍刺向床底,卻被影鑒先生從暗處撲出擋住。老家伙的拂塵掃向楚驚瀾的面門,拂絲上裹著“極樂引”的粉末:“沈墨,動母藥,她就魂飛魄散!”
沈墨的目光落在蘇婉兒手腕的紅繩上——那是他在云州城給她編的辟邪繩,此刻繩結(jié)處滲出血珠,與床底母藥的血絲連成一線,卻在紅繩末端,藏著個極小的“歸雁”標記。
“柳非絮,用你的通幽眼看!”青蕪的竹杖插進地里,密室的地面突然冒出藤蔓,纏住影鑒先生的腳踝,藤葉上的銀粉泛著光——那是地脈導(dǎo)航粉,能逼出非念穢氣,“她是不是真的蘇婉兒!”
柳非絮摘下銀面具,右眼泛出紅光,盯著少女看了片刻,突然喊道:“是假的!她的魂魄不在里面!這是用鎮(zhèn)魂玉碎片做的傀儡,里面塞了蘇婉兒的頭發(fā),才會有她的氣息!”
傀儡的臉瞬間扭曲,尖嘯著撲向沈墨。他沒有躲,只是將逆鱗按在傀儡的眉心,青光炸開的瞬間,傀儡化作碎片,床底的母藥發(fā)出尖叫,化成一灘黑水。
屏障消失的剎那,沈墨在床板下摸出個木盒,里面裝著半塊沒放糖的桂花糕,還有張字條,字跡帶著點顫抖,像是寫的時候很疼:“沈墨,我在永陵的暖泉邊等你。別信眼睛看見的,要信這塊糕——我留了塊沒放糖,知道你不喜甜。”
字條的邊角沾著暗紅的痕,沈墨放在鼻尖聞了聞,是合璧園獨有的忘憂草香,混著點極淡的血腥味——那是她用假死術(shù)時,故意蹭在上面的,怕他真的信了她死了。
永陵的雪還在下,寒潭的冰洞邊緣,青光與暖泉的熱氣交織,凝成一道彩虹。沈墨握緊木盒,轉(zhuǎn)身往暖泉的方向走,藥箱里的寒蛟逆鱗輕輕發(fā)燙,像是在催他快點——畢竟,有人在等他分那塊沒放糖的桂花糕,等了太久了。
楚驚瀾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對柳非絮笑道:“你說,等他們見了面,蘇丫頭會不會先揍沈墨一頓?說他這么久才找到她。”
柳非絮的銀鞭在袖中輕輕晃了晃,面具后的嘴角似乎彎了彎:“或許吧。但分桂花糕的時候,她肯定會把沒放糖的那塊,偷偷換給沈墨。”
寒潭的冰下,暖泉的水泡汩汩往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