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地壓著清河縣。
慶功宴的熱烈還沒有遠去,此刻的縣衙,像一頭醉倒的巨獸酣眠在黑暗中,只余幾處零星燈火在夜風里搖曳,映著空寂的回廊與森嚴的屋脊。
一道比夜色更濃的影子,緊貼著假山嶙峋的棱角滑過,無聲無息。
陳珩一身深灰近黑的夜行衣,布料緊繃著蓄勢待發的肌肉線條。蒙面巾上方只余一雙眼睛,此刻如冰潭最深處的寒星,穿透黑暗,捕捉著每一絲異動。
一切如他所料。
經歷了宴席的喧囂,內院巡夜的下人寥寥無幾,偶有身影也是腳步虛浮,呵欠連天。
白日焚燒妖魔尸體的狂喜與夜宴暢飲的放縱,耗去了衛士們大部分的心力。
陳珩的身形在陰影間無聲穿梭,很快便鎖定了內院深處那座最為軒敞的正房。
窗紙上,映著一個背對窗戶、動作緩慢解著外袍的身影——是盧文遠無疑。
陳珩呼吸沉入丹田,全身肌肉繃緊如拉滿的強弓,悄無聲息潛至廊柱之下,緊貼冰涼石柱。窗內衣料摩擦的細微窸窣聲,清晰可聞。
接著,是短促而輕微的一口氣息聲,他吹熄了床頭的油燈。再然后,是身體陷入柔軟被褥的輕微凹陷聲,以及一聲幾不可聞、帶著疲憊與某種難以言喻煩躁的嘆息。
最后殘留的余光,讓陳珩看到了一個剪影的躺下。
但陳珩并沒有動手,時間在黑暗中無聲流逝。他的身體紋絲不動,呼吸綿長而微弱,幾乎與夜風融為一體。他默默計算著,直到屋內那人的呼吸變得悠長、平穩,到了將眠未眠之際。
時機已到!
眼中寒芒爆射,蓄積已久的焚天真氣含蓄的迸發,在陳珩刻意的壓制下,沒有顯露半分特征,腳下的青磚無聲陷下淺坑,他整個人化作一道撕裂夜色的黑色勁矢,毫無征兆地撞破那扇虛掩的雕花木窗!
“哐啷——!”
木屑與碎紙激射。
陳珩合身撲入,長刀未帶真氣赤芒,只有一片閃爍寒光的銀色匹練劃過,撕裂空氣發出刺耳銳嘯,直斬那床上身影的下半身。
快!狠!絕!
然而,刀鋒即將觸及衣袍的剎那——
“哪來的小賊!”一聲飽含驚惱與燥怒的冷哼炸響!
一只帶著沛然真氣的手掌,從被褥當中探出,好似一把出鞘利劍,悄無聲息卻勢不可擋的轟向陳珩的長刀。
“噹——!”
沉悶兵擊巨響在臥房炸開。
陳珩只覺一股巨大力量從長刀上傳來,幾乎震得他要脫手,他瞳孔驟縮,強行擰腰,真氣在體內流轉,左腳猛蹬向后急退,方才卸去這股力氣。
但那只手掌來勢洶洶,一擊不成再來一擊,直朝他咽喉打來,陳珩不得不趕緊抽刀擋住。
噔噔噔噔!
陳珩完全無法穩住身形,被沛然巨力震得連連倒退,每一步踏下,青磚寸寸龜裂!
足足倒退了七八步,后背“咚”一聲撞上堅硬墻壁才止住去勢!喉頭腥甜翻涌,被他強行咽下。
陳珩背靠墻壁,右臂微顫,抬眼望去。
月光穿過窗欞,打在已然坐起的盧文遠身上。
此刻的他只著雪白寢衣,但那張白日里堆滿和煦笑容的臉,此刻陰沉得能滴出水。
細長的眼中,再無半分寬厚沉穩,只剩下被人突然襲擊自己下半身的驚怒。
“好大的狗膽!”
