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議網絡的優勢

協議網絡將所有權賦予用戶，這有利于所有網絡參與方，包括創作者、企業家、開發者等。

和所有其他網絡一樣，協議網絡也具備網絡效應：用戶越多，其價值就越大。電子郵件非常有用，因為它無處不在——那么多人都擁有電子郵件地址。

電子郵件這類協議網絡與推特這類企業網絡的區別在于，電子郵件的網絡效應惠及整個社區而非某個公司。電子郵件不歸任何公司所有或控制，任何人都可以通過獨立開發者創建的支持底層協議的軟件來使用電子郵件。開發者和消費者可自行決定創建和使用什么軟件。影響社區的決策由社區成員共同做出。

因為協議網絡不存在中央媒介，所以不會收取“抽成”，即對通過網絡流轉的資金收費。（我將在第八章深入探討此類費用及其影響。）此外，協議網絡的結構設計也有力確保了它們永遠不可能去收取抽成等手續費。這會極大鼓勵人們在其基礎之上進行創新。如果你在電子郵件或萬維網的基礎上創建了某些東西，你可以放心投入時間和金錢，因為你知道無論你創建了什么，你都將擁有并控制它。這一承諾激勵了拉里·佩奇和謝爾蓋·布林、杰夫·貝佐斯、馬克·扎克伯格以及其他無數的互聯網企業家。

用戶也從協議網絡中獲益匪淺。活躍的軟件市場以及較低的轉換成本，意味著用戶可以貨比三家。如果用戶不喜歡某個算法的運作方式，或某項服務跟蹤其數據的做法，他們隨時可以輕松轉換去其他家。如果用戶支付了訂閱費或觀看了廣告，直接掙到這筆錢的將是創作者而非網絡中介，這激勵了創作者進一步把時間和精力投入在自己喜歡的內容上。

激勵措施越可預測，效果就越好。這與現實世界中產權法等可預測的法律對投資有鼓勵效果如出一轍。私營企業與高速公路系統之間的相互作用，就是一個易于理解的類比。因為可以預見高速公路系統的開放性，并且在通常情況下是免費的，人們和企業都愿意在其基礎上進行建設，這就意味著他們愿意投資于建筑物、車輛和社區等資源，這些資源的可持續價值正取決于高速公路。這反過來又促進了高速公路的使用率，從而鼓勵更多的私人投資。在一個設計優秀的網絡中，增長將帶來增長，并創造出一個生機勃勃的系統。

臉書和推特這類企業網絡的激勵機制難以預測，因此第三方投資有限。企業網絡通常收取高額抽成，這使得它們能夠從流經網絡的收益中獲取較大的份額，侵蝕了本應流向網絡邊緣的利潤。目前，現有的企業網絡（包括臉書、照片墻、貝寶、抖音、推特和優兔）皆由市值高達數萬億美元的公司擁有。我們有理由相信，如果這些網絡都是協議網絡的話，其中很大一部分價值都將被分配給網絡邊緣的開發者和創作者。

這些動態變化，解釋了為什么電子郵件，特別是時事通信寫作，正在許多內容創作者中復興。[1]電子郵件使創作者與受眾直接聯系，無須擔心中央網絡運營商可能會隨意改變經濟模式、訪問規則或內容排名。如果基于電子郵件構建的Substack等時事通信服務修改了規則或費率，用戶就可以和他們的訂閱者一起直接離開。（很多這類服務現在都允許用戶導出電子郵件訂閱者清單。）這種退出能力降低了轉換成本，從而也降低了抽成等手續費。這是協議網絡中名稱與服務相分離所賦予的權力。用戶也許不理解網絡設計的所有細微差別，但他們確實能憑直覺感受到自己的經濟權益正在面臨的風險，尤其是在多年以來內容創作者和企業網絡之間的問題早已是積案盈箱之后。[2]

軟件開發者則更為失望。21世紀10年代的頭幾年，盡管臉書和推特等公司一開始展現出開放和包容的姿態，但它們后來卻封閉了自己的網絡并撤銷了開發者的訪問權限。2013年1月，短視頻應用Vine（2012年10月被推特收購）初登場時，馬克·扎克伯格親自批準了對其進行閹割。根據多年后解密的法庭文件，扎克伯格點頭同意關閉Vine訪問臉書的應用程序編程接口（API）權限。[3]API是應用程序用來實現互操作的軟件連接。他對另一位高管說：“是的，就這么做。”此舉嚴重削弱了Vine的發展勢頭。在多年疏于打理之后，推特于2017年停掉了這個業務。Vine的消亡廣為人知，但少有人記得臉書對BranchOut（求職）、MessageMe（短消息）[4]、Path（社交網絡）[5]、Phhhoto（GIF制作）[6]和Voxer（語音聊天）[7]等應用的打壓。[8]

對于所有權的承諾，既激勵著創建者創作，也激勵著投資者去投資。協議網絡不收取網絡費用且承諾永遠不收取，因此初創企業非常愿意在其基礎上進行開發。舉例來說，早期的萬維網導航和搜索很難用，因此有數十個技術團隊創辦了公司來解決這個問題，其中不乏雅虎和谷歌這樣的知名公司。當垃圾郵件問題于20世紀90年代末日益嚴重時，[9]風險投資投了數十家公司來解決，這一努力取得了顯著成效。當然，垃圾郵件仍然存在，但我們在處理這個問題上已經十分擅長了。

