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末將愿效犬馬之勞
- 回到南宋做宰相
- 狂奔的皮蛋
- 2272字
- 2025-07-22 00:01:00
寒江雪酒肆的格局頗為精巧,陳懷瑾當初不惜重金盤下這處產業,正是看中了它別具匠心的構造。
前廳是敞亮的茶肆,茶香氤氳中,三教九流的茶客在此談天說地,頗有幾分后世茶餐廳的韻味;而后院的雅間則深藏不露,尋常茶客不得其門而入,如今已成為陳懷瑾處理機要事務的所在,更多時候則是沈江淩協助夫君辦公之處。
此刻,前廳的角落里坐著幾位與眾不同的客人。
他們雖作尋常百姓打扮,但那挺拔的坐姿、銳利的眼神,與周遭的市井茶客截然不同。
為首的絡腮大漢面如重棗,須發戟張,活脫脫一個當世張飛,正是岳家軍赫赫有名的背嵬軍先鋒鄭鐵錘。當年在朱仙鎮大破金軍時,他一人獨挑三員金將,殺得敵軍聞風喪膽。
此刻他粗糲的大手攥著茶盞,連飲數杯,顯見已等候多時,眉宇間透著幾分焦躁。
“鄭兄弟稍安勿躁。”一旁的老者輕撫長須,低聲道,“既然蕭將軍的侄女答應為諸位安排去處,想必不會食言。”
這老者正是那日集市上認出與馬販子起了沖突的蕭燼蘿“煙雨梨花槍”的岳家軍老兵老周頭,雖已解甲多年,但那一身錚錚鐵骨,仍透著岳家軍獨有的氣度。
而那喚作鄭鐵錘的絡腮大漢,原是岳家軍背嵬軍的先鋒官,這支岳家軍中精銳中的精銳,曾是令金兵聞風喪膽的鐵血之師。
自岳元帥含冤風波亭后,鄂州舊部屢遭清洗。鄭鐵錘因帶頭鬧事,從先鋒官一路被貶為馬夫,最終因不堪受辱,與上官大打出手,被逐出軍營。
這些年在鄂州,他領著同樣落魄的袍澤們艱難度日。直到聽聞蕭家小姐在建康接濟岳家軍舊部的消息,這才帶著三十余名舊部,千里迢迢前來投奔,對他們這些行伍半生的老兵而言,除了舞刀弄槍,實在別無長物。
茶盞中的熱氣漸漸消散,鄭鐵錘的指節捏得發白,忽然,后院的簾子一挑,一道颯爽的身影邁步而出,蕭燼蘿手提梨花槍,紅纓如火,目光如電,瞬間讓在座的老兵們挺直了腰板。
“讓諸位久等了。”少女的聲音清越如金戈交鳴,“我家大人,要見你們。”
她側身讓開門口:“后院已備好酒菜,請隨我來。”
眾人面面相覷,老周頭第一個起身,鄭重地整了整破舊的衣衫,鄭鐵錘抹了把臉,大步跟上。
穿過回廊時,他低聲問道:“丫頭,你說的這位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蕭燼蘿嘴角微揚,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一位...能讓岳家軍重見天日的人。”
寒江雪的后院籠罩在暮色之中,幾盞風燈在廊下輕輕搖曳,蕭燼蘿引著鄭鐵錘一行人穿過回廊時,青石板路上響起整齊的腳步聲。
院中,陳懷瑾一襲青色官袍負手而立。
鄭鐵錘腳步一頓,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原以為能讓蕭將軍侄女如此推崇的,必是位了不得的人物,卻不想竟是個文弱書生模樣的小小主簿。
失望之情頓時涌上心頭,握著刀柄的手也不自覺地松了松。
“就這?”他壓低聲音問身旁的老周頭,“讓咱們給個八品官當護院?“
他在心里暗嘆,粗糲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早已生銹的刀柄。
堂堂背嵬軍先鋒,竟要淪落到給個八品小吏看家護院?但看著老周頭殷切的眼神,又瞥見蕭燼蘿期待的神情,終究把到嘴邊的牢騷咽了回去。
陳懷瑾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
他不動聲色地整了整衣袖,溫聲道:“諸位將軍遠道而來,想必還未用飯,寒舍備了些粗茶淡飯,不如先用過再敘?”
這話說得鄭鐵錘一怔。
自打岳元帥含冤而逝,他們這些舊部就像過街老鼠,連昔日同袍都避之不及,眼前這個文官,竟還稱他們一聲“將軍”?他們這些舊部何曾受過這般禮遇?想起這些年東躲西藏的日子,這個鐵打的漢子鼻頭竟有些發酸。
內堂里,沈江淩早已備好席面。
紅燒蹄髈泛著油光,白切羊肉碼得整整齊齊,還有幾壇陳年花雕散發著醇香。
鄭鐵錘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幾下,在鄂州當馬夫的日子,何曾見過這般豐盛的酒菜?
“吃!”他大手一揮,率先落座。
老周頭卻規規矩矩地向陳懷瑾抱拳行禮,才小心翼翼地挨著桌邊坐下。
酒過三巡,鄭鐵錘啃著蹄髈,偷眼打量主座上的陳懷瑾。
這個文官自始至終都沒提招攬之事,只是不時為他們斟酒布菜。
更奇怪的是,他那雙看似文弱的眼睛里,偶爾會閃過一絲令人心悸的鋒芒。
“大人...”鄭鐵錘終于忍不住開口,油乎乎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咱們明人不說暗話,您這般款待,究竟要老鄭做些什么?”
陳懷瑾輕輕放下酒盞,瓷杯碰在桌面上發出清響,他環視眾人,目光最后落在鄭鐵錘臉上:“鄭將軍可還記得朱仙鎮一役?”
鄭鐵錘渾身一震,手中的骨頭放在了桌上。
那個地名,是他們心中最痛的榮耀。
“當年背嵬軍破陣時,”陳懷瑾的聲音忽然變得鏗鏘有力,“用的是'錐形陣'還是'雁行陣'?”
“放屁!”鄭鐵錘拍案而起,滿臉通紅,“哪有什么陣型?岳帥帶著咱們八百兒郎,就是硬生生鑿穿了十萬金兵!”話一出口才覺失禮,卻見陳懷瑾不怒反笑。
“好一個'鑿穿'。”陳懷瑾起身,
“那鄭將軍可知道,為何岳元帥當年能以少勝多,屢破金兵?”
鄭鐵錘抹了把嘴上的油漬,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元帥用兵如神,將士用命!”
“不錯。”陳懷瑾目光灼灼,“但更重要的是,岳家軍有魂。”
他起身踱到窗前,望著漸暗的天色:“這個魂,不是忠君,不是報國,而是'還我河山'四個字。”
鄭鐵錘渾身一震,這句話,正是當年岳元帥在校場上常說的!
“陳某不才,”陳懷瑾轉身,目光掃過眾人,“愿以這八品官身為舟,載諸位將軍再續岳家軍魂,不知鄭將軍可愿與我同乘?”
“背嵬軍的弟兄,不該在馬廄里終老。”陳懷瑾的聲音忽然轉冷,“然而如今諸位虎落平陽,英雄無用武之地...我要的,是能與我一同...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滿座寂然。
“這建康府太小,”他聲音輕得像在說一個秘密,“容不下岳家軍的魂。”
許久。
老周頭不知何時已經老淚縱橫。
鄭鐵錘猛地站起,他環視身邊同樣激動不已的袍澤兄弟,感受到久違的熱血與希望,魁梧的身軀感覺到一怔,他死死盯著陳懷瑾,突然單膝跪地:
“末將愿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