盧文遠的聲音冰冷刺骨:“哪里來的藏頭露尾的鼠輩,竟敢夜闖縣衙,行刺朝廷命官?誰給你的狗膽?!”
他身上氣息洶涌澎湃,赫然是一流巔峰高手的磅礴氣息!
但這氣息與陳珩所期待的有所差距,強橫的同時,透著一股中正平和的意味,掌指間真氣流轉渾厚凝沉,不像他所期待的邪道氣息,反而像修煉了某種厚重的正道功法一樣!
情況有誤,陳珩心中凜然,但他強壓翻騰的氣血,一計不成再來一計。
只見他刻意將聲線扭曲得嘶啞破碎,化作了曾經在那場截殺重傷瀕死之時發出的聲音,和他平時的聲線大不相同。
現在,他是霍亂了清河縣數月的邪修。
“呵......呵呵.......盧縣令.......藏得可真深!沒想到你居然有這么一身高強的修為。”
他喘息著,透出亡命徒的狠厲:“但沒關系!老子今天晚上說什么都要幫老子的兩只寶貝報仇雪恨!”
“報仇雪恨?”盧文遠微微一怔,他什么時候做過危害邪修的勾當了?
“哼!還想不認?老子這幾個月來,御使著兩只影噬妖蝠在清河縣里吸食人血,煉制人丹,不想昨天只離開了尋一味藥材,我那兩只可憐的寶貝,就被你們這萬惡的鎮魔司戕害!甚至還當眾焚尸?!”
“不過就是殺了你們幾個凡人,為什么要對我那兩只可憐的寶貝下如此狠手!?”
什么東西?!
盧文遠聽明白了陳珩的話,但也正是因為他聽明白了陳珩的話,反而愣住了。
你是這幾個月來御使影噬妖蝠殘害清河縣的邪修?
那老子是誰?
他么的你偷老子馬甲?!
“胡言亂語!你到底是哪路邪修?!”
盧文遠幾乎被氣笑了,猛地踏前一步,腳下青磚無碎裂。
“老子說了,老子這幾個月來只不過害了清河縣幾十個凡人性命,你們卻殘殺了老子精心喂養的妖魔,老子今天是來報仇雪恨的!”陳珩嘶啞著聲音,繼續坐實自己的身份。
“不僅如此,老子這幾個月看清河縣人杰地靈,那些個漢子都有幾分姿色,讓老子玩得不亦樂乎,在殺了你之后,老子還要繼續在清河縣多玩幾個翹屁股的白漢子!”
“冥頑不靈!”
盧文遠怒目而視,什么叫玩幾個翹屁股的白漢子?他這幾個月來雖然殘害清河縣青壯,但絕沒有搞龍陽的癖好啊!他么的這狗東西給他臟屎?!
只見周身氣息翻騰,寢衣無風自動,那中正平和的威壓如山岳轟然壓下!
“就憑你這點三腳貓功夫還敢冒領身份,暗殺朝廷命官?!既然你找死,本官就成全你!”
話音未落,盧文遠身形陡然模糊,原地只留淡淡殘影。
白胖的手掌再次探出,這一次,掌風呼嘯,帶著渾厚凝沉、堂皇正大的意味,勢大力沉,直拍陳珩天靈蓋!
好在陳珩雖然不斷用言語刺激盧文遠,但注意力不減,見盧文遠陡然發難,毫不猶豫,手中焚天真氣暗中爆發,狠辣一刀劈向來襲的手掌。
“轟隆!”
刀掌交擊,巨大沖擊使得陳珩撞碎身后墻壁,磚石木屑激射如雨,人如炮彈射入后院月光下,腳下犁出深痕。
盧文遠身影如影隨形,穿透破洞緊追而至!那渾厚掌風在月光下更顯威勢!
“死!”
千鈞一發!
陳珩眼中厲色爆閃,右手閃電般探入腰間皮囊!
五顆核桃大小,通體黝黑的金屬圓球,焚天真氣瞬間灌注,隨后五顆圓球被他猛地擲向迎面撲來的盧文遠!