如今像推特這樣的企業網絡遭遇垃圾信息、機器人賬戶和類似問題時，外部公司顯然缺乏解決這些問題的動力。只有公司本身試圖解決這些問題，因此無法充分調動可能提供幫助的人才和資源。這就是為何現在有些網絡充斥著機器人賬戶和垃圾信息。

我之所以有機會成為一名企業家，要歸功于協議網絡的設計。在21世紀初，網絡釣魚和間諜軟件等問題泛濫成災，如今很難想象當時的情況有多糟糕。那時大多數人使用的都是微軟的萬維網瀏覽器，其安全性簡直聲名狼藉，[10]惡意軟件能輕而易舉自動安裝到個人電腦上。在2004年，我和其他人共同創辦了一家名為Site-Advisor的網絡安全初創企業，開發了一款工具來保護用戶免遭這些威脅。萬維網是一個協議網絡，因此我們能夠抓取和分析網站，并構建在瀏覽器和搜索引擎之中運行的軟件。我們無須征得許可，因為沒有公司擁有萬維網或電子郵件。

開發者無須獲得許可就可以在協議網絡上創建客戶端和應用程序。這些網絡是開放的，允許獨立的開發者社區解決問題和開發新功能。更妙的是，建設者和創作者能夠獲取他們創造的全部經濟價值。這些條件和激勵機制，允許市場來解決協議網絡解決不了的問題。

我不可能在企業網絡上創建一家初創企業。企業網絡對創始人來說并不友好，大多數風險投資家都知道，最好不要投資在企業網絡上創業的人。最終，邁克菲溢價收購了我們公司，因為它知道我們擁有自己創造的一切。萬維網改變不了規則或費用，也沒有更上層的力量可以奪走我們的成果。如果把萬維網看成一個社區，那么我們就是其中一員。萬維網的成功，源自其創立的協議架構及其帶來的激勵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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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Molly Fischer,“The Sound of My Inbox,” Cut,July 7,2021,www.thecut.com/2021/07/email-newsletters-new-literary-style.html.

[2]Sarah Frier,“Musk's Volatility Is Alienating Twitter's Top Content Creators,”Bloomberg, Dec.18, 2022, 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2-12-19/musk-s-volatility-is-alienating-twitter-s-top-content-creators.;Taylor Lorenz,“In-side the Secret Meeting That Changed the Fate of Vine Forever,” Mic,Oct.29, 2016,www.mic.com/articles/157977/inside-the-secret-meeting-that-changed-the-fate-of-vine-forever;Krystal Scanlon,“In the Platforms’ Arms Race for Creators, YouTube Shorts Splashes the Cash,” Digiday,Feb.1,2023,www.digiday.com/marketing/in-the-platforms-arms-race-for-creators-youtube-shorts-splashes-the-cash/.

[3]Adi Robertson,“Mark Zuckerberg Personally Approved Cutting Off Vine's Friend Finding Feature,” Verge,Dec.5,2018,www.theverge.com/2018/12/5/18127202/mark-zuckerberg-facebook-vine-friends-api-block-parliament-documents. ;Jane Lytvynenko and Craig Silverman,“The Fake Newsletter:Did Facebook Help Kill Vine?,”BuzzFeed News,Feb.20,2019,www.buzzfeednews.com/article/jane-lytvynenko/the-fake-newsletter-did-facebook-help-kill-vine.

[4]Gerry Shih,“On Facebook,App Makers Face a Treacherous Path,” Reuters, March 10,2013,www.reuters.com/article/uk-facebook-developers/insight-on-facebook-app-makers-face-a-treacherous-path-idUKBRE92A02T20130311.

[5]Kim-Mai Cutler,“Facebook Brings Down the Hammer Again:Cuts Off Message-Me's Access to Its Social Graph,” TechCrunch,March 15,2013,techcrunch. com/2013/03/15/facebook-messageme/.

[6]Josh Constine and Mike Butcher,“Facebook Blocks Path's ‘Find Friends’ Ac-cess Following Spam Controversy,” TechCrunch,May 4,2013,techcrunch.com/2013/05/04/path-blocked/.

[7]Isobel Asher Hamilton,“Mark Zuckerberg Downloaded and Used a Photo App That Facebook Later Cloned and Crushed,Antitrust Lawsuit Claims,” Business Insider, Nov.5, 2021, www.businessinsider.com/facebook-antitrust-lawsuit-cloned-crushed-phhhoto-photo-app-2021-11.

[8]Kim-Mai Cutler,“Facebook Brings Down the Hammer Again:Cuts Off Message-Me's Access to Its Social Graph,” TechCrunch,March 15,2013,techcrunch. com/2013/03/15/facebook-messageme/.

[9]Justin M.Rao and David H.Reiley,“The Economics of Spam,”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26,no.3(2012):87-110,pubs.aeaweb.org/doi/pdf/10.125 7/jep.26.3.87;Gordon V.Cormack,Joshua Goodman,and David Heckerman,“Spam and the Ongoing Battle for the Inbox,” Communications of the Association for Computing Machinery 50,no.2(2007):24-33,dl.acm.org/doi/10.114 5/1216016.1216017.

[10]Emma Bowman,“Internet Explorer,the Love-to-Hate-It Web Browser,Has Died at 26,” NPR,June 15,2022,www.npr.org/2021/05/22/999343673/internet-explorer-the-love-to-hate-it-web-browser-will-die-next-y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