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個包子分成五摞擺在桌上，每摞十個，像五座油汪汪的小山。光頭老板把手機支架調整好角度，直播間已經涌進來三百多人。蘇水坐在包子前，喉嚨不自覺地滾動。

“老鐵們看好了啊！”老板扯著嗓子喊，“昨天挑戰二十個包子的小伙子，今天要挑戰五十個！”他把鏡頭轉向價目表，“五十個原價二百五，挑戰成功獎勵一千一百八十八！”

蘇水深呼吸，聞著豬肉大蔥餡的香味。奇怪的是，明明早上已經吃了十三個包子，現在聞到這個味道，胃里又翻騰起那種熟悉的、近乎疼痛的饑餓感。

計時器“滴”的一聲響，蘇水抓起第一個包子。面皮破開的瞬間，肉汁順著指縫流到手腕。他幾乎是囫圇吞下第一個，第二個已經送到嘴邊。

“臥槽！這速度！”老板驚呼。直播間彈幕瘋狂滾動：“假的吧”“肯定剪輯”“主播包子是不是特制的小號”。

蘇水聽不見這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進食上。牙齒切割面皮，舌頭攪拌餡料，喉嚨不斷吞咽——這一切變得如此順暢，仿佛身體里有個精密運轉的機器。吃到第十五個時，他停下來喝了口水，不是因為飽，而是嗓子發干。

“七分鐘十五個！”老板拍著桌子，“這速度破紀錄了啊！”

店里已經圍滿了人。有個穿趿拉板的大爺端著豆漿，目瞪口呆地看著蘇水。兩個女學生舉著手機偷偷錄像，不時發出小聲驚嘆。

蘇水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狀態。包子的味道、周圍的聲音都變得遙遠，只剩下“吃”這個動作無比清晰。他的咀嚼和吞咽像是經過千百次訓練般精準高效。第二十五個包子下肚時，他感覺才剛剛開始。

“十五分鐘三十五個！”老板的聲音有些發抖，“老鐵們，這絕對是我開店以來見過最猛的！”

蘇水抹了把嘴上的油，繼續往嘴里塞包子。饑餓感不僅沒有緩解，反而隨著進食越來越強烈。第四十個時，他索性兩三個一起往嘴里送，腮幫子鼓得像倉鼠。

最后五個包子幾乎是倒進嘴里的。計時器顯示十八分零七秒，桌上只剩下幾個油漬和一點餡料渣。

圍觀的人群爆發出掌聲。光頭老板手有點抖地數出十二張百元大鈔：“兄弟，你...你沒事吧？”

蘇水接過錢，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他還能繼續吃。五十個包子下肚，胃部沒有任何不適，反而有種奇怪的滿足感，像是干渴的植物終于喝到水。

“謝謝老板。”蘇水把錢塞進兜里，起身時腿有點軟，但不是因為撐，而是某種能量釋放后的虛脫感。

走出包子鋪，六月的陽光火辣辣地照在臉上。蘇水站在芙蓉街口，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賣糖葫蘆的老漢推著自行車吆喝，幾個游客在油旋攤前排著隊，空氣中彌漫著炸里脊的香味。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再也不用為吃飯發愁了。

趵突泉邊的長椅上，蘇水數了數今天的收獲：1188元獎金，加上昨天的666，減去早上買包子的錢，總共還有1800多。這比他過去一個月的生活費還多。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租房群里的消息：“洪家樓附近單間出租，月租900。”蘇水盯著屏幕，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既然工作這么難找，為什么不做吃播呢？

他打開短視頻平臺，搜索“大胃王挑戰”。首頁跳出一堆視頻：瘦小的女孩吞下十斤龍蝦，戴眼鏡的男生五分鐘吃完五碗拉面...每個視頻都有幾十萬點贊。

蘇水的心跳加快了。他點開自己的賬號——空蕩蕩的，只有系統自動推送的幾條消息。但頭像下面寫著“申請認證”的按鈕格外醒目。

回出租屋的路上，蘇水拐進了科技市場。二手手機柜臺前，他花600塊買了個帶穩定器的自拍桿。“直播專用！”老板信誓旦旦地保證，“防抖效果一流，還能外接麥克風！”

出租屋里，蘇水研究了半天拍攝角度，最后把手機架在堆滿雜物的書桌上。他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蘇水，今天要挑戰...”

話沒說完自己先笑了。太做作了。他刪掉視頻，決定換個方式。

夜幕降臨，泉城路的肯德基燈火通明。蘇水在門口調整好自拍桿，深吸一口氣走了進去。點餐臺前掛著醒目的海報：“挑戰巨無霸霸王堡！30分鐘內吃完免單另獎888元！”

“您好，我要挑戰那個霸王堡。”蘇水指了指海報。

服務員是個扎馬尾的姑娘，聞言挑了挑眉：“確定嗎？這個有普通漢堡十個大，之前二十多個挑戰者只有兩個成功的。”

蘇水點點頭：“確定。”

“需要簽免責協議。”姑娘從柜臺下拿出表格，“挑戰失敗要支付128元餐費。”

蘇水簽完字，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周圍幾桌人投來好奇的目光。他鼓起勇氣打開直播，標題寫上：“新人首播！挑戰肯德基霸王堡！”

