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莊大人。”蘇景抱拳一禮。
莊大人笑意盈盈:“有什么事,盡管說。”
“我有一名好友,名叫李牧云,和我一樣也是府君大人本次宴會招攬的下人。”
蘇景道:“我想為他求一條活路。”
“哦,李牧云啊,我知道。”
莊大人漫不經心道:“你當初就是替他去宴會服侍貴人,才丟了命,對吧?”
其他少年聽到兩人對話,都是一臉懵。
唯有周不群眼神驟然一凝,不可置信地看向蘇景,神色變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時間竟有點出神。
蘇景迎著莊大人的笑臉,心頭微動。
之前莊大人和眾人寒暄,問起他來歷,沒有露出半點異色,也沒有多問半句。
現在看來,對方只是沒提,實際對他的事情一清二楚。
明明什么都知道,卻故意只字不提,暗暗關注,這不是什么好事。
他似乎是被盯上了。
好在,蘇景早所預料。
畢竟,他的確有些特殊,因府君而死還刺殺過府君,那盛大的火光應該也不簡單,對方對他關注多一些,也屬正常。
蘇景神色如常,笑呵呵拍了拍胸膛:
“我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么,哪里丟命了,還要感謝府君恩典,讓我搖身一變,成了異人。”
莊大人則是一臉欣慰地看著蘇景:
“哎,本來還我打算一會兒單獨留你下來,勸說你兩句,免得你對府君心懷芥蒂,你能這么想,那我可就放心了。”
莊大人神色溫和,語氣隨意,可蘇景一顆心卻是微微揪起。
他常年行走于危局之中,和各種性格古怪的危險分子打交道,逐漸養成了一樣特殊的能力。
他能夠透過一個人細微的動作和表情,看出他們潛藏的惡意。
此刻,莊大人嘴上說放心了,可他卻能感受到其孩童氣臉孔下潛藏的陰冷之意。
“大人哪里的話。”
蘇景搖頭道:“怎么可能有芥蒂?當初我那是昏了頭,才會做出那等狂悖之舉,剛才聽了莊大人說的話,心里很是后悔。”
他言辭懇切:
“府君大人替陛下牧守一方,為山南百姓日夜操勞,擁有些特權是應有之事。
況且,之前周不群大哥給我提起過,府君是因為修行道路上的隱患,才如此行事,也是迫不得已。
現在想想,府君事后為死者祈福,又吩咐管事照料其家人,足見其仁厚。
能為府君獻身,我應該感到榮幸才對。唉,我當初還是見識短淺,所以很多事沒想明白。”
莊大人靜靜看著蘇景,等他說完后,大笑撫掌道:“說的好。”
“不過……”
他話鋒一轉,對蘇景眨眨眼:“說什么感到榮幸就有點太滑頭了,本來以為你小子是個暴烈性子,沒想到拍起馬屁來也一套一套的。”
他攤了攤手,用開玩笑的語氣道:“你這樣,讓我壓力很大啊。萬一你日后入了府君的眼,爭寵爭不過你可怎么辦。”
“大人說笑了。”蘇景趕緊賠笑。
“我喜歡能擺清位置、認清現實的人,那樣我也就輕松了。”
莊大人一臉贊賞地看著蘇景:“你小子,不錯。”
蘇景含笑以對,卻并沒有被莊大人的態度迷惑。
和莊大人類似性格的人,他已經見過幾個,這種人陰險之極,疑心極重,絕不會因為幾句話就改變心里的想法。
“對了,大人。”
蘇景適時回歸正題:“不知我剛才說的事?”
“此事我做不了主,不過我可以去請示一下府君。”莊大人笑道。
蘇景心中懸著的石頭微微落下了一些,臉上瞬間堆滿感激:“多謝莊大人恩典!”
莊大人背手看著卑躬屈膝的蘇景,嘴角一挑:“對了,先告訴你個好消息,李牧云還活著。”
這家伙果然一直在盯著我,連牧云的狀況都一清二楚,恐怕之前就等著我開口呢,果真是一條陰險的毒蛇……蘇景心中警惕。
“不過,還有一個壞消息。”莊大人話鋒陡然一轉。
蘇景目光微凝:“什么壞消息?”