“雷震子?”盧文遠看清黑球,先是一怔,隨即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輕蔑與譏誚,“黔驢技窮!這等凡俗火器,也想傷本官?破銅爛鐵!”
他前沖之勢絲毫未減,身上凝結一層凝沉的護體真氣,氣韻中正。
他甚至懶得躲閃,手掌去勢不減,依舊抓向陳珩!
陳珩見狀嘴角微勾。
這可不是普通的雷震子啊......
轟!轟!轟!轟!轟!
五聲幾乎重疊、震碎耳膜的恐怖爆炸!如同九天驚雷在耳畔炸裂!整個縣衙劇烈顫抖!
五團刺目欲盲、熾烈到無法形容的火球在盧文遠身前不足一丈處轟然膨脹!
光芒吞噬月光,在一瞬間將整個后院照得亮如白晝!
一股遠超盧文遠想象極限的毀滅性沖擊力,如同無形的山崩,狠狠砸在了他那層凝實的護體真氣之上。
這種威力,怕不是有尋常雷震子的十倍以上?!
時間仿佛凝滯一瞬。
盧文遠臉上輕蔑的獰笑瞬間僵硬,然后凝固,隨即被無法置信的極致驚愕取代!
他的瞳孔中,倒映著仿佛充斥整片天地的火光,一股熔金化鐵的恐怖熱浪朝他狠狠碾來。
“混賬東西?!!!”凄厲變形的尖嘯擠出喉嚨。
那層足以抵擋尋常一流高手全力一擊的護體真氣,在接觸疊加沖擊波的瞬間,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
凝實的真氣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巖石,劇烈震顫,表面寸寸崩裂!僅僅支撐了不到半個呼吸!
“咔嚓——!!!”
清脆得令人心膽俱裂的碎裂聲響起!厚重罡氣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琉璃,瞬間布滿蛛網裂痕!轟然崩潰!
但在瞬間,一片濃郁的血色,又將那爆發的火光籠罩。
漫天的塵霧籠罩著后院,地面出現數個焦黑大坑,草木碳化,樹木攔腰炸斷。
空氣中硝煙、焦糊味彌漫。
陳珩提前急退,仍被氣浪刮得臉頰生疼。他死死盯著煙塵彌漫的廢墟,眼神銳利如刀。他知道,這點雷震子威勢雖大,但還不足以殺死一個全力施展的一流巔峰武者。
——果不其然。
當陳珩一刀斬開塵霧,便看見了籠罩在一層厚重的血色護體真氣下的盧文遠。
此刻的他,雪白寢衣瞬間被撕扯成縷縷碎片,暴露的肌膚上布滿焦黑灼痕和撕裂傷口,與之前展現的中正氣息截然不同的邪異氣息,在他身上顯露,那層紅的發黑的護體真氣,將他整個包裹。
“咳…咳咳……”盧文遠咳出幾口淤血,聲音因痛苦而嘶啞顫抖,帶著一絲氣急敗壞,“好!好一個邪魔外道!好狠毒的暗器!”
他猛地抬頭,目光如電,死死釘在陳珩身上:“竟用此等威力絕倫的邪雷暗算朝廷命官!你......你到底是何方妖孽?!潛入我清河,到底所圖為何?!”
盧文遠認定了陳珩的邪修身份,畢竟初見一刀斬下半身,現在又不講武德使用雷震子這種下三濫的暗器,他所知曉的正道中人多是不屑于這般作為的。
只不過他同樣也不信陳珩那番報仇雪恨的說辭,畢竟陳珩說的都是他的詞。
此刻的盧文遠,只以為陳珩是哪路邪修,借著現在清河縣混亂的時候,假冒身份,趁機對他這個朝廷命官下手。
這種可能性很大,畢竟是經典的邪修做派。
盧文遠強撐著挺直脊背,盡管身體因劇痛而微微顫抖,剛才雖然不得已全力運轉《陰煞餐血功》,撐開了護體真氣,但到底遲了一步,還是被那五顆不符合常理的雷震子震傷。
“嚯嚯嚯......沒看出來,原來盧大人,居然還是同道中人?”
