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天機閣
- 南宋斬陰差
- 聽風鑒瞳
- 2198字
- 2025-07-30 09:50:07
柳寒被天機閣帶走的第三日,云州城飄起了細雨。沈墨坐在蘇家書房的窗前,看著雨絲打濕窗臺上的蘭草,葉片上的水珠順著紋路滾落,竟與藥箱里那片玄青錦的針腳走勢重合。他指尖摩挲著合璧的梅花佩,兩塊暖玉相觸的剎那,燭光下泛出極淡的金芒——那是守脈人血脈與地脈氣共鳴的光。
“這柳寒倒是個痛快人。”蘇婉兒端著碗姜湯走進來,身上還帶著藥味,袖口沾著點銀粉(昨夜整理蘇仲文手札時蹭到的地脈導航粉),“聽說在天機閣把忘憂盟的老底都抖了——當年玉羅剎的師父為搶寒蛟晶,不僅殺了柳寒祖父,還用藥迷了蘇老夫人,想從她嘴里套藥圃的秘道。老夫人中風后總念叨‘青石板下有花’,怕是指地錦藤纏蓮花的陣眼。”
沈墨將玉佩放回錦袋,指尖劃過袋底的暗格,那里藏著片玄青錦殘片,針腳里嵌著的“玄”字在濕氣里微微發亮:“蘇老夫人的中風,怕不是真中風。”他想起蘇仲文手札里“迷迭蒿可傷神智,與非念氣同源”的批注,“是被忘憂盟的花粉迷藥傷了脈絡,那藥里摻了‘非念’穢氣,與韓七掌風里的腐味如出一轍。”
他忽然頓住,目光落在藥箱角落——那里放著顆干癟的茶花種,是青蕪離開前托陸文淵轉交的,紙包上寫著“冬寒始花”。這“冬天的花”,莫非與青蕪壓制寒毒的法子有關?
正思忖著,管家匆匆進來,手里捏著封火漆信函,印章是天機閣特有的云紋,紋絡里藏著極小的“守”字:“二閣主請沈先生和少爺去天機閣,說是柳如煙招了,有要事相告。”
天機閣的刑訊室設在地下,潮濕得能擰出水珠。柳如煙坐在刑架旁,水綠裙沾了泥污,鬢邊的罌粟花絹花卻依舊鮮艷,花瓣紋路與黑風寨密室的火焰紋有三分相似。見沈墨進來,她忽然笑了,笑聲在空蕩的石室里撞出回聲,帶著股說不出的悲涼。
“沈先生可知,我為什么總戴這朵花?”她指尖捻起絹花,花瓣簌簌掉粉,“我娘就是被忘憂盟的人用這種花粉迷了心竅,最后死在黑風寨的密室里。韓七說的‘玉羅剎’,根本不是一個人。”
沈墨挑眉,指尖無意識叩著腰間藥箱,箱鎖的龍紋與玄青錦的暗紋隱隱相契:“你的意思是,玉羅剎有兩個?”
“一個是當年的主事者,老盟主;另一個……”柳如煙頓了頓,目光掃過沈墨藥箱夾層露出的半角玄青錦,“是沈先生認識的人。”她從懷里掏出塊碎玉,遞過來,玉上刻著個“玄”字,筆畫蒼勁,與錦緞針腳的走勢如出一轍,“這是從老盟主尸身上找到的,先生該認得。”
沈墨的指尖猛地收緊。這是他師父的字。二十年前,師父離開前曾在他藥箱上刻過同樣的“玄”字,說“醫者仁心,亦需守玄”。
“二十年前,你師父曾是忘憂盟的醫官。”柳如煙的聲音輕得像雨絲,“是他研制出‘忘憂散’的解藥,也是他把寒蛟晶的秘密告訴了蘇仲文,讓他藏在藥圃暖棚下。后來他想帶著我娘退隱,被老盟主追殺,從此失蹤……”
沈墨的呼吸頓了頓。他終于明白,師父臨終前為何讓他保管玄青錦,為何叮囑“遇柳蘇后人,需護其周全”——柳如煙的娘,怕是師父當年沒能護住的人。藥箱夾層里那片錦緞,針腳里嵌著的細碎皮肉,怕是師父當年被“蝕骨散”腐蝕時留下的。
走出刑訊室時,云知微正站在廊下等他,手里的賬冊封皮泛潮,邊緣印著朵地錦藤:“這是忘憂盟近年的藥材賬,上面記載他們從洛陽蘇家遠親‘蘇遠’那里買過大量斷魂草,與韓七用的迷藥成分完全相同。”他指尖點在“蘇遠”的簽名上,“這筆跡,與蘇仲文手札里‘守脈需同心’的批注,筆鋒暗合。”
沈墨翻開賬冊,某頁貼著張藥鋪便簽,墨跡里摻著極細的地脈銀粉,與永陵雪尸護腕的晶石粉末同源。他忽然想起蘇婉兒說過,這位表叔去年來借《惠民藥圃》舊圖時,袖口沾著與黑風寨密室相同的腐尸花味。
“我去趟洛陽。”沈墨合上賬冊,指尖在“玄”字碎玉上摩挲,“有些賬,該親自去算。”尤其是師父失蹤的真相,還有那筆藏在藥鋪深處的“非念”交易。
蘇婉兒不知何時跟了出來,手里攥著把短劍——是從祖父書房暗格找到的,劍鞘上刻著“守脈”二字,鞘尾嵌著半粒寒蛟晶碎屑,在雨光下泛著幽藍:“我跟你去!我蘇家的人,不能讓忘憂盟的余孽踩著祖輩名聲作孽!”
云知微看著這對少年,忽然笑了,指尖玉環轉動,露出里面刻著的守脈人云紋:“天機閣派兩隊人護送。對了,”他遞給沈墨個布包,“這是從柳寒祖父尸骨上找到的,你或許用得上。”
布包里是片殘破的地脈圖,標注著洛陽城外的地脈節點,與玄青錦的殘圖能拼上大半。圖角畫著朵茶花,旁注“冬花可鎮非念”——正是青蕪托人轉交的那種。
離開云州城的那天,雨停了。沈墨坐在馬車上,看著窗外倒退的街景,錦袋里的梅花佩碰撞著發出輕響,像在數著未償的舊債。蘇婉兒靠在一旁打盹,懷里抱著那半卷手札,嘴角沾著桂花糕屑,劍鞘上的“守脈”二字被晨光擦亮。
車簾被風掀起一角,沈墨瞥見城郊荒坡——廢棄藥圃的斷墻后,新栽的地錦藤冒出嫩芽,泛著帶銀粉的新綠。鐵手魯說,天機閣會在這里重建藥圃,取名“合璧園”,專門培育能穩固地脈的草藥,就像蘇仲文當年做的那樣。
沈墨低頭,看著藥箱里的茶花種,忽然笑了。師父說過,醫者的手,既能救人,也能斷脈。現在他終于明白,所謂的“守脈”,守的從來不是冰冷的晶石或殘片,是藏在血脈里的信諾,是刻在骨子里的不肯認輸——就像這雨里抽芽的藤,寒冬待放的花。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發出“咯噔”的聲響。忘憂盟的余黨或許還藏在暗處,玉羅剎的真正目的尚未揭開,但只要手里的玉佩還在,只要藥箱里的茶花種還醒著,這脈,就斷不了。
他輕輕摸了摸藥箱夾層的玄青錦,“玄”字的針腳在顛簸中微微發燙,像師父的聲音在耳邊說:“去吧,阿墨,把斷了的脈,接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