剛開始只有零星幾個觀眾。服務員端上來的霸王堡確實驚人——上下兩層面包比盤子還大，中間夾著五層牛肉餅、培根、芝士和蔬菜，旁邊配了一大杯可樂和一盒薯條。

“老鐵們看好了啊，”蘇水學著光頭老板的語氣，“這就是傳說中的霸王堡！”他把手機支架調整好，確保能拍到整個漢堡和自己的臉。

計時開始，蘇水雙手捧起漢堡。第一口下去，芝士的咸香和牛肉的多汁立刻充滿口腔。他刻意放慢速度，讓觀眾看清咀嚼的過程。直播間人數慢慢漲到五十多人，彈幕開始出現：“主播這么瘦能吃下？”“賭五毛錢肯定吐”“加油啊小哥哥”。

吃到一半時，蘇水發現周圍站了好幾個人。有個戴紅領巾的小男孩拽著媽媽的手：“媽媽你看這個哥哥吃得好快！”兩個女白領舉著手機在拍照，竊竊私語著。

蘇水突然有了表演欲。他故意做出夸張的享受表情，對著鏡頭豎起大拇指。直播間人數突破兩百，禮物特效開始刷屏。

最后一口漢堡咽下去時，計時器顯示二十一分鐘。服務員驚訝地捂著嘴：“天啊，你連薯條和可樂都吃完了！”

直播間炸了：“臥槽真吃完了！”“這絕對假吃”“主播把漢堡藏哪了”。

蘇水擦了擦嘴，對著鏡頭微笑：“感謝大家觀看，喜歡的話點個關注。”他瞥了眼粉絲數，已經從0漲到了300多。

離開肯德基時，服務員追出來塞給他一張名片：“我是這家店的經理，有興趣合作的話可以聯系我。”蘇水道謝接過，發現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不是撐的，而是興奮。

回到出租屋已經晚上十一點。蘇水把今天的視頻剪輯好，配上字幕和背景音樂，標題寫成：“震驚！瘦弱大學生20分鐘吃完肯德基霸王堡！888元獎金輕松到手！”上傳后，他洗了個澡倒頭就睡。

第二天早上，蘇水被連續不斷的手機提示音吵醒。他迷迷糊糊抓過手機，屏幕上一連串的通知讓他瞬間清醒：視頻播放量103萬，點贊2.4萬，粉絲數5.3萬...

“什么情況？”蘇水一骨碌爬起來，點開評論區。最上面一條寫著：“這絕對是快進過的！正常人不可能吃這么快這么多還不胖！”下面有八百多條回復，有質疑的，有驚嘆的，還有問他是怎么保持身材的。

私信更是爆炸。有食品公司想談合作的，有直播平臺邀請入駐的，甚至還有個自稱是醫院的研究員，問他愿不愿意參加消化系統的實驗...

蘇水坐在床邊，腦子嗡嗡響。他翻到視頻數據頁，發現播放量還在以每分鐘幾千的速度上漲。最新評論說：“博主是不是有饕餮基因啊？這食量太反人類了！”

“饕餮...”蘇水喃喃自語。他走到穿衣鏡前，掀起T恤。鏡子里的自己肋骨分明，腹部平坦，完全不像剛吞下五十個包子和一個巨型漢堡的人。

手機又響了，是個陌生號碼。蘇水猶豫了一下接起來：“喂？”

“是蘇水先生嗎？”一個女聲說，“我們是'泉城大胃王'節目組的，看了您的視頻，想邀請您參加下周的挑戰賽，冠軍獎金五萬元...”

蘇水張了張嘴，突然笑了。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在床邊那沓鈔票上——昨天賺的，加上今天的888，加起來兩千多。這是他過去兩個月的生活費。

“好的，我參加。”

蘇水掛掉電話，他打開地圖，搜索濟南有名的餐廳。好幾家都標注著“大胃王挑戰“的字樣。蘇水挨個記下地址和獎金數額，突然覺得找工作的事可以暫時放一放了。

下午，蘇水去了大明湖。湖邊柳樹下，他架好手機拍了一段吃十碗把子肉的視頻。這次他特意找了家老字號，背景是波光粼粼的湖面。視頻里，他一邊吃一邊介紹濟南把子肉的歷史，最后還和老板合了影。

視頻上傳兩小時，播放量突破五十萬。評論區有個濟南本地人寫道：“這家是我從小吃到大的！博主真會找地方！不過能吃完十碗的絕對不是一般人...”

傍晚時分，蘇水溜達到芙蓉街。夜市剛開始，各色小吃攤飄著香氣。他買了份鍋貼，對著鏡頭咬開焦脆的外皮，熱騰騰的韭菜餡噴涌而出。這個十幾秒的短視頻發出去，立刻收獲上千點贊。

回家路上，蘇水經過上午那家肯德基。玻璃窗上已經貼出了新海報：“大胃王蘇水20分鐘完食霸王堡！你敢來挑戰嗎？”海報上赫然是他昨天的吃相。

蘇水站在馬路對面看了好久，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可能從此不一樣了。他摸了摸肚子，那里又傳來熟悉的饑餓感...