“你那個好友啊,聽其他人說平時膽子也不大啊,上次宴會不知他哪里來的勇氣,竟然借著詩會寫詩詛咒府君,之后還出言不遜!”
蘇景一驚。
李牧云是個讀書人,讀書人對于勛貴的敬畏之心更足,他性格又較為怯懦,敢做出這種事?!
“好在,府君沒有和他計較,不過你也知道,李牧云本就是必然會被選中的人,府君現在沒動他,可能是覺得有趣,多半是要將他留到宴會最后一日享用。”
莊大人搖頭道:“他要是不沖撞府君,以府君仁厚,加上對麾下的重視,我向府君提及此事,多半能有個好結果,可現在么……”
蘇景心頭一沉。
莊大人看著蘇景僵硬的臉,笑瞇瞇安慰:
“不過,你也別著急,只是要做好心理準備,今個兒也沒其他事了,我這就去幫你問問,你等著就好。”
蘇景抱拳道:“請大人允許我和您一同前往。”
“你覺得自己有面見府君的資格么。”莊大人聲音微微一冷。
蘇景深深彎腰:“在下沒有奢望能拜見府君,只是想等在外面,第一時間知道消息。”
“呵呵,不愧是你,當真是個重情義的。”
莊大人凝視著蘇景,忽然一笑:“重情義的人,我也是欣賞的,既然你堅持,那就跟著我吧。”
“多謝大人。”蘇景連忙表達感謝。
莊大人又問了下剩下幾人的訴求,一一回應后,就帶著蘇景離開了。
……
乘坐著馬車,沒過多久,蘇景和莊大人便來到了府君府邸正門前。
“你在道旁等著吧。”
莊大人大人丟下一句,便自顧自地向被不遠處那座被兩座高大石獅子拱衛著的高門大院走去。
蘇景站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下,遠遠盯著門口位置,靜靜等候。
他內心不安焦灼,臉上卻寧靜如水。
來到大院門口,莊大人說明來意,侍衛連忙前去稟報。
不多時,莊大人在一個雅致的書房,見到了府君。
他不過是六品官,能這么快見到府君,足見其在府君心中的分量。
當然,以他所做差事的重要性,也只有府君心腹才能擔當。
府君一襲白衣,盤腿坐在一張淡黃色蒲團上,陽光透過窗戶,給他周身披上一層淡淡的光輝,從外表來看,當真是一位翩翩佳公子。
看到莊大人進來,不等其行禮,府君便擺手道:“坐吧。”
莊大人盤腿坐在府君對面。
兩人簡單寒暄了兩句,莊大人便說明了今日來由。
“哦,你說上次宴會上刺殺我那個小家伙,竟然死而復生了。”
府君神色一動,旋即撫掌笑道:
“好!甚好!難得遇到一個有趣的小家伙,我之前還覺得有些可惜,那小家伙有趣歸有趣,就是沒什么用處,現在好了,這不就成了有用的人了么。”
莊大人察言觀色,心頭微喜。
府君養犬要養烈犬,養馬要養烈馬,他就知道府君對蘇景這種性情烈的人會感興趣。
要不是有此考量,就憑李牧云沖撞了府君,他根本就不會為其開這個口。
這次愿意過來,一方面是知道府君脾性,以后蘇景說不定就入了府君的眼,一方面則是從那盛大火光來看,蘇景資質極佳,其獲得府君青睞的可能自然又大了一分。
府君安排給他的差事,他要做扎實,所以他盯蘇景盯得很緊,不放過任何細節,有問題也絕不會手軟,這叫忠于權利的來源。
但他并不會刻意為難蘇景,甚至還會給其提供方便,這叫廣結善緣。
兩件事聽起來挺矛盾的,一般人難以平衡,可他卻一直做的很好,這也是他近幾年越來越受府君青睞的原因。
“府君,不僅如此,那家伙資質也不錯。”
莊大人將那盛大火光說了出來。
“還有這事?”
府君眉頭微挑,笑意更濃:“就憑你帶來的這個消息,晚上我可要多喝兩杯。”
莊大人臉上賠笑,這才將蘇景的訴求講了出來:
“府君,那小家伙要救人,可偏偏救的人之前沖撞過您,卑職不敢自作主張,還請您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