陳珩雙眼死死的盯著盧文遠身上那濃郁到極致的護體真氣,《陰煞餐血功》的氣息在此刻暴露無遺。
很顯然,他的猜測完全正確。
盧文遠的的確確就是那個藏在清河縣妖魔案之中的魔道邪修!
“胡說八道!”
盧文遠意識到自己功法的暴露,只幾個呼吸的調整,便轉換回了原先那中正平和的氣息,雖然弱了不少,卻再沒有半分邪修的氣質。
“本官乃是劍南省名門盧家之后,來此清河為官,你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膽敢朝本官頭上潑臟水?!”
盧文遠雙目如電,語氣錚錚,似乎剛才運轉《陰煞餐血功》的人不是他一般。
只不過他說的潑臟水,究竟是陳珩說他是邪修,還是剛才陳珩自稱為禍害清河縣的邪修時所說喜好龍陽的習慣?
陳珩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現在他完全確定了盧文遠的身份,鎮魔司的衛士們,也因為他剛才那幾顆雷震子的動靜朝這邊趕來,他再沒有什么動作,只是這般盯著盧文遠。
盧文遠自然也聽到了那鎮魔司衛士的步伐,忌憚著陳珩那雷震子的他,害怕陳珩再冷不丁的來那么一下,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敢輕易動手。
一時間,兩人在這滿目瘡痍的后院中面面相覷,僵持在了原地。
很快,鎮魔司的衛士們趕至,將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幾個二流好手護在了盧文遠的身邊,防止陳珩暴起對他不利。
明明是對自己無限有利的局勢,盧文遠卻看到了陳珩眼中平靜的神色,心中莫名產生一股不詳的預感。
為什么?
盧文遠不解,還以為是自己多疑,覺得陳珩不過是死撐著臉面,于是厲聲道:“藏頭露尾的妖人鼠輩!鎮魔司衛士已到,還不束手就擒?速速摘下面巾,讓本官看看,到底是何方妖孽敢如此放肆!”
“呵……”陳珩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那聲音不再刻意嘶啞扭曲,恢復了清朗的少年聲線,清晰地穿透硝煙彌漫的空氣,“盧大人既然想看,那便……看好了。只希望……你別后悔。”
這聲音!這清朗的少年聲線!
盧文遠如遭雷擊,白日里那個恭敬行禮、溫潤如玉的少年身影猛地撞入腦海!陳珩!是陳珩?!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怎么會……他怎么會是邪修?他為什么要偽裝邪修來刺殺自己?
一個可怕的念頭好像毒蛇,瞬間纏繞住盧文遠的心臟——陷阱!這是一個針對他的陷阱!
該死的,陳珩什么時候懷疑上他了!?
“你……!”盧文遠目眥欲裂,指著陳珩的手指因極致的驚駭和憤怒而劇烈顫抖。
陳珩的手已經抬起,干脆利落地扯下了蒙面巾。
清冷的月光,清晰地映照出一張年輕、俊朗卻冷冽如冰的面孔。
“陳……陳珩?!”
“是陳少俠?!”
“這……這怎么可能?!”
圍攏上來的鎮魔司衛士們看清來人面目,瞬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個個瞠目結舌,面面相覷,手中的兵刃都下意識地垂低了。
白天還是斬殺妖魔的大功臣,怎么轉眼就成了夜闖縣衙、刺殺縣令的邪修?巨大的荒謬感和混亂感沖擊著他們的認知。
然而,就在這集體失聲、驚疑不定的瞬間——
“小畜生!壞我大事!!!”
一聲飽含著無盡怨毒、絕望和狂怒的尖嘯從盧文遠口中爆發!
他臉上的驚愕瞬間被猙獰取代,最后一絲僥幸徹底粉碎。
身份暴露了!陳珩這個該死的雜種,不僅識破了他的身份,更用假扮邪修毒計將他逼到了絕境!
