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仁安悅榕莊酒店的套房內,藏式窗簾半掩著,陽光透過縫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
顧臨川盤腿坐在地板上,筆記本電腦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的臉上,身旁散落著幾張打印出來的照片——松贊林寺的倒影、經幡陣的月光、屬都湖的晨霧。
他的指尖在觸控板上滑動,將照片一張張拖進不同的文件夾。每張照片都帶著香格里拉的印記,卻又仿佛與他隔著某種無形的距離。
他停下來,揉了揉太陽穴,目光落在床頭那本《存在與時間》上。書頁間夾著老喇嘛送給他的那枚銅鏡,鏡面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澤。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朋友圈的提示跳了出來。他點開,劉藝菲的照片映入眼簾——晨光中的側臉,湖水的倒影,還有那雙藏著無數情緒的眼睛。
他放大照片,注意到她身后的湖面上有一片飄落的樹葉,正隨著波紋輕輕蕩漾。
顧臨川的指尖懸在點贊鍵上,最終還是沒有按下去。他退出朋友圈,點開相冊,翻到前幾天拍攝的屬都湖晨景。
兩張照片的構圖出奇地相似,只是一個是她眼中的世界,一個是他鏡頭下的風景。
他關上電腦,起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高原的風帶著松針的清冽撲面而來,遠處經幡翻卷的聲音像某種低語。
他忽然想起老喇嘛的話:“拍照,也是一種修行。”
或許,劉藝菲也在用她的方式,尋找著某種答案。
另一邊,普達措的拍攝現場,劉藝菲收起手機,重新投入工作。
導演要求補拍幾個近景鏡頭,她站在湖邊,眼神隨著指令變換。但每當鏡頭移開的瞬間,她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飄向遠方,仿佛在尋找什么。
午休時,小橙子遞來盒飯,忍不住又問:“茜茜姐,你剛才拍的照片……是發給誰的嗎?”
劉藝菲夾起一塊青菜,輕輕搖頭:“只是隨手拍的。”
她的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失落。
小橙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沒再追問。
劉藝菲低頭吃飯,腦海中卻浮現出顧臨川那雙安靜的眼睛——他看世界的方式,和她如此不同,卻又莫名地吸引著她。
下午的拍攝結束得比預期早。回程的車上,劉藝菲靠在窗邊,望著窗外掠過的風景。
屬都湖漸漸遠去,雪山的身影在暮色中變得模糊。她點開手機,朋友圈依舊靜悄悄的,沒有新的消息。
她熄了屏,將頭輕輕抵在車窗上。玻璃的涼意透過皮膚,讓她稍稍清醒了一些。或許,有些好奇本就不該有答案。
車駛入酒店停車場時,天已完全暗了下來。藏式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投下搖曳的光影。劉藝菲走進大堂,迎面撞上了剛從餐廳出來的顧臨川。
兩人同時停下腳步。
他手里拿著一本書,封面上《西西弗神話》的字樣在燈光下格外醒目。劉藝菲的目光在那本書上停留了一秒,隨即移開,輕聲道:“晚上好。”
顧臨川點點頭,聲音低沉:“拍攝結束了?”
“嗯,最后一天。”
她攏了攏披肩,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布料邊緣。兩人之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卻又在下一秒被其他游客的聲音打破。
“那我先走了。”她微微頷首,悄然轉身離開。顧臨川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大堂轉角,這才轉身離開。
回到房間,劉藝菲脫下披肩,隨手丟在沙發上。她走到窗前,望著夜空中的星星,忽然覺得有些疲憊。今天的拍攝很順利,可心里卻空落落的,像是少了點什么。
她拿起手機,點開那張早晨拍的照片,看了許久,最終還是沒有按下刪除鍵。屏幕暗下去的瞬間,她輕輕嘆了一口氣。
另一邊,顧臨川回到房間后,將《西西弗神話》擱在床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書脊上的燙金字母。
窗外經幡的窸窣聲像某種催促,他拿起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劉藝菲的“晨光”照片再次撞入視線。
照片里的她站在屬都湖畔,晨霧為她的輪廓鍍上一層柔和的毛邊,而湖面倒影中的她卻模糊得近乎抽象。
他點開大圖,注意到她垂在身側的左手微微攥著披肩流蘇——一個不易察覺的緊繃細節,與銀幕上從容優雅的“神仙姐姐”截然不同。
猶豫片刻,他點下點贊,又從相冊里選出了那張構圖相似的屬都湖晨景。照片里沒有人物,只有湖水將雪山倒影撕碎成千萬片銀箔的光影。
評論時,他的手指懸在鍵盤上許久,最終只附上照片,未添一字。
發送鍵按下的剎那,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反常——他向來吝嗇于社交媒體的互動,更不必說對一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女明星。
可她的朋友圈像一扇半開的窗,讓他窺見某種意外的真實,那些碎片拼湊出一個陌生的劉藝菲,一個會對著碎玻璃般的湖面按下快門的普通人。
此此同時,酒店另一邊的套房內,劉藝菲正用毛巾擦拭濕發,手機屏幕突然亮起。
她瞥見通知欄上顧臨川的名字時,動作頓了一下,發梢的水珠滴落在鎖屏上,暈開了那條評論提示。
點開照片的瞬間,她呼吸微微一滯。同樣的屬都湖,同樣的晨霧,但他的鏡頭里只有風景——孤獨、寂靜,卻又帶著某種近乎溫柔的凝視。
她放大圖片,湖面一角有飛鳥掠過的殘影,翅膀劃破水面的痕跡像一道未愈合的傷痕。
一種奇異的滿足感從心底漫上來,仿佛有人替她說出了未能言明的情緒。
她蜷進沙發,指尖輕觸屏幕上那片飛鳥的掠影,突然想起小時候在江城舊居的閣樓里發現的一盒老照片——褪色的影像里,年輕的劉曉麗抱著她站在櫻花樹下,笑容真實得刺眼。
她點開回復框,輸入又刪除,最終只回了一句:“晚安,攝影師。”
幾乎是同時,對話框頂端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三秒后,顧臨川的回復跳出來:“晚安,追光者。”
劉藝菲將手機扣在胸口,藏式吊燈的暖光在天花板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她忽然意識到,這是多年來第一次,有人不把她當作“劉藝菲”來道晚安——沒有客套的恭維,沒有小心翼翼的試探,就像兩個在深夜圖書館偶遇的陌生人,隔著書架確認彼此的存在。
窗外,香格里拉的星空沉默地俯視著這座藏式酒店。某個房間的窗前,顧臨川將銅鏡對準夜空,凹凸鏡面將星光扭曲成模糊的漩渦。
而另一扇窗后,劉藝菲翻出那本《荒原狼》,書頁間夾著的干枯菩提葉恰好落在“所有孤獨都是同一種頻率的共振”那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