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半，不能再多了！”

“成交！”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韓小天咔咔切開靈瓜，一半遞給玄龍道人，一半自個兒抱著啃。他修為雖是煉氣后期，五臟已漸堅實，但在這酷暑高溫之下，仍覺口干舌燥，唯這冰六瓜能壓一壓熱火。

兩人就這么蹲在石屋前頭，一邊吃瓜，一邊聽蟬鳴遠鳴，偶爾風吹過山口，帶來一點點不咸不淡的涼意。

吃到半晌，韓小天仰頭咕噥一聲：“真是越活越熱了，這天怎么回事？”

玄龍道人一邊把瓜皮往空酒壺里丟，一邊敷衍地應了句：“廢話，你個小兔崽子從小就皮實，這會兒才叫熱，說明你終于長感知了?！?

“可這熱得不對勁啊，靈泉的水都漲溫了，連我練氣都覺得身上發悶。”

玄龍道人扇子一合，啪地一聲敲在自己大腿上，眉頭微皺了一瞬。

“你說的沒錯，這天……不尋常?！?

韓小天看他罕見地收了玩笑，頓時認真起來：“師父，出什么事了？”

玄龍道人左右看了看，確認四周沒人，才壓低嗓子：

“你可聽過——旱魃？”

“……僵尸那玩意兒？”

“正是?！毙埖廊它c頭，神色罕見地鄭重，“不是故事里的上古魔神，而是實實在在存在的尸變種屬，專以陰氣附陽、噬靈鎖骨為生。死者不腐、陽氣不散，一旦尸體在陽脈地帶失控，就會轉變為旱魃。”

“這玩意兒不都在冥月峰那邊封著么？”

“你以為封得住幾個？真正難纏的是那些……沒被記錄的?！?

玄龍道人繼續道：“旱魃未成形時，不過筑基修為；但若吸得陽氣，尸丹生成，便有金丹之力；若陰陽雙極合而化血火，便是元嬰以上才敢動的兇物?！?

韓小天吞了口口水：“那這……是不是說最近這些熱天，是因為旱魃又冒頭了？”

玄龍道人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低聲道：“宗門那邊已經有所察覺，聽說最近冥月峰、玄音峰、玉虛峰的長老都被調去查探異常靈脈波動。”

“但問題是——沒人知道是哪兒出的問題。”

“你說哪兒都不像；但你又說哪兒都可能是?！?

“有宗門推演過，可能是靈地生變，也可能是有人刻意勾引尸氣入陽，試圖制造旱魃?！?

“總之，宗門很快會開始安排探查。但在結果出來之前，誰也不敢亂動?！?

“就你現在這煉氣后期的修為，別說上場了，給人端茶送符都輪不到你?！?

韓小天撓了撓頭：“說得我還挺期待的……”

“你期待個屁！”

“誒，我練氣后期了，再往前不就筑基了么？再下去都快練成你那酒壺里封的那招‘一拍一爆’了?！?

玄龍道人一聽，笑了：“行，真能練到那時候……說不定你也能見識見識旱魃是什么樣子了?！?

他話雖輕，但眸中卻一閃而過一絲凌厲的神色，轉瞬即逝。

韓小天卻沒注意，只繼續吃他的瓜，嘴里念叨：

“總覺得今年不安生啊……什么天災、什么靈氣異動，我一小煉氣期都快成跑堂打雜的了?！?

“你跑堂打雜還得自己先管住那張嘴?！毙埖廊苏f著，忽然耳朵微動。

遠處石道盡頭，傳來“叮叮”幾聲輕微金屬撞擊之音，那是宗門執事堂的制式令環。

“咚、咚、咚?！?

三聲敲門，整整齊齊，節奏穩而冷。

韓小天瓜還沒咽下去，立馬坐直了身子：“完了，找上門來了？”

玄龍道人拎起扇子，拍了他一下：“你自己惹的事，自己去開門。”

韓小天一臉苦相走到門口，打開門一看——

只見兩名執事弟子立于門前，左側那位腰懸青銅執事令，面容端肅；而右側那位，則氣度不凡，青衣紋云，身姿挺拔，面如白玉，眉宇間帶著股天然威壓。

韓小天眼珠子轉了一圈，頓時咧嘴一笑：“哎喲，這不是宗主三弟子、執事堂當值副監、三師叔陸青玄嘛！”

玄龍道人聽見這名字，也立馬從屋里坐直了身子：“陸青玄來了？我說這傳訊怎么那么規整?！?

陸青玄目光清澈如鏡，語氣不卑不亢：“弟子奉執事堂令，前來傳喚韓小天?！?

玄龍道人拿著破扇子噠噠敲腿：“行吧行吧，這小子又犯啥了？青霄城那邊不就是一個靈瓜攤的事？”

陸青玄淡聲道：“問題不在瓜，而在‘擾亂坊序’四字。坊司已上報玄音峰執掌，事情若坐實，可能記入宗規冊案?！?

“喲，動真格了？”玄龍道人挑了挑眉，“你這副監是越當越嚴肅了，小時候還會偷我酒喝，現在——”

“當年是您先讓我舔的。”陸青玄面不改色道。

玄龍道人一噎，轉頭看向韓小天：“小子，你可聽好了，你這事兒我不攔著你鬧，但真要鬧出個宗門罰，你也別指望為師天天替你背鍋。”

韓小天早把瓜皮放下，邊理衣角邊嘆氣：“嘖，瓜還沒下肚熱，就得去給瓜‘出庭’……這要是再晚一步，我怕是連瓜籽都得當證物?！?

陸青玄看著他：“你心里有數就好?！?

韓小天轉身朝屋里喊道：“師父，記得留半個瓜皮，回來我煉氣驅暑用。”

玄龍道人擺擺手：“早點回來，別一會兒又被你那顧師太當場扔出堂外?！?

“她今天當值不在，我早查過。”

“喲，你還提前踩點了？”

“你教的。”

“孺子可教?！?

陸青玄：……

他一揮衣袖：“走吧?！?

韓小天跟上，邊走邊問：“三師叔，您當初進執事堂是不是也是因為搶瓜？”

“我是因為闖煉器閣。”

“哦，那你起點高，我佩服你。”

“那你今天要爭點氣，別再‘敗壞宗門風評’了?！?

“放心，今日我就讓他們知道——什么叫‘狡辯大師’?！?

陸青玄步伐微頓，低聲道：“你有本事就別‘辯’，直接讓他們說不出話?！?

韓小天嘿嘿一笑：“我可是一貫尊重師門、敬畏長輩的良好弟子?！?

“我等著你胡說。”

兩人身影漸行漸遠，轉過山路盡頭，走入薄霧之間。

烈陽峰后山，又歸于一片蟬聲和風聲交織的寧靜。

屋檐下，玄龍道人靠著石墻，手中破扇搖了兩下，停住了。

他望著韓小天消失的方向，目光微斂，仿佛在斟酌什么。

良久，他才輕聲自語：

“哎，可惜了……?！?

“那就讓他這幾年，怎么高興怎么活吧?！?

他閉上眼，靠回墻上，嘴角掛著一絲看不清是笑還是苦的弧度。

扇子啪一聲合起，砸在膝蓋上。

“你小子，別真哪天跑到黃泉路上……還想著搶人一顆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