原本若只是懷疑,鎮魔司沒有借口將他緝捕調查,但現在卻不同,這滿地的廢墟,還有陳珩這個看見了他使用《陰煞餐血功》的人證,鎮魔司毫無疑問有了理由將他暫時拿下。
即便他可以憑借一縣之尊的身份,用言語混淆視聽拖延時間,但等到蘇振山抵達,知曉情況后讓陳珩再用雷震子測他一測,要么他不用《陰煞餐血功》被陳珩炸個重傷垂死,到時候有鎮魔司醫師探查他的身體狀況,體內修煉過《陰煞餐血功》的痕跡便暴露無遺,要么就是他用《陰煞餐血功》抵擋,當場暴露。
只是到時候有個同為一流巔峰之境的蘇振山在場,他可是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給我滾開!”盧文遠體內殘存的真氣轟然爆發,這一次再無絲毫掩飾,濃郁粘稠、帶著刺鼻血腥味的暗紅罡氣瞬間覆蓋全身。
他雙腿猛蹬地面,腳下焦黑的磚石轟然炸裂,整個人如同被鮮血浸透的厲鬼,帶著一股決絕的瘋狂,直撲向最近的屋檐!
他清楚的知道,想要逃走,只有趁現在蘇振山還沒有到來之際,否則就是死局!
“攔住他!”陳珩的爆喝幾乎貼著盧文遠的動作響起。
他早就防著對方狗急跳墻!
陳珩沒有絲毫猶豫,身體如同蓄滿力的獵豹般彈射而出,人在空中,右手閃電般再次探入腰間皮囊,毫不猶豫地將僅剩的三枚黝黑雷震子全力擲向盧文遠前方屋檐的必經之路!
“趴下!”陳珩朝著下方驚愕的鎮魔司衛士們厲聲示警。
“又是那鬼東西?!”盧文遠見狀,亡魂大冒,對那威力絕倫的雷震子心有余悸。
前沖之勢硬生生在半空一滯,強行扭身,試圖從另一個角度躍上屋頂。
然而,就在他轉換方向的剎那——
“嗖!嗖!嗖!”
幾道破空之聲驟然響起!
并非箭矢,而是幾塊被灌注了真氣的青磚,精準無比地從側面屋檐的陰影處激射而出,目標并非盧文遠身體,而是他即將落腳的幾個借力點!
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
盧文遠人在半空,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踩踏借力,卻被這突如其來的磚塊完全打亂了節奏!他被迫再次強行提氣,身形在空中出現了一瞬間的凝滯和搖晃!
就是這一瞬!
陳珩的身影已如附骨之疽般追至!他眼中寒芒爆射,手中長刀沒有花哨,只有凝聚了全身焚天真氣、快如閃電的一記力破千均的直劈!
“橫掃千軍!”
暗紅色的護體真氣與鋒銳的刀鋒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這他么的是力劈華山!”
盧文遠如遭重錘,被陳珩這蓄勢已久的一刀狠狠劈回了地面,重重砸在先前被雷震子炸出的焦黑大坑邊緣!
塵土飛揚!
盧文遠蜷縮在坑邊,雪白的寢衣碎片被他那血色的真氣染得暗紅,再配上他那扭曲怨毒的面容,哪還有半分清河縣父母官的威嚴?活脫脫一個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鎮魔司的衛士們剛剛從陳珩的警告和雷震子的威懾中趴下起身,就看到盧縣令如此狼狽凄慘地被劈落回來,一個個腦子更懵了,完全不明白這電光火石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陳少俠打盧縣令?盧縣令爆發邪功?這世界瘋了嗎?
就在這時,清冷如冰泉的女聲,帶著不容置疑的英氣,清晰地響起在月光下的屋檐之上:
“鎮魔司聽令!”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蘇冷月不知何時已立于高處。
她一身便裝襦裙,身姿挺拔,俏臉含霜,目光如電般掃過下方混亂的場面,最終定格在坑邊掙扎欲起的盧文遠身上,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清河縣令盧文遠修煉《陰煞餐血功》,乃是數月以來御使影噬妖蝠、殘害清河百姓的邪修真兇,此刻證據確鑿!棲霞宗陳珩少俠以身作餌,引其暴露!現命爾等,即刻拿下此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